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尝试了一夜的楚朝低头看向自己的指尖，上面显出因试图捕捉灼热灵气而被反噬的细微红痕。
她知道这样枯坐下去只是徒耗光阴。
师姐先前同她说过，外门弟子每月份例有限，若想获得更多修炼资源，需自行前往执事堂接取任务，以贡献换取灵石。
楚朝收起身份玉牌和那几块冰凉的下品灵石，起身推门而出。
执事堂位于玉虚峰外围，人来人往，颇为热闹。在堂前广场矗立着巨大的玉璧，上面流光闪烁，浮现着各式任务——清扫丹房、照料药园、喂养灵兽，采集矿石……这些任务的奖励大多是一两块下品灵石。
楚朝目光一一扫过，最终停在一个采集十株“青焰草”的任务上，任务成功奖励三块下品灵石。
楚朝思索了一下决定接下任务，之后执事弟子递给了她标有采集地点的简图，挖掘药锄以及用来装药草的玉瓶。
青焰草生长在登仙阁后山的一处山谷里，楚朝跟随简图，穿过密林靠近山谷，山谷入口狭窄，内里却别有洞天。
在山谷入口附近有着些许裸露的岩石，它们呈现出暗红色泽，翻开岩石会看见底下泛着点青绿色的光，楚朝蹲下身，小心地用药锄挖开光点附近的泥土，不过片刻泥土内便出现了青焰草的身影。楚朝小心的用手连根带起青焰草放入瓶内，这样一株就算是采集好了，随后开始不断重复这个动作。
正当她专注采集时，一阵急促的破风声惊醒了她。
楚朝心头一紧连忙跑到附近的巨岩后躲藏。
只见一道凌厉剑光闪过，伴随着凄厉兽鸣，一头体型硕大、皮毛焦黑的狼形妖兽轰然倒地。尘埃稍散，一名身着玄色衣袍身姿挺拔的男子收剑而立。他面容俊朗，眉宇间自带一股疏离的锐气，腰间玉佩刻着一个“林”字。
就在楚朝看清他面容的刹那——
【检测到关键目标：林崖。】
【身份确认：本世界气运之子。】
【核心任务激活：攻略目标人物林崖，崖，调动其情感心绪。】
【任务强制进行中——】
脑海中，那沉寂了数日的机械音毫无预兆地炸响，比在问心路上那次更加清晰，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
楚朝呼吸一窒，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脚下碎石滚动发出细微声响。
林崖敏锐的目光立刻扫了过来，手中长剑微抬，语气冷然：“何人？”
【初始指令发布：接近目标，表达感谢，建立初步联系。】
一股冰冷的力量如同提线般瞬间接管了她的身体。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扔出幕后的木偶，眼睁睁“看着”自己从岩石后走出，“听着”自己的声带振动，发出一种甜美却与她意志完全割裂的嗓音：
“多谢……师兄出手相助。”
林崖看清她身上明显是须臾峰弟子的青色服饰，又见她拿着药锄，神色稍缓，但语气依旧淡漠：“此处虽非险地，却亦有低阶妖兽出没，小心些。”
他说完，似乎并不打算多留，转身便要离开。
【任务进度未更新。警告：请宿主积极完成任务。】
【惩罚机制预备……】
一阵细微的、如同电流窜过灵魂的刺痛感蓦地传来，让楚朝脸色一白。
她看着林崖即将远去的背影，那股强制力再次涌上，几乎是脱口而出：“师兄！”我、我叫楚朝，是须臾峰新入门的弟子……”
这话一出口，让楚朝更感胆寒，这种意志被强行扭曲的感觉，比灵魂的刺痛更让她感到恐惧与恶心。
林崖脚步一顿，回过头，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没想到楚朝会如此大胆。他略一颔首，算是回应，并未多言，身形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山谷之外。
待林崖走后，那股控制着她的力量如潮水般褪去，留下的是浸入骨髓的冰冷和一种深沉的无力感。
楚朝站在原地，指尖深深掐入掌心，试图用疼痛来确认自己对身体的控制权。
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冰冷而清晰：
【初始接触完成。任务日志已更新。】
【请宿主积极规划后续攻略步骤，获取目标好感度。】
“凭什么？”楚朝在心底嘶吼，怒火灼烧着她的理智，“我的意志，凭什么要由你来摆布？去获取一个陌生人的好感？荒谬！”
【检测到宿主带有强烈反抗心理，系统将启动一级惩罚程序。】
那宣告如同死亡的倒计时，楚朝甚至能感觉到灵魂深处开始凝聚起令人战栗的能量波动，上一次那仿佛要将灵魂撕裂的剧痛记忆犹新。
