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河大桥上，因为堵车动弹不得的人们看到天上奇景，纷纷打开车窗，有人下车拿起手机录制视频。
像是数以亿计的璀璨明星，从天上温柔地降落。
风一吹，就成了银色的星浪。
驻足观看天际迷人景象的人发自肺腑地感叹着，忘了要走，那些金的光，银的屑，他们一辈子都没有见过，就算是再虚幻的梦境里，做着再五花八门的梦，也没有一款梦境是这样的。
美到令人窒息。
云层从淡金变成浓金，光线从稀薄变成浓烈，整个广城沐浴在瑰丽的奇光异彩里。
“那……那些是！”
“像是鸟，不，像是乌鸦！”
“怎么那么多，乌鸦怎么会从云上城里飞出来？”
影鸦霹雳吧啦往地面砸，凡是触碰到的地方，势必留下一个坑。
“喂，还在拍照的，快回来！”
桥边护栏，石头炸成碎块乃至粉末。
“大家快躲回车，快躲回车里！”
金属炸得变形，引擎盖翘起，漆面被融化成流体。
孩子躲在车厢里尖叫哭泣，大人们无处安放的恐惧全凭一股信念支撑。
“妈妈！我怕！”孩子躲在妈妈怀里哭泣。
妈妈抱着她，一边安慰，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别怕，妈妈在这儿！”
“老婆，拿毯子把头盖好，小心玻璃！”
“啊！”——
更多的玻璃在影鸦的冲击下破碎，它们肆无忌惮地低空飞行，瞄准一切有活物的地方。
天空发生着遽变，云上城猛地向下沉落，几乎快触及到地面上的建筑！
下沉带来的巨大风浪一股接着一股，挤压着地面城市与云上城之间的一切。
河面被风压一挤猛然下沉，风撞到两岸弹回，激起三米高的水浪。
大桥桥索震颤，车里发出惊恐的哀叫，有人弃车逃跑，却被影鸦追赶上，后背被重重一击，身影凝滞起来，一口鲜血吐出，在阳光下，喷出血雾。
看着满目疮痍的房子，躲在楼房中不肯出来的人们迟疑地看着窗外街边的大树被大风连根拔起，军车被风吹翻，强势推到路边。
各色广告牌、棚顶、在乱风中肆意狂飞，空气被云上城的下落骤然挤压，变得凌厉又肃杀。
到处都是影鸦，狂风，血迹，抱头乱窜的人和逃不出的伤员，乃至尸体。
整个城市笼上一层凝重的色彩。
就在军队的首长们举棋不定的时候，天暗了下来。
那种迷人耀眼的光芒再也见不着，取而代之的是比黑夜更可怕的黑色，巨大到足以覆盖整片晴海的黑色阴影出现在云上城离地面最近的地方。
那是一塔的形状，与之相对的是广城的最高建筑，电视塔。
黑色阴影停留在天地间两座电视塔之间，制止了云上城的下坠。
影鸦疯狂朝黑影聚拢，妄想将它埋起来，却被吞没，融为一体，那些没来得及靠近黑影的影鸦，在中途就停下，掉转鸟头，目标再次对准人类。
风长老在高空上跟斯诺缠斗，斯诺不攻要害，处处回避，“好哇风长老，背着族人将永夜之神的神躯偷了出来。”
“跟背着族人投靠了梦魇的你比起来，我要好太多。”
斯诺：“梦魇可不止你们想象的那样，它不仅可以支配神明，还有更大的用处。”
风长老长杖一挥，“所以你利用梦魇控制人类？这就是你的理由？你别忘了，驱神者本质也是人类，只是超脱了普通人类的轮回。”
斯诺侧身躲开长杖，“人类不配和驱神者相提并论，弱小、胆怯、懦弱，还需要驱神者去保护，哈哈哈哈。”
“无能的鼠辈，他们怎么好意思接受来自神明的恩惠？而驱神者，不仅得不到任何来自神明的恩惠，还要想方设法让自己变强，去保护那种弱得跟蚂蚁似的东西，高阶驱神者甚至被人类嘲笑。”
“伪神？哈哈哈哈，一群成不了气候的东西，居然骂我们伪神，风长老，你也是高阶驱神者，你听到他们骂你伪神的时候，是心甘情愿接受呢，还是想要骂回去呢？”
风长老：“我从来没有听到过这种话。”
斯诺：“也对，你是四大长老之一，终年待在伽瓦圣殿里，多纤尘不染啊，只是没想到，四大长老之一的风长老，也不过如此，可惜我对做一个驱神者再也没有兴趣了，还是做神明比较有趣。”
“我还有要紧的事，不奉陪了。”
风长老以为她要往永夜之神的方向去，追了几个云头，发现她钻进了高处一片不起眼的光晕，里面应该就是斯诺的藏身之所，既然知道了也不急于一时，更何况摸不准里面的情况。
还是先去看看永夜之神吧。
他的神躯刚跟神体重新结合，不知道会不会不适。
当极昼光神与永夜之神同处一片天空，顶上光明的半边天和近地处黑暗的天空。
咫尺眼前，又遥遥相望，
天空一半黑夜，一半黎明，一半日影，一半月影，人间万民仓惶。
