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澄能很明显地感觉到，这位单刀赴会的“老朋友”变得完全紧绷起来。他对陆逍笑了笑：“别紧张，陆警官，你看，我也没有破坏这次谈话的想法，只是想给彼此增加一些筹码罢了。”
“增加筹码？”陆逍冷声，视线落在昏睡在一旁的棠真身上，“你把作恶的理由都归咎于你爱一个人，现在竟然还要拿他的亲人做筹码，童晟煊，你爱人的方式真是让人无福消受啊。”
“如果陆警官真的了解我到这个程度，就该知道提这个名字并不明智，”晏澄脸色阴沉，像是根本不像回忆曾经他还是童晟煊时的过往，那代表了很多，但最多的则是他的无能为力，任谁都不愿承认那样的过往，何况是晏澄这样的人，“好了，说说看，我要怎么样才能见到棠岚。”
陆逍抿唇，扶在枪身上的手指不断收紧又松开，他心中有两个念头持续搏斗，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开口，而不是开枪：“‘逆时计划’的副产物，时空变线。祝文成委托你杀死的、蓝桥监狱的那个犯人，你如果见过他，就应该知道，这个手段是可行的。”
晏澄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第二号’吗？祝文成跟我讲过一部分始末，但很可惜，我没有那么好骗。”
“他能给从平行宇宙来到我们时间线，最大的原因是，他原本的世界已经被毁掉了。你诱骗我相信时空变线，难道是为了摧毁我们现在所在的世界吗？陆警官，我不是三岁孩子，不觉得你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
陆逍一怔。他确实并不知道第二号所在的世界已经毁灭的事情！可那个世界为什么会毁灭？是因为时空变线？还是因为……逆时计划？
晏澄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以为自己戳穿了他的谎言：“如果我能得到的只是这样的消息，那么……”他从水晶茶几下摸出一支细针管，“你不是想知道‘第二号’是怎么死的吗？我并不介意用这个小姑娘为你表演一次。”
陆逍不再犹豫，枪口调转向晏澄的方向：“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晏澄笑得没心没肺：“你开枪试试？”他举起双手，腕表在他手腕上滴滴响了两声，他身后的绛紫色呢绒帘布无声撤开，露出里面足斤足两的工业炸药。
“我不介意明年的今天做我的忌日，陆队长呢？黄泉路上做个伴？”
炸弹并没有被晏澄清理出去，而是尽数堆在这里，可见晏澄未必没有为骁龙做个顺水人情的意思。陆逍端枪的手并没有抖，也没有被晏澄自杀式袭击的架势吓住，反而冷静地说：“你这样自私的人，舍不得死。”
“你这样的人，不敢跟我赌，”他手中反复拨弄那根针管，视线却并没有落在棠真身上，“说说看吧陆警官，你手里应该有点真东西，否则不敢这么诓我来。”
晏澄确实非常敏锐。陆逍强迫自己拉抻紧绷的神经，避免落入彀中。他能在申城地下猖獗这么多年，直到祝文成、P型毒品和骁龙的事情引爆后才被翻出来，足可见他确实很有些本事。想来如果不是因为棠岚，他可以藏得更久，就像他那天堂而皇之去市局要人那样，没人能拿他怎么样。
“既然确定我既不能威胁你跟我同归于尽，又绑了我的下属做人质，就不担心我不说真话，”陆逍说，“先告诉我两件事，你们如何混进蓝桥监狱杀害‘第二号’的，另一件事……”
“娄沣怎么死的？”晏澄一挑眉，“那个骁龙送来的小鸭子做的，很难理解吗？”
这与陆逍之前地猜测确实不谋而合，但他此刻想要确认的是另一个问题。
“不，我想问你，既然你的手能伸进市公安局，为什么会放过秦隋。”
如果说这一切都是因为晏澄对棠岚自以为是的感动、扭曲的、阴暗的感情，那么他对秦隋的态度就实在令人捉摸不透了。第一次逆时计划，陆逍得以见到过去的棠岚，他很确信秦隋对棠岚的意义是不同的。作为一件棠岚的“遗产”，秦隋日以继夜地追查以晏澄为首的毒枭们的踪迹，晏澄若不对他恨之入骨，陆逍甚至要怀疑秦隋的忠诚。
尤其是梁成跑了之后，陆逍很难压抑怀疑一切的念头。
晏澄微微讶异，似乎没料到陆逍会提出这个问题，但或许他确实从陆逍的眼神中捕捉到一丝得偿所愿的希望，没有拒绝回答问题：“如果我说，我的人还没来得及动手，‘第二号’就死了，陆警官相信吗？”
“我们确实买通了一个给蓝桥监狱送蔬菜的师傅，让他递送毒品，同时，蓝桥监狱关着的少说也有十几个我从前打过交道的朋友，做这件事并不难。你们那个三队长，我从前也接触过，但是他宁愿跟骁龙那个小脑萎缩的军火贩子合作也不同意跟我来往，所以狱警里没有我们的人。”
“但是我的人来报，他们预备动手的前一天，‘第二号’就死在监狱里了，此前只有祝文成见过他，但我想不会是他，祝教授这人嘛，我多少还是了解的，只对自己的研究感兴趣，如果不是被你们那帮穿制服的老古板逼到绝路，他也不会同意跟我合作的，他没有那个胆量，同时，他对‘第二号’还有一点恻隐之心吧。”
