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推移，战局已经彻底失控。
之前垒起的报废车掩体早已被强大的火力彻底轰成了只剩一个框架，挥舞着长刀的哨兵直接将这堆废铜烂铁劈成两半。
似大海般的仿真人潮中，鸟瞰过去，众人就像在以自己为圆心以像素点的差异清理周围的东西。
此时林弋正被五条碗口粗的机械触手死死缠住，上面的倒刺勾入他的皮肤，只见他的双臂被绞得咯咯作响，脖颈青筋暴起，脸也涨的通红，因为双手被束缚，电流也无法释放，一条触手趁机正对准了他的太阳穴。
“哥！”林聆撕心裂肺的声音传来，耳麦里李锦年的声音响起：“九点钟方向！带红色帽子的右边第五排第四个！快找到它开枪！”
“太多了，我找不到……我……”林聆带着哭腔，眼睛开启了游隼模式，世界立马禁止成一帧帧的慢动作，他看着触手即将缠上林弋的太阳穴，内心更加的急躁。
他快速搜寻着，捕捉着一点点的变化，在最后半秒的时候，他终于找到了那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没有片刻犹豫，林聆单臂紧紧搂住昏迷的沈岚，另一只手以近乎自毁的姿态将狙击枪抵在肩头。
后坐力震得他内脏剧痛，一口鲜血从口中吐出。
他连开五枪，前三发击穿掩护的家侍型，后两发精准命中黑袍的芯片。
缠住林弋的触手突然僵直，随即如断线的傀儡般松脱坠落。
林弋整个人向前栽倒，满身都是触手缠绕过被倒刺勾出的血窟窿，他剧烈咳嗽着，每一声都带出细碎的血沫，全身的伤口都在汩汩冒血。
林聆将沈岚安置到了季研那边，然后跌跌撞撞地飞扑了过去，他颤抖着想去触碰哥哥，又怕弄疼对方，最终只是跪在旁边无声痛哭。
林弋艰难地仰起头，被血糊住的睫毛下，紫色电光微弱地闪了闪。他抬起血肉模糊的手，轻轻碰了碰弟弟的脸颊：“乖，不哭。”
林聆哭的更厉害了，不由分说的抱起林弋就往高处飞，姿势偏偏倒倒：“哥...我飞高点...再高点...它们就够不着你了...”
林弋虚弱地皱眉，他试图挣扎，却发现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林聆...别任性...你带不动两个人的...会...”
“我不管！“林聆哭喊着，羽翼扇动的频率更加急促：“上次...上次你说去去就回...结果躺了三个月...这次我说什么也不放手！”
林弋望着弟弟的侧脸，染血的嘴角微微扬起，他艰难地抬起手，轻轻拭去林聆脸上的泪水：“真倔，你哥我...很重的...：
话音未落，林聆的羽翼突然一沉，两人猛地下降数米。他咬牙再次奋力振翅，泪水混着汗水不断滴落在林弋脸上：“才不重！”
林弋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一向劝不了这个弟弟：“要是实在抱不动了...记得...把我放下来...”