永夜之神将整个云上城托起，尽力往天上推去，巨大的推力让整个世界的剩余空间再次灌满风声。
方羽仰望着久违的神明身影，长发被风扬起，望得都凝了。
她几乎不敢确信，那个三千五百年都未再现的真正的永夜之神。
竟然真的回来了。
这次回来，他在拯救。
跟她曾在启示录上看到的一样，永夜之神胸怀万民，他在拼尽全力支撑云上城不掉下来，他在帮助人类！
黑暗的光影与顶上的光明形成强烈反差，像是有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将代表光明和黑暗的两种神力自动分割开来。
顶上的光明黯淡得很，在永夜之神的神光冲击下，光明一点点衰退。
只有秦少宴知道，那与顾邪毫无关系，只是他支撑不了多久了，他尽力将浮游拦下，拦在天空的云上城里，只要它们不再被斯诺引诱，被带至其他地方，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脸上挂的却是欣慰的笑，“邪，答应我，无论如何都不要放弃人类好吗？”
也许你还在埋怨那些把你出卖给高阶驱神者的人类，但是已经过了好几千年，现在的人类，早就不一样了。
云上城缓慢上升的过程中，永夜之神听到了极昼光神的话，开始仰望。
仰望那处光明。
旁若无人的动作，是多少尖锥冷刺扎过的结果，早已逃离了多情的控制。
他的心是苦的，连望着他的眼都是涩的。
忿恨吗？
恨什么呢？
永夜之神权当是风，吹凉了耳朵，吹凉了心间。
“极昼光神”，他冷冷地，字字句句冷静又清晰，“管好你自己。”
“我……”秦少宴顿了片刻，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替你高兴。”
你始终是不会放弃人类的，这是我一直以来的坚信。
“很好”，永夜之神说，“既然这就是你想要的，我也没必要——”
“替我们难过了。”
之前在伽瓦山的时候，风长老就问过他关于神躯的事情。只要让永夜之神的神躯和神体再度融合，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
看似简单浅显的道理，顾邪何尝不知道，只是这背后他不愿促成的事情，他只是不想明白。
放弃跟喜欢的人相拥的机会，从此以后，天高地远，隔着宽如大海的鸿沟。
他犹豫着、矛盾着，闭上眼来不去想，最后那个人选择为了别人，牺牲自己，还要自己眼睁睁地看着他做的选择，却置喙不了。
此时，那个自以为是的神明，又来告知他，“邪，很遗憾没有找到其他神明来陪你一起，这一次，又是孤军作战了，不过还好，这次有薛影陪着你。”
“你要是没什么重要的事，就不必开口了”，他的态度完全取决于极昼光神的决定，一个字，一句话，一个神情，只是这些现在统统变了。
它们变成了刺，变成了刀。
一下一下深深扎进肉里。
提醒他，痛。
一刀一刀狠狠剐着所有回忆。
提醒他，痛得好。
极昼光神本还想说什么，永夜之神直接堵了他，“我原本以为你有心，极昼光神。”
“可惜，你的心装得太满。”
“没有我的位置。”
他的话那么简单，又那么复杂。
听得秦少宴窒息片刻。
“你可以让我救他们，但是你不能以自己的殒灭来要挟我，你知道我的痛楚，就专门挑它下手，公平吗？”
云上城逐渐趋于稳定，永夜之神从黑色暗影中退出，站在离秦少宴非常远的地方，是顾邪的模样，神情却换了。
冷漠，无情。
是那副在无间深渊见过的样子。
“极昼光神，我尊重你的选择”，永夜之神，向更高的地方而去，身后只留下一句话，“我会依照你的心愿，完成你想让我做的所以事情，希望你，也尊重我的意愿，尊重，我的选择。”
永夜之神去的地方，秦少宴看不到，只听到一个女人惨痛的叫声，好像是斯诺，又好像是什么鬼哭狼嚎，随后，是顾邪的声音。
那个爱笑，爱耍酷的顾邪的声音。
“那就把属于我的，还给我吧，以后，就两不相欠了。”
一阵炫目的光明之后，秦少宴脱离开梦魇的禁制，身上涌动着光神之力，神力澎湃之间，他看到永夜之神神心已经离开自己身体。
向永夜之神飞去。
大家做好疫情防护，戴好口罩，减少各种直接接触，记得洗手。
啊，我现在想喝桃子不敢点了，怂了。
作者有话说
第93章 云上城篇·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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