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中心的灯光在凌晨三点依然亮如白昼。苏临夏站在电子显微镜前，屏幕上的血管影像像一片猩红的蛛网。她已经盯着这张沈明玥手腕伤口的显微照片看了四十分钟，眼睛酸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第三次复核结果。"她对着录音设备说，"创面血管排列呈现异常规律性，不符合自然生长特征。"
门被轻轻推开，韩沉端着两杯咖啡走进来。他肩上的纱布已经换了新的，但隐约还能看见渗出的淡红色。三天没刮的胡茬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岁。
"技术科有新发现。"他将咖啡放在远离显微镜的位置，"沈明玥的医疗记录显示她两年前做过皮肤移植手术。"
苏临夏接过平板，指尖在屏幕上划动："手术部位...右腕内侧？"她突然抬头，"就是被割掉皮肤的位置？"
韩沉点头，在她旁边坐下。他身上带着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警局标配廉价洗衣粉的气息。"更奇怪的是，主刀医生叫陈岩，去年死于车祸。"
显微镜的冷却扇发出轻微的嗡鸣。苏临夏忽然觉得冷，她抱紧了手臂："李明浩交代了什么？"
"什么都不说。"韩沉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但他的银行流水显示，过去三年每月都有一笔固定汇款给某家私立医院。"
苏临夏调出另一组照片："看看这个。"屏幕上并列显示着三年前蝴蝶杀手受害者与沈明玥的伤口对比图，"创面角度完全一致，误差不超过2度。"
"同一个人干的？"
"不。"苏临夏放大图像，"是同一把手术刀——看这个细微的锯齿状痕迹，刀尖有独特缺损。"
韩沉突然站起身，咖啡杯被碰翻，褐色液体在报告单上洇开。他抓起外套："那家私立医院的地址。"
"怎么了？"
"陈岩生前是那家医院的副院长。"韩沉的眼睛黑得吓人，"而李明浩的汇款对象是医院的特殊项目——代号'蝶变'。"
导航显示目的地在一小时车程外的郊区。韩沉将警车开得飞快，仪表盘指针不断向右偏移。苏临夏紧握扶手，透过挡风玻璃看着夜色中模糊的风景线。远处偶尔闪过的车灯像流星般转瞬即逝。
"你觉得'蝶变'是什么？"她问。
韩沉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击："皮肤移植？器官买卖？"他摇头，"但为什么要模仿蝴蝶杀手的作案手法..."
车拐进一条无名小路，颠簸的路面让苏临夏撞到了车窗。她轻轻"嘶"了一声，韩沉立刻减速，左手下意识伸过来想查看她的额头，又在半路收了回去。
"没事。"苏临夏揉着额角，"专心开车。"
医院的轮廓在月光下逐渐清晰——那是一栋灰白色的四层建筑，围墙上爬满枯萎的藤蔓。主楼所有窗户都黑着，只有保安亭亮着一盏昏黄的灯。
韩沉将车停在树丛后："正门有人看守。"
苏临夏指向东侧："那里有个侧门，监控死角。"
他们借着灌木丛的掩护靠近建筑。侧门的锁已经生锈，韩沉用多功能工具轻易撬开。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走廊漆黑一片，只有安全出口的绿灯提供微弱照明。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物质混合的怪味。苏临夏打开手机电筒，光束照出墙上的指示牌：【B1层-特殊项目区】。
"地下。"韩沉压低声音，"跟紧我。"
通往地下的楼梯间比楼上更冷。苏临夏的呼吸在空气中凝成白雾，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膜里咚咚作响。到达底层时，一扇金属门挡住了去路，门上的电子锁闪着红光。
"需要门禁卡。"韩沉检查着锁型。
苏临夏突然指向门边的垃圾桶："那个。"
一张被丢弃的访客证半掩在垃圾堆里。韩沉用笔尖挑起它，在感应器上刷过——红灯变绿，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门后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侧是透明的观察窗。苏临夏的手机光扫过第一个房间，照出一排排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组织标本。第二个房间里堆满了贴着标签的冷藏箱，标签上写着编号和日期。
