在雄狮的绝对力量之下,反攻似是镜花水月,转头即碎。
绝望与哀嚎又一次笼罩了王国的庭院。
这次,不光是神官们的长杖被蓝色的鬼火封印。
白石的坚盾,锐利的长矛,暗中的刀刃,也被鬼火一一盯上找出。
塔顿能听见自己的盾牌正发出碎裂的悲鸣,看见裂风之矛的甲兵们被利爪轻易撕成碎屑。
而向更远处看去,阴影中的暗杀者们正被狮王鬼火中生出的怪物逼的退无可退,阴影缠绕后便是断肢残臂。
神官们再一次哀嚎起来,纵使薇萝喊哑了嗓子也不能改变现状分毫。
没救了。一切彻底没救了。在那个瞬间,连向来坚强的塔顿也绝望起来了。
战局里,上一次改变现状的是伐丁,是援军。可现在,伐丁被雄狮吞下,援军被雄狮撕碎。他们能去哪里再找一个伐丁,再找一群援军呢?
或许……不,没有或许了。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明白。沙国里,根本没有任何可以支援的力量了。
好烫。好痛。
骤然撞进粘稠的黑暗,伐丁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随后亮起的,便是好烫,和好痛。
奇怪。
烫的是哪里?是我的手,我的脚,还是……
他茫然地张开手去,最后发现烫的是自己的眼泪,原来是自己落泪了。
好奇怪。
我在落泪?
是因为什么?
痛吗?
为什么,为什么竟会这样的痛?
伐丁捂住心口,只觉得自己完全无法呼吸,胸膛中跳动的也仿佛不是心脏,而是一个漩涡。
一个要把一切都拉进去的漩涡。
“金色的血会染就金色的长发,是世刹存在的证明。”
歌声,像是摇篮曲一般。
伐丁努力睁开眼睛,却只能瞧见朦朦胧胧的身影在窗前。那是个女人,看不清面容,正一手拄着窗台,一手轻推着伐丁。
“睡吧,睡吧,梦境的背后是真正的救赎,那是没有噩梦的幻想乡。”
她喃喃自语,却让伐丁愈发心痛。
“母亲……”他竭力张开嘴巴:“我想你……我好想你……”
他向女人伸出手,却见她猛地抽开了身去,与窗口一起离自己越来越远,脸上还带着某种恬静的微笑。
“我并不希望……”
不希望什么?
“孩子,去证明……”
证明什么?
“我……”
我?
“滚过来,十七号!”
“!”
女人散去的同时,伐丁的脑后挨了重重的一击。
“去战胜野兽,去证明你是个有价值的奴隶!”赤努高傲地抱起双臂,似是下一秒就要踹在伐丁的屁股上。
“他不是奴隶,也不是你们的玩物!”而一个身影横在了他们之间。
那身影无比高大,却看不清面庞。但仅从声音判断,伐丁也知道,那是墨尔斯。
“墨尔斯……”他向他伸出手。他又一次维护了他。
每次都是,自从两人相识,墨尔斯每次都会护在他的身前,告诉他,他想和他一起逃出去。
“走。走。”但墨尔斯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
甚至从那微侧的轮廓上,伐丁看出了一丝恨意。
“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拒绝你不爱的礼物!”
我……
礼物?有什么礼物?
幽蓝的暗光之下,伐丁苦笑起来。
他今日就要葬身狮腹。
他今日就要失去一切。
包括自己的生命。
他茫然地抬起头。
心口终于不痛了。
可是……空落落的。
像是在不知道的时候,失去了很多,很重要的事情。
“一点小小的拒绝,就足够你放弃一切了吗?”白皙的手指捧上伐丁的面庞。
紫色长发中似乎混上了一股异色,似是红色,微微卷曲。
有人轻叹着摇摇头,道:“还有人等着你回家呢……”
家……家?
伐丁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便是父母的家,那个如今被搬空了的地方。不善言辞的父亲和母亲,慈爱又复杂地看着他。张口却是叹息。
“我并不希望他去过那样的日子。”隔着门的书房,母亲小心翼翼地说到。
“……嗯。”良久,父亲才应声道。
伐丁回过头去,走廊的那头,阴暗的角落,里丁紧紧抱着墙角,只露出了半个头来。
“哥哥……我……”
“如果你对不起他,就去弥补。如果你也算个沙国人,就用实力证明自己的荣耀。”杨明不屑的话响在伐丁的背后。
他从来不掩饰自己对伐丁的鄙夷,同时,也从不掩饰自己对他改变后的欣赏。
“你想,做什么?”魔女歪着头坐在长廊之上:“有人通过我留了礼物给你,还记得吗?”
眼前紫色亮起,伐丁才发现,是那封信。那封信正在自己的手上发光。
“你还有的选,孩子。”魔女笑声如银铃般清脆:“有的选……”
于是现在,一切都默默隐去。
现在陪着伐丁的,只有伐丁一人。
“扑通。扑通。”
有什么东西在响。
伐丁一开始以为那是自己的胸膛。
随后,他发现,那是面前一颗凝固在地上的心脏。
“扑通。扑通。”
“魔物的弱点,总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杨明看着魔眼,总不禁想到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那是他被一头怪异的巨兽整个吞下,黏腻腥臭的味道劈头盖脸裹住了他。
他想要大叫,嘴里却不知道糊进了什么恶心的东西。于是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握紧手中的武器,挣扎,挣扎,再挣扎。
再度见到阳光之时,那怎么砍也砍不伤的家伙已经被他从内部捅穿了数个窟窿。而他就像条丧家的野狗那样,攥着从怪兽腹中撕扯出来的肠子,趴在地上难看地喘着粗气。
“是你?”伐丁似乎懂了。
勇敢者总有礼物。
而他面前的,便是他一路走来勇敢拼搏的礼物。
他猛地抱住了那颗心脏。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去感受它越来越快的震动,直到自己的胸膛似乎也与它共振,跳到了一个不该属于他的频率中去。
“孩子,回来吧,回来吧!”
在越来越急促的呼唤声中,他感觉到自己的骨血都在沸腾,就像是方才自己的眼泪一般滚烫。
他感觉自己被万箭穿心、万矛穿身。他愤怒地拍打地面,拍打庭柱,拍打着一切它能拍打到的东西。
透过面前的朦胧,他看见许多影子正摇摇摆摆地浮现出来,是人,是卫兵,是神官。他们或咬牙,或惊恐,或坚毅,或绝望——最后倒映出的,是一双金红色的瞳子。
那是他自己的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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