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邵以持在一阵细微的动静中醒来。
他也不动，闭着眼，等她来敲卧室的门。
脚步声在门口停住，又远。
隔了半小时，邵以持从卧室出来，看她抱着膝坐在沙发上，表情挺苦恼，问他：“门怎么开不了？”
他挑眉：“你想不打招呼就走？”
“我看你在睡觉，想着过一会给你发个消息。”
邵以持背靠着岛台，倒了杯温水，面无表情道：“设了密码，你从里面出去，也得叫醒我。”
“但上次……”
他喝了口水，观察她反应，轻飘飘落下一句：“上次没想把你关起来。”
闻言，林茯太阳穴跳了跳，起身离开沙发，走到他身边，带着点不好意思：“邵以持，我不是故意麻烦你，昨天实在太累了。”
准确来说，不是昨天，是最近，她总感觉整个人都力不从心。
“麻烦谈不上。”邵以持语气平淡，“只是你现在才后怕，是不是有点晚？”
“但凡换个居心不良的，你恐怕骨头都不剩。”
“换个人，我也不会睡着。”
新的一天，蓝条满了，又有劲跟他小嘴叭叭说这些挠痒痒的话。
邵以持解锁手机，点开软件，输入串数字，而后撩起眼看她：“现在可以走了。”
上午要回宿舍交个私单，林茯急着离开，走到门边，发现怀里还抱着他外套，匆匆跑回来，放到沙发上：“回头见。”
邵以持瞥了眼外套，漫漫长夜，明明什么都没发生，她现在一副匆忙的样子，倒像是他对她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林茯。”
门打开，他叫住她，顺手拿起岛台上的东西，走过去递给她，不容拒绝道：“带走。”
一个打着银色蝴蝶结的方型小礼盒，包装精美。
见她愣愣的，大概也不认识上面的品牌，邵以持摆出点不耐烦的样子：“不是想吃？”
他直接塞她手里，把人推出去：“还有事，没时间陪你耗。”
门砰得关上，林茯盯着手里的礼盒，陷入沉思。
电梯里，遇到上次给她送衣服的管家，她记得邵以持叫他秦叔，对方冲她微笑：“林小姐，早上好。”
林茯礼貌颔首：“您好。”
“原来巧克力是给林小姐的。”秦叔意味不明道，“说什么大半夜想吃巧克力，要最好的，把我都难倒了。”
有人进来，林茯往旁边站了站，失重感突然加重的下坠中，她垂眸，脸颊微微发烫，盯着礼盒，不自觉捏紧了几分。
操场上很热闹，运动会最后一天，冯薇薇问她去不去看闭幕式。
林茯最后修改着设计图的细节：“我就不去了，这个还没交。”
冯薇薇凑到电脑面前，好奇地瞅了几眼：“画这么精细，一单能挣多少？”
“到手有两百。”
“那你一个月能接几单？”
“运气好一点三四单吧，不过类型不同，价格也不一样。”
还有些代画，性质跟代写作业差不多，便宜一点，但要求没那么高，也容易完成，林茯算了算，努努力，一个月利用好空余时间，挣个生活费没什么问题。
冯薇薇搬着椅子在她身边坐下：“那你怎么不多接点？这样就不用做别的兼职，待宿舍多好，舒服又自在。”
“单子要抢的，有很多厉害的人。”
“也是。”冯薇薇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问道，“你跟邵以持什么情况？已经谈上了？”
林茯瞥了眼柜子上没拆封的巧克力，没说话。
过段时间，降了温，天气预报说滨城将迎来今年的第一场雪。
林茯从箱子里翻出几件过冬的衣服，挂在阳台晒了晒日光，吹了吹风，有件藏青色的短棉袄，穿了几年，已经不太保暖，袖口那里还有些磨损。
圣诞前，收到快递，一件白色长款羽绒服，赵长赢发信息说是奶奶想给她买件衣服，但不会网上购物，托他买的。林茯电话里问奶奶花了多少钱，奶奶说没这回事，她摸了摸衣服质感，翻开吊牌一看，搜到价格并不算便宜。
转钱他没收，说是提前准备给她的圣诞礼物。
[没有道理，你连我送的礼物都不收吧。]
朋友之间送礼物有来有往，林茯打算挑个差不多价格的给他寄回去。只是网上一搜攻略，香水皮带打火机，她都觉得不合适，最后买了个保温杯。
赵长赢问她杯子有什么寓意，林茯只回了四个字：[多喝热水。]
