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昀和衣躺在床上，两眼呆呆望着天花板。
沈欣说的那些话还在耳边纠缠。
少昀不怪她说分手，她一定是迫不得已才这样说。
这一定不是她的真心话，一定不是。
他在心里说服自己。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她现在是不是还在哭？
少昀想起沈欣红肿的双眼，心里一痛，眼角又渗出泪来。
为什么非要逼她在爱情与亲情之间二选一？
爱情与亲情从来不冲突，都是以“爱一个人”为目的，尽自己的所能给予所有。
他该怎么做，才能不让沈欣这么为难？
熟悉的无力感从心里开始扩散，蔓延至全身。
“阿昀，出来吃点东西吧。”林妈在门外干着急。
房里无回应。
“从昨晚回来，他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你说，阿昀会不会想不开？”林妈急得满客厅到处走。
林爸坐在沙发上，眉头不展。
“你太紧张了，先坐下来吧。”
“你快去劝劝阿昀。”
林爸叹了口气：“这个事，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劝。情关难过啊！”
“难道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
“如果他需要我们，我们就帮忙。如果不需要，我们就让他静一静，自己好好想一想。”
“可这……”
门把手一转，少昀走出房门。
林妈焦急的心情转喜。
“留了一些饭，你吃一点？”
“我没事。”少昀眼中通红。
林妈看见少昀颓废模样，也跟着心疼。
“有些事我得去问清楚。”
林爸猜到少昀意图。“如果需要我们帮忙，一定跟我们说。”
“嗯，谢谢您们。”说完，少昀出了门。
林妈刚从厨房端出饭菜，发现客厅里不见少昀，卧室门还开着。“诶，阿昀呢？”
“应该是去沈欣家了。”
“都这样了，你还让他去？”
“就让他去吧。有些事不问清楚是放不下的。”
林妈叹气，只好坐下来等。
咚咚咚～
无人回应。
现在是午后最热的时候，蝉声咿呀叫得人心慌意乱。
咚咚咚～
沈欣听见有人敲门，恍恍惚惚，她不知道这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
夜里，她不敢睡。一闭眼，指责、哭泣、哀求混乱一团，在脑中不停闪现。
如果实在困得受不了睡了过去，也会在梦里一次次惊醒。
心惊肉跳之余，再生妄想胡思，硬生生逼得自己无法入眠。
这是不是对她的惩罚？对她反抗的惩罚，或是对她绝情的惩罚？
她数不清自己的罪证。
门外，少昀仍在敲门。
“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
咚咚咚～
“沈欣！沈欣！”
沈欣一惊，立马坐起来。
是少昀！少昀在叫她！
咚咚咚～
“沈欣！”敲门的力度不自觉加大。
沈欣一喜，爬下床，要去开门。
走到门口时，她突然犹豫了。
她已经答应妈妈，不会和少昀再见面。
“沈欣！”
门外的呼喊叫住了沈欣回卧室的脚步。
“你回去吧。”隔着门，沈欣在屋里喊。
听到沈欣的回答，少昀似乎听到了希望。
“你把门打开，我想见见你。”
沈欣的手放在门上许久，却迟迟按不下开关按钮。
这扇门背后是天堂或地狱，全在她的一念之间。
“你走吧。”沈欣蹲下来，抱住自己。
“欣欣，我想见见你，求你开开门好不好？”
最终，他的恳求让沈欣心一软，开了门。
少昀抱住沈欣，在她耳边低语：“欣欣，谢谢你。”
沈欣想推开他的怀抱，却让拥抱来得更紧密更用力。
她看了一眼时钟，现在不到三点，应该没事吧？
她放弃挣脱。少昀的拥抱似乎有种魔力，让她安下心来。
“我知道，你说分开并不是你的真心话。对不起，是我没用，才会让你这么为难。”少昀声音哽咽，重重的鼻音有些呼吸不过来。
听到少昀这般自责，沈欣心里作痛，眼泪代为心声，潸潸落下。
“就算我们真的要分开……”
少昀强忍住眼泪，抚摸着她的头发。
“你要好好爱护自己。我会一直等你……”
“对不起，是我……”
沈欣哭得身体一颤一颤。
少昀终于忍不住，把头埋进沈欣颈窝里，痛哭起来。
已经融入心里的彼此，要如何割舍？
沈欣拍拍他的后背，试图安慰他。
她从来没见过少昀这样脆弱。
原来，她真的把他伤得不轻！
沈欣心疼他：“你好傻。”
少昀低头一吻。
无法言明的心碎转为唇上柔情，在这一刻全部倾诉。
咸咸的吻，这是最后的温柔。
一世深情尽归眼前人，不被接纳的人儿，去流浪，去远方，去没有悲伤的地方，寻觅独属两人的伊甸园。
可惜，现实的光总会叫醒梦中人。
少昀捧着沈欣的脸。“我带你回边海城，好不好？”
沈欣看着他，欲语泪先流。
她何曾不想离开这里，只是她不敢，懦弱已经刻在骨子里了。
“是不是家里人不想让你出去？”少昀猜测。
沈欣缓缓点头。