"这是..."她的声音哽在喉咙里。
第三个房间的观察窗前，韩沉突然停住脚步。苏临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房间中央的手术台上，躺着一具覆盖白布的尸体。白布被掀开一角，露出死者右腕上整齐的切口。
韩沉推开门。浓烈的防腐剂气味扑面而来，墙上的温度计显示这里恒温4℃。他掀开白布，露出死者的脸——一个陌生的中年男性，面色青灰，显然已经死亡多时。
"不是陈岩。"苏临夏检查着尸体，"但你看这个。"她指向死者左臂内侧的针孔，"和三年前的蝴蝶杀手受害者一模一样。"
韩沉翻看墙上的记录本："实验体7号，静脉移植术后第14天出现排异反应..."他的声音越来越冷，"他们在人体上做静脉识别系统的适配实验。"
苏临夏突然捂住嘴。她指向房间角落的冷藏柜，透过玻璃门能看见里面整齐排列着数十个小玻璃瓶——每个瓶子里都浸泡着一块皮肤标本，瓶身上的标签写着日期和姓名。
"受害者的皮肤..."她的指尖发抖，"他们不是在模仿蝴蝶杀手，是在...收集材料。"
韩沉拿起最靠近门口的一个瓶子。标签上的日期是三年前第一个受害者遇害的日子，而瓶中的皮肤组织上，隐约可见蝴蝶形状的血管纹路。
"静脉识别系统的密钥。"他声音沙哑，"每个人的静脉图案都是独一无二的..."
一声金属碰撞的脆响从走廊尽头传来。韩沉瞬间熄灭手机光，将苏临夏拉到身后。黑暗中，他们的呼吸交织在一起，苏临夏能感觉到韩沉后背肌肉的紧绷。
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手电筒的光束扫过走廊。韩沉悄无声息地摸向配枪，却在下一秒僵住——脚步声不止一个人。
"...最后一次清理，明天就转移。"一个男声说道。
"标本都打包好了？"另一个声音问，"老板特别交代7号实验体的数据要带走。"
脚步声停在隔壁房间。苏临夏屏住呼吸，她的后背紧贴着韩沉的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急促的心跳。透过门缝，她看见两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正在收拾文件。
"那个女警察查到什么了吗？"第一个人问。
"放心，韩沉的女法医活不过今晚。"第二个人冷笑，"老板在她车上装了惊喜。"
血液瞬间冻结。苏临夏感到韩沉的手臂肌肉猛地绷紧，他无声地掏出手机，迅速发了条信息。走廊里，那两人已经走向出口。
"跟上去。"韩沉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我联系支援，你先回车上检查——"
"一起走。"苏临夏抓住他的手腕，"这是命令，韩队长。"
他们借着黑暗掩护尾随那两人，保持着安全距离。穿过迷宫般的走廊后，白大褂们从后门离开了建筑。韩沉确认他们走远后，立刻拨通电话："周凛，带人来城北私
医院，有重大发现。另外排查苏临夏的车，可能被装了..."
一声巨响打断了他的话。地面剧烈震动，远处停车场方向腾起一团火光，将夜空染成橘红色。
"我的车..."苏临夏脸色煞白。
韩沉已经冲向爆炸方向。热浪扑面而来，他们的警车被炸得只剩下扭曲的框架。附近树丛中，一个黑影正快速逃离现场。
"站住！警察！"韩沉拔腿就追。
苏临夏正要跟上，余光却瞥见燃烧的车架下有东西反光。她冒险靠近，发现是一个被炸变形的金属盒——盒盖上刻着"蝶变计划"四个字。
远处传来几声枪响，接着是汽车急刹的声音。苏临夏抱紧金属盒，看着韩沉押着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走回来。月光下，韩沉的表情冷得像冰，但当他确认苏临夏安然无恙时，紧绷的下颌线微不可察地松弛了一瞬。
"他说老板叫'教授'。"韩沉将嫌犯按在警车前盖，"明天有批'货物'要通过海运出境。"
苏临夏打开金属盒，里面是一沓泛黄的照片。最上面那张显示一个年轻女孩站在实验室里，她的右手腕内侧有一个清晰的蝴蝶纹身——和沈明玥的一模一样。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实验体0号，静脉图谱匹配度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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