周末去格斗馆，馆里多了棵三米多高的圣诞树，装扮圣诞树自然成了她这位后勤的工作，林茯也很乐意，对着图片把各种装饰品挂上去。到了上面，阿坤不放心，扶着梯子，帮她递东西，闲聊：“最近都没看到boss，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我在学校也没看到他。”林茯打量着手里的彩球，好几个上面都有灰尘污渍，“阿坤，你帮我去拿条湿毛巾过来。”
“没问题。”
她看着圣诞树的顶端，那里要挂一颗大星星。有人过来，她以为是阿坤，下意识伸手去接，听到熟悉的嗓音：“是要我扶你下来？”
林茯站在高处看他：“你怎么神出鬼没的。”
邵以持无视她的疑问：“下来，我上去。”
“不要，我就差一点了。”
很多事情当然是从头到尾做完比较有成就感。
但大概是有段时间没见到她，邵以持偏偏不太想如她的愿，一张口就是威胁的话：“非要我把你抱下来？”
林茯很无语，她真得很想挂那个星星，一脸坦然地豁了出去：“那你抱吧。”
阿坤拿着湿毛巾出来，惊呆了：“Boss，这里还有小孩，不太合适吧。”
上课的小孩盯着圣诞树，家长还在旁边观摩，邵以持二话不说，冷着脸去了休息室。他怀疑，阿坤有叛变的嫌疑，好日子过多了，这些人就忘了谁把他们从泥潭里捞出来，年底奖金可以少发一点。
忙活了一下午，星星挂上去，总算大功告成。
快下班，许恒、韩肃来到店里，阿坤看熟人齐了，提议跟圣诞树来张大合照。
“我帮你们拍。”
林茯接过阿坤的手机，许恒说她现在也是店里的一员，邀请她一起，她笑笑：“我不喜欢拍照。”
韩肃阴阳怪气道：“不会是不愿意跟我拍吧。”
林茯没搭理他，举起手机，要他们站好。
按下快门，多拍了几张，手机还给阿坤，阿坤看了看，吐槽道：“Boss你怎么没一张在笑。”
邵以持意兴阑珊道：“又不是拍结婚照，我笑什么。”
许恒：“恕我直言，感觉你拍结婚照，大概也不会笑。”
小苹果脸还在等妈妈来接，把林茯拽到圣诞树下，掏出电话手表：“姐姐，我这个可以自拍，我跟你拍。”
旁边几个人提到“家宴”的事，林茯听明白了，邵家的“家宴”，在圣诞节办，并不是为了过节，而是给夫人庆生，应该就是邵以持他哥的母亲。韩肃生怕她听不见似的：“持哥，我听成轩说了，牧哥和白冉姐可能都回来，到时候你回去吗？”
“这种事自然少不了我。”
“成轩还跟我说，白冉姐很挂念你，在国外经常提到你。”
邵以持没什么情绪地吐了两个字：“闲的。”
许恒这回没附和了，瞥了眼坐在圣诞树下把小女孩抱在腿上的人，他不觉得她没听到。
但看上去好像确实没听到。
小苹果脸拍到了漂亮的照片，很高兴，把合照设成了壁纸，吧唧一口，在林茯脸上亲了下，嘿嘿笑道：“姐姐，我妈来接我了，我先走啦！”
太猝不及防，林茯完全没有心理准备，脸红得要滴血，起身回了休息室。
许恒乐了，对邵以持说：“都没见她在你面前这么脸红过。”
邵以持顶了下腮，冷冷道：“我又没兴趣突然亲她一口。”
路过的阿坤，默默闭了嘴不说话。
到了下班的时间，林茯收拾好东西，拎着帆布包从休息室出来。见他们几个不在，就跟其他人打了声招呼。从地下商场出来，天已经黑了，广场上迎节日的氛围浓厚，不远处彩票亭围了一圈人，林茯突发奇想，试一试，十元刮了一百块，超开心，旁边的人说手气这么好，怂恿她再刮几张，林茯忙摇头：“不了不了。”
奶奶给她算过命，说她八字还是什么没有“偏财”，林茯不太懂，就记得奶奶让她别赌，天上掉馅饼的事轮不到她。
她不大愿意信，但奶奶的话要听。
买了十块钱糖炒栗子，当是晚餐，林茯往广场的长椅一坐，打算趁热吃完再坐车回去。
刚剥开一个，微信响了声，点开：
[在哪？]
[广场。]
五分钟后，有人站在她面前，林茯剥开一个新鲜的，抬头递给他：“要么，挺香的。”
邵以持垂眼看她，女孩身上衣服单薄，鼻尖冻得通红，没伸手接，声音透着凉意：“你一个人待着做什么？”
“吃东西啊，没人打扰，多好。”
见他不要，林茯不犹豫，就塞自己嘴里。
“这么说，我打扰你了。”
她嚼得脸鼓起来，吞下去后才慢慢说道：“没有，我又不烦你。”
主要是，刚中了一百，心情不错。
夜色中，邵以持眉眼中的冷意化开几分：“陪我买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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