“等等！”她在意识中疾呼，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惊惶。
就在那毁灭性的惩罚即将降下的前一刻，脑海中的机械音突兀地卡顿，滋啦的杂音干扰了冰冷的流程。紧接着，一个带着明显焦急，甚至有点破音的声音仓皇响起：
【停！停下！是我！别启动惩罚！】
那团许久未见的、棉花糖似的光球从她的脑子里飞出来出现到她眼前。
【我抢到了控制权！刚才那是自动程序！】棉花糖的声音带着人性化的后怕，【宿主，你冷静点！硬扛惩罚没有任何意义，那滋味你忘了吗？一次比一次难以承受！】
楚朝冷冷地盯着它，心底的寒意比怒火更甚：“所以，我就该像个提线木偶一样任你操控去讨好一个陌生人？”
【不是操控，是合作！是交易！】棉花糖急切地辩解，光屏瞬间在她眼前展开，那些丹药、法宝、功法散发出诱人的光辉，
【宿主你看！你完成任务，获得林崖的好感度，就能兑换这些！有了它们，你才能在这个世界立足，才能修炼，才能变强！没有实力，你连最基本的生存都保障不了！】
“用自由和尊严换来的力量，我宁可不要。”楚朝的声音在心底斩钉截铁
“更何况是玩弄他人的感情。”
棉花糖的光晕剧烈地波动了一下，像是无法理解这种固执。
【可是……任务失败或消极怠工，会被惩罚的……惩罚机制是底层规则】
它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无力
楚朝敏锐地捕捉到了它话语中的信息：“你也被这套规则束缚着？？”
棉花糖微微瑟缩：【宿主我是辅助系统，我的任务就是帮助你完成任务，惩罚机制……是写在我核心里的，我无法违逆。宿主，我们……我们其实处境相同。你受罚，我的能量和权限也会被大幅削减，甚至……被格式化。】
它的话语带着一种近乎哀切的恳求。楚朝沉默了片刻。
看来，这个看似拥有神奇力量的系统，内部也存在严苛的等级和限制。
这个拥有一定自主意识的“棉花糖”，更像是一个戴着镣铐的看守，而非主宰。
“告诉我，这个任务的最终目的。为什么必须是林崖？”她试图寻找突破口。
棉花糖的光芒闪烁，像是在检索：【核心数据库权限不足……终极目标信息加密。选定目标林崖，因其为本世界核心“气运之子”之一，其情感能量……具有特殊锚定作用。获取他的深度情感反馈，是任务完成的关键指标。】
“深度情感反馈？”楚朝咀嚼着这个冰冷的词汇，“所以，不管我用什么方法，欺骗、诱导，甚至……只要让他产生系统认定的‘情感’，就算成功？”
【理论上……任务判定基于目标情感状态的深度、广度及正向变化。系统不限定具体手段，但需符合基本行为准则，禁止极端危害性行为。】棉花糖谨慎地回答。
楚朝的心沉了下去。系统虽然没有明说，但这几乎是在默许她可以使用不那么光明正大的手段。它要的是结果，过程似乎并不重要。
“如果我不做呢？”她做出最后的试探。
棉花糖的光晕黯淡了一瞬。【三级惩罚……足以抹杀宿主当前灵魂能量百分之七十以上……宿主，你会变成活死人。】它的声音带着恐惧，不仅是为楚朝，也是为它自己。
空气仿佛凝固了。楚朝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
拒绝，就是消亡。不仅仅是任务的失败，而是物理意义上的、灵魂层面的抹杀。
漫长的沉默后，楚朝缓缓抬起眼，眼底深处那簇不甘的火焰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冷静。
“我需要时间适应，在我思考出答案之前你不能用惩罚来逼迫我。”她提出了条件。
棉花糖的光球晃动了一下，进行着复杂的计算。
【可以给予宿主三天期限，三天后，一级惩罚程序将自动激活。】
说完，棉花糖似乎也耗尽了所有能量，光球变得虚幻，重新隐入楚朝的眉心，只留下一句带着杂音的、近乎叹息的叮嘱：【宿主……积分可以兑换很多东西……活下去，才有希望……】
希望？楚朝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弧度。用这种方式活下去，希望又在何方？
但她没有选择。
楚朝沉默地采集、递交、回到竹屋。她的动作机械而准确，仿佛这具身体只是一个执行指令的空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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