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个词,如同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的涟漪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持续不断地轻抚着沈墨的心弦。他与顾晏的相处模式,表面上似乎并无太大变化——依旧是高效的工作会议,严谨的项目讨论,偶尔穿插着关于行业趋势的交流。但某些东西,确实不同了。
一个眼神的交汇,会多停留半秒,传递着无需言说的默契与暖意;一次擦肩而过,手臂无意的触碰,会带来微小的电流,让心跳悄然加速;甚至在讨论最枯燥的财务数据时,沈墨也能从顾晏平静的语调下,捕捉到那一丝独独针对他的、不易察觉的温和。
这种变化隐秘而深刻,如同地下悄然涌动的暖流,并未惊动外界,却实实在在地改变着两人之间的气候。沈墨发现自己开始期待每天与顾晏的见面,哪怕只是短暂的几分钟。那种被人在意、被人珍视的感觉,对他而言,陌生而又令人沉溺。
然而,现实的齿轮从未停止转动。“灵犀传感”的小批量试产紧锣密鼓地进行,B-22地块的前期规划也需要投入大量精力,“晏光资本”的首期封闭即将完成,一系列的项目评审会接踵而至。忙碌,成为了他们生活的主旋律,也将那份初初确认的情感,暂时压抑在繁重的工作之下。
这天傍晚,沈墨因为一个临时增加的跨国视频会议,离开公司比平时晚了许多。夕阳的余晖将天边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色,城市的霓虹灯尚未完全亮起,街道处于白昼与黑夜交替的暧昧时分。他习惯性地走向公司附近那条相对安静、可以抄近路前往地铁站的小巷。
就在他即将走到巷口时,一种被窥视的寒意毫无征兆地沿着脊椎爬升。那是他离开沈家初期,在底层摸爬滚打时锻炼出的、对危险的本能直觉。他脚步未停,眼角的余光却已迅速扫过周围环境——巷口停着一辆陌生的黑色商务车,车窗贴着深色膜,引擎未熄火。巷子深处,影影绰绰似乎有几个人影。
陷阱。
沈墨的大脑瞬间冷静下来,肾上腺素开始分泌。他没有转身逃跑,那只会暴露自己的警觉,也可能将潜在的危险引向更开阔、但可能人迹更少的地带。他保持着原有的步速,仿佛毫无所觉地继续走向巷口,同时右手悄无声息地探入西装内袋,握住了那个顾晏以“测试新产品安全性”为由,硬塞给他的、伪装成钥匙扣的微型强光手电兼高分贝报警器。
就在他一只脚即将踏入巷口的阴影时,那辆黑色商务车的侧滑门猛地拉开!两个穿着黑色夹克、身材壮硕的男人迅速下车,一左一右,呈夹击之势向他逼近,动作干脆利落,显然是受过训练的。同时,巷子深处的那几道身影也快速围拢过来,堵住了他的退路。
前后夹击,目标明确。
“沈先生,我们老板想请您过去坐坐,聊一聊。”为首的一个刀疤脸男人开口,声音沙哑,带着不容拒绝的压迫感。
沈墨停下脚步,面色平静无波,只有握着报警器的手指微微收紧。“你们老板是谁?请人用这种方式,似乎缺乏诚意。”
刀疤脸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齿,笑容狰狞:“沈先生是聪明人,何必明知故问?跟我们走一趟,免得受皮肉之苦。”
他们并未立刻动手,似乎是想将他胁迫上车。这说明对方的目的可能不仅仅是教训他,更可能是想绑架,用以威胁顾晏,或者逼他交出某些东西(比如“晏光资本”的核心资料)。
沈墨心中念头飞转,计算着突围的可能性。对方至少有五个人,而且看起来都是好手,硬拼几乎没有胜算。他必须拖延时间,或者制造混乱。
“楚风就这点能耐?只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沈墨故意点出楚风的名字,试图激怒对方,同时寻找着呼救或触发报警器的时机。这条小巷虽然相对僻静,但并非完全无人经过。
刀疤脸眼神一厉,显然被沈墨说中了幕后主使,他不再废话,一挥手:“动手!请沈先生上车!”
左右两个男人立刻伸手抓向沈墨的手臂!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刺眼至极的白色强光毫无预兆地撕裂了昏暗的暮色,如同闪电般直射刀疤脸等人的眼睛!同时,尖锐到足以刺破耳膜的高分贝警报声猛然炸响,瞬间打破了小巷的寂静!
是沈墨!他在对方动手的瞬间,按下了报警器!
刀疤脸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和噪音打得措手不及,下意识地闭眼、捂耳,动作出现了短暂的迟滞和混乱!
“妈的!抓住他!”刀疤脸怒吼道,勉强适应了强光,凶狠地扑了过来。
沈墨趁此机会,猛地向旁边一闪,躲开了第一波抓捕,同时将报警器狠狠掷向远处,持续不断的尖锐警报声足以引起附近行人和车辆的注意。他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就向巷子另一端,车辆无法通行的更狭窄岔路跑去!那是他唯一可能的生路!