居然还有其他人想要“第二号”的命？
“至于你的第二个问题，”晏澄笑了一下，“除了秦隋，没人会为了棠岚的清白奔波这么多年。我很希望我能，但很可惜，我办不到。”
他的存在只会把棠岚推入另一个深渊。
“我不在乎他是不是真的干净，也不在乎他手里是不是有无辜者的性命，但是他希望以他原本的身份面对我，面对世人，那么我要帮他做到。”
这是陆逍第一次真实地触摸到晏澄对于棠岚的感情，或许是在他极端矛盾的心路历程里唯一柔软的地方。
“好了，钱付过了，陆警官，该你了。”
“你到底，在哪里见到过棠岚。”
“在过去。”
陆逍无比熟悉这个声音，但他完全不想在这里听见这个声音，这是最坏的打算，意料之外的意外。但就在这里，就在此时，原本应该远在战略指挥中心的沉尧出现在了舟川会所，闯入了陆逍和晏澄的单对单谈判。
晏澄的眼神微微一动：“哦？过去，回到过去吗？”
沉尧确认陆逍安全之后，视线便离开陆逍，不顾陆逍充满警告地眼神，向晏澄对面的沙发步去：“没错，实验原理事涉机密，恕我无法详细解释，但我们确实通过这种方法成功过。”
晏澄知道沉尧的身份，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比陆逍更为可信：“即使回到过去，他也没有办法回到我身边。”
“如果过去可以更改呢？”沉尧平静的口吻诉说着一个千古以来无人能抵的诱惑，“如果过去能够修改，一切悲剧都能避免发生。”
这不是沉尧会说的话！陆逍心中警铃大震，这个时候的沉尧明明不清楚自己的一切布局，为什么会这样理所当然地帮自己骗晏澄？他知道了什么？还是……他的“逆时计划”出现bug了？
“过去可以修改？”晏澄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点亮了，“沉教授愿意帮我？”
“可以，但根据测算，所需要付出的代价非常高昂，”沉尧不假思索道。
“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晏澄的声音陡然拔高，几乎听出了颤抖，“我只想……我只想回到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时候……那时候我……”
那时候你还叫童晟煊，可你明明最痛恨那个时候的自己。难道你其实也怀念那个时代吗？棠岚还能肆无忌惮地向你伸出手，你们不会去想未来要面临什么样的深渊、牺牲。
“如果你真的想让我们帮你，就把棠真交出来，还有炸弹的遥控设备，”陆逍暂且不再计较沉尧出现在这里的事实，尽量把事情往他所希望的轨道上引，“你跟我去自首，我争取你能活，能活，才有机会参与逆时，才有机会改变一切！”
改变一切……
这个时候他不想要这偌大的阴森帝国，晏澄似乎被这句话蛊惑了，像个急不可耐的小孩子一样，他把手中那只高浓度毒品丢了出去，任由沉尧把昏迷的棠真抱走，还收走了他的腕表。
沉尧和陆逍对视一眼，这出戏可算要演完了。
不管怎么样，逆时计划第一次试验成功，娄沣的死因明确，嫌疑人明确，“第二号”死亡的线索也就此续上，剿灭骁龙可以再从调查梁成入手，而晏澄这一锅，他们必端，申城的地下窝点甚至可能被连根拔起！
这几乎是大获全胜的结果了。
沉尧抱着棠真，陆逍压着晏澄，一步一步离开舟川会所。“你搜出来的炸弹就这些吗？”陆逍循例问。
“哈哈，‘逆时计划’，这么多年……棠岚，棠岚……”晏澄断断续续地、难以抑制地兴奋，“骁龙那帮废物能做出来的炸弹也就这个水准了，至于他们想要销毁的东西，就在我手里，但我要等你实现承诺再交出来。”
他也没想这么轻易得到这些，陆逍点点头，终于换了副还算轻松的口吻：“行啊，不枉我加班辛苦这么多天，果然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哈。”
沉尧面色如水，陆逍挠挠头，他不知道这算不算又得罪了沉教授一回，可今天晚上的事到底要怎么解释呢？
就在他们即将离开舟川会所时，一点红色激光落在晏澄心脏位置。
夜风穿堂而过，他很熟悉这个布控的风格，警校出身，一脉相承。
“是梁成，他要杀你灭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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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Chapter 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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