“你自己想出去吗？”
沈欣点头。
“那我们走，现在就回去！”
他拉着沈欣的手往门口去。
沈欣走了两三步，停下不肯走。
“不行，我不能再连累你了。你走吧。”
“什么叫连累？我从来没有这么想。你只会是我的动力，我的支撑。”
一连几天陷入否认与质疑的漩涡，少昀的认可对沈欣来说弥足珍贵。
少昀说出自己的打算：“我们先回边海城，让大家都冷静下来。我们一起想办法来面对，好吗？”
沈欣犹豫了一会儿，终于点头。
“那我们现在就走。”少昀拉着沈欣的手。
沈欣脑中空空，没有意识，跟着少昀的脚步下了楼梯。
少昀紧紧牵着她的手，真切的感知才能确定这是现实。“我们回去，不用……”
“要去哪？”沈妈下了班回家，在楼梯上看见两人拉拉扯扯。
沈欣猛地抬头，倒吸一口凉气，碰上妈妈眼中的怒火。
沈妈质问：“你不是说，以后不会再见面了吗？”
她前两天才和闵杰保证了两人不会来往。
今天的事要是让邻里乡人知道，再传到闵杰那儿，不知道这门婚事还能不能成。
“妈，对不起……”沈欣有口难辩。
“阿姨，是我自己要来见沈欣的……”
沈妈无视少昀，一把揪住沈欣的右耳，拽着她回家。
“阿姨，你把手放开！”少昀伸手阻拦。
回到家里，沈妈才松手，沈欣疼得强忍着不出声，一手捂住耳朵。
“我看看。”少昀拉开她的手，白皙的耳根已被拽得通红，让人心疼！
“你刚刚是不是准备离家出走？”
“对不起。”
沈欣承认刚才有那么一刻，她动了离开的念头。
“是我怂恿沈欣，和她没关系。”
沈妈气得呼吸急促，拿起衣架子，朝沈欣身上打去。
少昀及时把沈欣护在怀里，铁衣架穿过薄薄的夏衣，打在少昀的背上。
接着两下三下狠狠落在少昀身上。
“少昀！”
沈欣两手抱住少昀后背，希望衣架子落在她的胳膊上。
“阿姨，只要你给我一年，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沈妈不理会，用力抽打抱在一起的两人。
沈欣边哭边乞求：“妈，别打了。”
“你有能耐了，你要跟男人跑。”
沈妈的一字一句打在身上，加倍的疼！
“求你，别打了。”她挨打可以，但是不能连累少昀。
“妈，我求你了，我就在家里，哪儿都不去了。”
沈欣用力扯着沙哑的嗓子：“我错了，我以后会你的听话，妈！”
沈妈停手，一身汗直流，转身进厨房喝了几大口白开水。
“你先回去的。”沈欣有气无力，手臂上已经浮现出红印子。
少昀一动，后背上的伤痕开始火辣辣的疼。
“你跟我一起走。”
如果他不在，他不知道沈妈要如何对待沈欣。
“你敢走试试？”沈妈从厨房里走出来。
沈欣泪流不止，摇头道：“我不去。我哪儿都不去。”
“沈欣应该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就算是父母，也不能把她关在家里！”
沈妈冷冷白了他一眼，不说一句。
沈欣害怕再起争执。“你回去吧。”她把少昀拉到门口，推到门外。
少昀伸出手：“我们一起走吧？”
沈欣看出他眼里的期待，心里翻涌着不忍、难过、心疼。
她狠心别过头，关上门。
血和泪的痛苦，身上在疼，心也作痛。
“欣欣！”少昀在门外哭喊。
一扇门，隔着她和他。
她不应该奢望门外的天堂。
沈欣拖着脚步朝卧室走去。
沈妈叫住她：“是不是说，以后都听我的话？”
“嗯。”
“那你和闵杰结婚吧。”
沈欣面无表情，声音虚弱：“随便。”
她已经累了，没有力气再抵抗什么。
一切要来，便来吧。
“欣欣！”少昀仍在门外呼唤。
“这小子是不死心了！”
沈欣拦住妈妈。“你别难为他，我会好好待在家里。”
沈欣回到床上。
门外一声声呼喊穿透墙壁，钻入耳中。
她拼命捂住双耳，身子蜷缩成一团。
为什么这个夏天如寒冬一般让人颤栗？
她紧紧抱着头，所有的困惑、期待、遗憾在脑中一齐躁动，纷纷乱乱，不由控制，四处窜行。
“我在你心里重要吗？”
“我们试试吧……”
“其实我很想你……”
“我会陪你一起面对。”
“以后我陪你庆祝一个月的生日……”
“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那些他说的，她说的，他们曾一起交换过的喜悲，幕幕闪现，质问失约的魂。
沈欣牢牢抱住自己，身体冷得打颤。
胳膊上的伤口在发烫，却不及心碎的十万分之一。
她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所有痛苦消失？
两侧太阳穴疯狂跳动，一阵一阵的痛从神经袭来，沈欣感觉自己的脑袋快爆炸了！
接连不断涌现的回忆，一道挤入狭小的脑中，一同鞭打失约的心。
沉闷的空气里，时间陷入无边无际的回忆。
快乐在回忆里，痛苦也在回忆里。
她被困在过去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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