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沈欣记事起，她从来没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
从家里的上下铺双人床，到学校的宿舍，再到工作的宿舍……
如今她终于有了一方自己的秘密天地。
房子不算小，客厅里一张沙发，小阳台上是上个租客留下的一张小圆桌。
卧室里一窗一床一桌一椅，摆设简单。
沈欣在客厅看看，又去卧室瞧瞧，打量着宛如梦境般不真实的房间。
尽管是租借的，但在短暂时间里，她就是这间房子的主人。
这是她的世界，进门请敲门。
开心之余，心里也有不安，仿佛这份开心来得不清不楚，随时会被人控诉是她偷窃了快乐。
沈欣甩甩脑袋，自言自语道：“管他呢，不好的通通走开！我要好好生活！”
搬家一事暂告一段落。生活节奏依旧。工作、备考、约会。日子在忙碌中充实。
时间是个永动机，不停前进。它不需要外界力量干预，而且任何外力也干涉不了。
在时间面前，人类只能是听话的角儿，听时间的安排，随时间的步伐前进，前进。
沈欣再见到沈耀是四个月后的暑假。
在这四个月里，沈欣陆续通过考试科目和毕业论文答辩。
手握沉甸甸的耀眼的专科毕业证书，所有的努力如愿浇灌着这一份花蕾的盛放。
等拿到本科证书的那一天，她就可以堂堂正正的和少昀站在一起了……
仅仅是幻想，沈欣已满心欢喜，热血沸腾。
那是她的选择，她要走的路，她想证明这条路并非父母说的那么一无是处。
一个目标掺合了急于证明自己的刻意，努力就会变成一种赌气，会在不知不觉中向内自我伤害。
沈耀也在赌气之下，在辅导班的路上转去了网吧。
他现在学习吃力，已经沦为班里倒数一二，连连请了好几次家长到校。
父母好说歹说，老师苦口婆心，逆反心理下沈耀两耳不闻，放任自己在游戏里快活。
万般无奈之下，沈爸沈妈也只好退一步，随了他的意，让他去打工试试。
不过有约在先，暑假是去体验打工，如果后悔了，便要回去继续念书。
沈欣收到沈耀发来的消息，以为是在开玩笑。
直到沈妈发来消息：你弟去你那儿了，你请老板帮帮忙，看能不能和你分配在一个工厂。
沈耀真得，真得来了！
沈耀那晚先暂住在舅舅家里，接着第二天体检，办理住宿，正式上班。
沈欣请汪主管帮忙，沈耀才顺利和她在同一个工厂工作。
午间休息时，沈欣在休息区找到沈耀。两人来到一处角落聊天。
“你怎么来这了？”这是沈欣最大的疑问。
“坐火车来的呀。”沈耀打了个马虎眼。
“我是说，爸妈怎么会同意让你来这的？”
“我学不进去嘛，爸妈也就没辙了，就让我来找你了。”沈耀脸色几分得意。
沈欣轻轻叹气，似乎在为弟弟的决定惋惜。
工作迟早要组成一个人生活当中的一部分，但她并不希望沈耀早早步入社会。
青涩的头脑在一眼望到头的机械重复里鞭打再锤炼，把活生生的人逼成一个“机器人”。
她自己在这样的环境里待过了，知道这个工作有多么消磨人的意志，便不希望沈耀再去趟这浑水。
但是在沈耀眼里，姐姐的生活才是他向往的，可以逃离家里的管束，挣自己的钱，花自己的钱，多么自由啊！
“我也知道是我不懂事。但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学习学不进啊。”沈耀耸了耸肩。“我也没办法。”
沈欣止住想教育弟弟的冲动，她怕会变成自己讨厌的那类人。
“既来之，则安之。”沈欣想起这也是当时她对自己的安慰。“来了那就好好工作吧。”
“嗯，只要别让我学习，我干什么都可以。”
沈欣没有说话，她不知道两个月之后沈耀是否还能记得这番豪言壮语。
“姐，现在我们可以一起上下班了。”沈耀想起上小学那会儿就是和姐姐一起上放学。
“不要。”沈欣毫不考虑。
“为什么？这样的话路上还有个伴说说话。”
“我现在不住宿舍，不方便一起。”沈欣直言。
“你住外面了？”沈耀又确认一遍。
“嗯。”沈欣不打算说明搬出去的原因。
“对了，你不用跟别人说，我是你姐。”沈欣警告他。
“为什么啊？你不认我这个弟弟了吗？”沈耀正想和同事吹嘘自己有个当助理的姐姐。
沈欣没有回答沈耀的疑惑。“在这可别打架惹事，出了事我可帮不了你，也没法儿跟妈交代。”
“明白！”沈耀拍拍胸脯。
第二天下班，沈欣刚回到住处。
沈妈打来电话，沈欣下意识紧张起来。除非有什么要紧事，平时也极少打电话联系。
“吃饭了吗？”
“还没，刚下班回来。”沈欣一边说，一边拿下肩上的布包挂在衣架上。
“你弟现在去你那了，我不在你们身边，你当姐姐的要好好照顾你弟。”
“嗯，我知道。”沈欣猜到妈妈会这么说。
“还有，你已经搬出去住了？怎么没听你说起？”
“才搬出来不久。”沈欣如实交代。
这事她只跟沈耀提起，多半是他泄密的。想到这，沈欣不禁在心里痛骂沈耀。
“公司免费的宿舍不是住得好好的吗？你这租房子又得花一笔钱。”沈妈心疼起钱来。
“可是，我那个室友有点……”沈欣在脑中搜寻合适的字眼。“我们有些合不来。”
“你有你的理。搬出来就搬出来了，那就让你弟跟你一起住，你俩正好有个照应。”