林聆点了点头，他想着至少两人现在短暂的安全了。
而黎珂这边则已经完全陷入猎豹基因的狂暴状态。
他的金色竖瞳收缩成两道细线，皮肤下隐约浮现出猎豹般的金色斑纹，每一块肌肉都绷紧到极限。
“死！都给老子死！”他的嘶吼已经完全兽化，喉间滚动着低沉的咆哮。
左手异化成的根茎深深扎入柏油路面，疯狂汲取着地底残存的能量，马路两边的行道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枯萎…而黎珂身上的伤口却在缓慢愈合。
最原始的杀戮本能支配着他的每一寸神经。
他甚至没注意到林弋重伤，没听见林聆的哭喊，世界在他眼中只剩下两个简单的信号——移动的，砍碎；攻击的，撕烂。
混战中一个哨兵举着长矛突刺而来。
黎珂不闪不避，任由矛尖刺入肩胛，右手军刀却直接捅穿了对方芯片，他狞笑着拔出整根长矛，舔了舔嘴角的血迹：“下一个。”
猎豹的凶性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的每一次突进都带着残影，每一次挥刀都直取脑袋，但透支的代价也开始显现——那些金色斑纹正在渗血，根茎汲取的速度已经跟不上消耗。
“……”
黎珂砍断朝自己脖子缠来的三根触手后单膝跪地大口喘着粗气，喉咙里泛着浓重的血腥味，宿醉带来的眩晕感和体力透支让眼前的景象都有些发虚。
“喝酒真他妈耽误事儿！”他暗骂一句，就在喘息的间隙，一轮加特林的枪声又响起，朝着黎珂就呼啸而来。
他本能地一个侧滚翻，但透支的身体终究慢了半拍。
“噗！噗！噗！”
三发子弹先后贯穿他的身体——右肩胛骨粉碎，左腹开了个血洞，最致命的是擦过心脏的那发，在胸口犁出一道深可见骨的沟壑。
黎珂重重摔在地上，猛的咳出一大口血，他捂着重弹的腹部挣扎着想爬起来，可成群的仿真人已经围了上来，手里的钢管、砖头……劈头盖脸就往他身上招呼。
想也没想就抬右手去挡，“咔”的一声脆响混着闷哼砸在地上，那截钢管下去，骨头直接被砸得往外凸，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着。
他却像是没感觉到似的，另一只手在地上胡乱摸，眼神里还燃着股狠劲，喉间滚出半句话，带着血沫子：“妈的！这次...可能真要栽了...”
又是两刀捅进了心口。
“！！！黎珂！”李锦年猛地从张时京怀里挣脱，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仍强迫自己保持镇定，转向季研时语速极快：“快！救他！刚刚那两刀，离心脏只差一公分！再耽误就真的没救了！”
“我怎么救啊！！”季研怒吼声传来，他咬着牙射出一道巨大的蛛网，将朝着黎珂袭来的几个哨兵狠狠网在里面甩飞了出去！
同时那双阴鸷的眼神死死盯着艾意，声音里带着刻毒的讥讽：“他不是你男人吗？！都要死了你还杵在这看戏？！”
艾意静静站在原地，黎珂沙哑的怒吼、李锦年压抑的呼吸、以及季研喋喋不休的咒骂，在他耳中交织缠绕，最终坍缩成一声尖锐的耳鸣。
世界在这一刻变得异常安静。
西蒙斯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破局的关键又在哪里？那一晚意识领域中的那句“我的目标是你”究竟指什么......
……
……
黎珂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他似乎看到了天空中开始下雪。
“跟我回军队吧，我当你大哥，我罩着你！”
“让你的家人过来，你们一起去军区，我会保护你的。”
“喂！先别走！你发烧了现在很危险！”
“至少，你把我的大衣也一起抢了再走吧。”
……
……
“艾意，别走……！”
黎珂猛地从恍惚中惊醒，他拼命想要转头看向身后那个身影，但重伤的身体已经不听使唤。颤抖的手指艰难地摸向上衣夹层，掏出两支透明的针剂——
那是上次会议时艾意递给他的。
“紧急情况注射一只，可以极大程度激发最大的力量。”
“后遗症是神经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
“既然横竖都是死……”
黎珂抬手就准备朝着自己颈动脉上扎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温凉的手突然扣住他的手腕。
艾意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他身侧，灰蓝色的瞳孔近距离看着他：“还不到时候。”