“追!”刀疤脸气急败坏,带人猛追上来。
沈墨拼尽全力奔跑,他能听到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肺部火辣辣地疼,但他不敢有丝毫停顿。他知道,一旦被抓住,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他即将被一只从后面伸来的手抓住衣领的瞬间——
“吱——!”
一声刺耳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在小巷入口处响起!一道炽白的车灯如同利剑般射入巷内,将追逐的身影照得无所遁形!
紧接着,是引擎凶猛的咆哮声!一辆线条硬朗、体型庞大的黑色越野车,如同失控的钢铁猛兽,以惊人的速度冲入狭窄的小巷,毫不减速地朝着那几个追捕沈墨的男人直撞过去!
那气势,仿佛要将一切阻碍碾碎!
追兵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充满毁灭性力量的闯入者吓得魂飞魄散,惊恐地向两旁扑倒闪避!
“嘎——!”
越野车在距离沈墨身后不到五米的地方,以一个极其惊险漂移甩尾,车身横亘,稳稳地停住,彻底堵死了追兵的道路。车门猛地被推开。
顾晏从驾驶座跳了下来。
他穿着一身深色的西装,显然是刚从某个正式场合离开,但此刻,他周身散发出的冰冷煞气,却比这暮色更深沉,比这巷子更逼仄。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眼睛,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扫过那几个惊魂未定的打手时,带着毫不掩饰的、近乎实质的杀意。
他甚至没有多看那些打手一眼,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靠在墙边、微微喘息着的沈墨。
“没事?”顾晏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紧绷。
沈墨看着如同天神般降临的顾晏,看着他那双在昏暗光线下依旧亮得惊人的眼睛,一直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包裹了他。他摇了摇头,声音因为刚才的奔跑而有些微喘:“没事。”
顾晏上下打量了他一遍,确认他确实没有受伤,那冰封般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他这才将目光转向那几个已经从地上爬起、却又被他的气势震慑住、不敢轻举妄动的打手。
刀疤脸看着突然出现的顾晏,以及他那辆明显经过改装、极具威慑力的越野车,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认得顾晏,更清楚这个男人绝非他们能轻易招惹的。
“顾……顾总,”刀疤脸硬着头皮开口,“这是我们和沈墨之间的私事,请您行个方便……”
“私事?”顾晏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动我的人,你跟我说是私事?”
“我的人”三个字,他咬得极重,如同宣示主权,清晰地回荡在寂静下来的小巷里。连远处那持续不断的报警器声音,似乎都成为了这句宣告的背景音。
刀疤脸等人脸色瞬间惨白。
顾晏不再理会他们,他拿出手机,只拨了一个号码,言简意赅:“我在公司西侧第二条巷子,有人试图绑架沈墨,处理一下。”
他甚至没有给对方回答的时间,就挂断了电话。然后,他走到沈墨身边,自然地伸出手,揽住了他的肩膀,将他往自己身边带了带。这是一个充满保护意味的姿态。
“我们走。”顾晏低声对沈墨说,语气不容置疑。
他护着沈墨,走向那辆横亘在巷中的越野车,完全无视了身后那几个如同被钉在原地的打手。那强大的气场,让那些人连阻拦的念头都无法升起。
就在顾晏拉开车门,让沈墨坐上副驾驶的同时,巷口传来了急促的警笛声,由远及近。顾晏的人,或者说,他一个电话调动来的力量,效率高得惊人。
顾晏绕到驾驶座,上车,关门,发动引擎。越野车发出低沉的咆哮,缓缓倒车,驶离了这条充满污秽与危险的小巷。
车内,一片寂静。只有空调系统细微的风声,和两人尚未完全平复的呼吸声。
沈墨靠在椅背上,侧头看着顾晏冷硬如石刻的侧脸。他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显示着他内心远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你怎么会……”沈墨开口,声音还有些微哑。
“打你电话关机,问方薇说你刚走不久。”顾晏目视前方,声音低沉,“直觉不对,就过来看看。”他顿了顿,补充道,“以后下班,等我电话。”
没有质问,没有抱怨,只有简洁的解释和不容反驳的安排。却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让沈墨心动。
他看着顾晏,看着他为自己而紧绷的下颌线,看着他眼中尚未完全褪去的、因后怕而产生的厉色。一种汹涌的情感冲破了理智的堤坝。
沈墨伸出手,轻轻覆在了顾晏握着方向盘的手背上。
顾晏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那紧绷的肌肉缓缓松弛下来。他反手,将沈墨的手紧紧攥在掌心,用力之大,几乎让沈墨感到一丝疼痛。
但沈墨没有抽回。他感受着那只大手传来的、坚定而灼热的温度,仿佛能驱散所有残留的寒意与惊悸。
车子平稳地汇入夜晚的车流,城市的灯火如同流淌的星河。车窗外是喧嚣的人间,车窗内是两人之间无声流淌的、劫后余生般的静谧与依靠。
守护之姿,并非总是温和的。有时,它是如同今夜这般,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碾碎一切威胁的强悍与决绝。
沈墨知道,从今往后,他的身后,永远站着这个人。
而他,也愿意将自己的后背,毫无保留地交给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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