“他住宿舍不也挺好的，不用住在一起吧。”沈欣试问。
沈妈语气严中带怒。“你住宿舍都会不习惯，更别说你弟。”接着声音一改严厉，温和道：“你一直是妈妈最贴心的女儿，你弟现在是新人一个，你舅呢在人力部管不了这些，当姐姐的要学会护着弟弟，都是一家人，你就当帮妈妈的忙，照顾照顾你弟，好不好？”
听着妈妈一番低声好言劝说，沈欣整颗心揪在一起，攥得生疼！
若有若无的恶心似乎要把一颗心吐出来，吐出一个 “不”字。
“好，我知道了。”沈欣再次担起姐姐的责任。
“你也帮忙劝劝沈耀，让他回来把书念完。”
“嗯，我知道了。”
“还有，你现在要租房，要是留在手里的生活费不够，那以后工资少转一点，每个月一千就行了。”沈妈语气里多了几分轻松。
沈欣没心没绪嗯了一声。每个月固定上交一半的工资让妈妈代为保管，为了租房子，沈欣不得不比之前更省着点花。
沈妈开始唠叨：“你要知道，妈妈只是帮你保管这些钱，以后等你……”
沈欣插一嘴。“妈，我知道的。我现在要去洗衣服了，下次聊吧。”
随便找个理由，她匆匆挂掉电话。
手机在沙发上轻轻弹了一下。
沈欣一身无力，倒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一痕热泪滚滚滑落。
她不知道自己何时能再勇敢一次，就像答应与少昀交往那样勇敢，或是说那次已花掉了她所有的勇气？
好一会儿，她摸寻手机，拨通沈耀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沈欣挂下电话，躺在沙发上又发了会儿呆。
与此同时，沈耀那边正在和沈妈交代工作情况。
沈耀第一次出远门在外，沈妈的心思也跟着来了。
……
“嗯，放心吧，妈，我在这边好着呢，不用担心。”沈耀和同伴还在回宿舍的路上。
“怎么能不担心？你第一次离家那么远。要是工作累了，就赶紧回来！”
“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再说了，姐不也在这吗，放心好了。”沈耀安抚道。
“你姐有没有跟你说，让你搬过去？”沈妈问。
“搬过去？搬到我姐那？”沈耀不知道这怎么回事。
“是啊。要不是你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你姐居然一声不吭搬出去住了。”
沈妈一想到没有事先给她找招呼，愤怒的火苗欲烧未燃。
“我跟你姐说好了，让你搬过去和她一起住。”
“妈，不用了吧？我现在在宿舍住得挺好的，没必要去姐那住了吧。”
沈耀一开始想和沈欣住一块，是因为人生地不熟，但是和室友混熟之后，他觉得住宿舍也不错。
“你以为，我只是让你过去住这么简单？”沈妈自有打算。
“什么意思？”沈耀听得云里雾里。
“上次你姐说有喜欢的人了，也不知道真假。她现在一个人住在外面，要是带个男生回去，我都不知道。”
沈耀抢过话，“所以让我过去盯着我姐？”
“对！”沈妈坦然承认自己的意图。
“这……是不是不太好啊。再说了，姐不是那种人。”
在沈耀眼里，沈欣一直是懂事听话的代名词，是邻里街坊表扬的对象。
“什么不太好？！瞧你说的，我们是为了你姐好，她一个女孩子，很容易吃亏的！”
“哦，知道了，我搬过去就是了。”沈耀勉强答应。
……
上一秒刚挂下电话，下一秒沈欣打进来。
“喂，姐？”沈耀心里发虚。
“你是不是跟妈说我在外面租房子了？”
听出沈欣语气汹汹，沈耀发现自己闯祸了。
“姐，对不起啊，当时我只是随口一说，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不是有意出卖你的。”
沈耀继续辩解：“我也没有和妈妈说要搬过去和你一块。真的，姐，我真的没说过。你要相信我。”
听弟弟语气诚恳，沈欣怒气稍有平息。
她知道妈妈做的决定，她和沈耀只有听命的份。
事情已经发生，细究对错也没意义了。
“有空了，你把东西搬过来吧。”沈欣语气冷得像一滩死水。
“姐，那个……”沈耀想起妈妈说的那些话，而他搬过去也是带着任务。要不要告诉沈欣呢？说或不说，沈耀感觉里外都难做人。
“怎么了？”
“哦，没……没事。”沈耀想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但是心里难免有负罪感，似乎这件事是他和妈妈一起策划的。奈何母命难违，他也只能照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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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弟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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