他转身挡在黎珂前方，背影在千军万马的仿真人潮前显得异常单薄却又坚不可摧，只见他缓缓闭上眼睛，周身开始浮现出肉眼可见的数据流。
所有人：“！！！”
那些蓝色的光带如同活物般缠绕着他，与周围全部仿真人建立起某种诡异的联系。
黎珂看到艾意光洁的额头上隐约浮现出Gamma Reaper5的英文字样。
刹那间——
时间仿佛被抽离。
整片战场陷入绝对的静止，成千上万的仿真人保持着最后的攻击姿态。
艾意缓缓睁开双眼……那双总是冷静自持的灰蓝色眼眸，此刻已彻底化作无光的纯黑，这眼神与那天在证物室失控时如出一辙，却更加空洞，更加...非人。
他的声音失去了所有人类应有的波动，只剩下机械般的冰冷质感：“以更高级权限覆盖，启动「待命」协议。”
瞬间，目光所及之处，数以百万计的仿真人同时垂下头颅，既像是机器回归出厂设置的待机状态，又像是一群虔诚的信徒正在向它们唯一认可的神明献上最卑微的祷告。
黎珂挣扎着撑起染血的身体，看到艾意站在万千俯首的仿真人中央，数据洪流如幽蓝的锁链缠绕着他单薄的身影最后汇入进入他的大脑。
“所有人现在撤离！带黎珂离开！”艾意突然抬头，灰蓝色的眼眸已经恢复清明，声音却嘶哑得可怕。
“艾意...！”黎珂踉跄着想要站起来，腹部的伤口却撕裂般剧痛，“我他妈不走！就算死我也要死到你身边！”
“张时京。”艾意对黎珂的怒吼充耳不闻，声音冷得像冰：“开第一辆车，带所有人。"
“不行！不能留你一个人——”
“这是命令！”李锦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硬生生打断。
“……”
艾意的声音突然拔高：“立即去东南方向的植被区，优先治疗黎珂。”
张时京看了黎珂一眼，他扔掉手上的烟，动作利落地先将李锦年从公交车顶搀扶到车里，季研拖着昏迷的沈岚也沉默地钻进后座，他目光欲言又止的在艾意身上停留了一瞬，最终重重关上车门。
“让我哥跟你们先走。”林聆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我、我留下帮忙，关键时刻还能——”
“我最后再说一遍，全部撤离。”艾意不容置疑地打断。
张时京大步走向黎珂，二话不说就要架起这个重伤员。
黎珂猛地挣开他的手臂，浑身大大小小的窟窿眼顿时开始喷血：“我不走！！”
艾意终于转过身，他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平静道：“给他注射丙泊酚。”
“操！老子说了不走！你能不能尊重一次我的决定！！”黎珂死死盯着艾意，眼里翻涌着从未有过的执拗，他一把打掉张时京手中的注射器：“我知道你他妈有一万种方法弄晕我，但这次——”
他的声音突然哽住，再开口时，那个总是嬉皮笑脸的黎珂声音里带着近乎卑微的恳求：“就当老子求你...让我留下来……不管是死是活我都认了，我就想...陪着你。”
艾意周身的数据流突然紊乱了一瞬，他苍白的嘴唇微微发抖，半晌吐出两个字：“...白痴。“最终别过脸去，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随你吧。”
“等你们回来。”
张时京深深看了艾意一眼，然后拍了拍他的肩，随即快步上车，引擎轰鸣的瞬间，所有待机的仿真人齐刷刷侧身，精准地让出一条宽度刚好容纳车辆的通道。
掠夺者在人墙的注目下渐行渐远，引擎声最终完全被战场的死寂吞噬。
艾意缓缓俯身，动作轻柔的将黎珂揽入怀中，他注视着怀中伤痕累累的男人，一言不发。
黎珂仰着脸，直直望进艾意眼底，尽管失血让他的视线模糊，但嘴角却还是勾起那抹标志性的痞笑：“你真好看...”
“……”
艾意没有说话，轻轻叹了一口气：“黎珂，这次我没有把握我们能一起活下去，我在赌……”
他说着身上的数据流一点点在消失，“但我赌运一直不好，上次艾依就是因为我赌输了付出了生命，你不该……”
话未说完，黎珂染血的手指已经抵上他的嘴唇。
“老子下注从来不看牌，我只看是什么人！”他艰难地支起身子，在艾意耳边气音道：“要活一起活，要死...就让我先死，然后变成鬼也要缠着你...”
“……”
艾意周身最后的数据流在这一刻轰然崩散，他猛地收紧手臂，将黎珂死死搂在怀中。
“好，那我们一起来玩这场生死局。”
瞬间，数以万计的仿真人全部抬头，所有武器同时朝着艾意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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