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斯元一甩手里的牌，笑道：“你都黑桃A了，那还能有比你更大的牌。”
宋凌云“呀”了一声，眉眼弯弯，“还真是，太久不玩了，脑子都糊涂了。”
侍者又半跪在牌桌前，仔细洗好牌，恭敬的递给宋凌云。
他骨架细小，长相精致，安静的垂下头，露出的侧脸像橱窗里漂亮的玩偶。
申何皱起眉头，低声问沈斯元，“他就一直跪在这吗？”
“对啊”，沈斯元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随意地扫了一眼侍者，撇撇嘴道：“星辉这服务越来越差了。”
“要说服务，还得是云端更好”，沈斯元笑嘻嘻地跟申何点评，语气单纯又残忍，
“云端的服务员，站在房间里就跟个装饰一样，那真真才是会动的漂亮摆件，星辉这边学的有点四不像了。”
侍者一动不动，安静垂首坐在一旁。
沈斯元语气里的赞叹再次震碎掉申何的世界观。
申何简直不能理解，怎么着活生生的人，在沈斯元嘴里却成了值得夸赞的漂亮摆件。
难道有些人生下来就是为了当有钱人的玩具吗？
美貌成为最佳卖点，精致的玩偶跪坐在桌边，一动不动的被迫聆听着所谓对他们的夸赞。
他们说，不要动，不要说话。
他们说，要安静，站在角落。
不要引起注意，讨好你的顾客。
美貌用作工具，藏起你的尊严。
你是店里的最佳卖点。
申何一时间有些恍惚，他费力地想看清沈斯元，眼前的人儿却蒙上一层朦胧薄纱。
他脑海中突然回忆起沈斯元刚得知他爸拖欠救命工资时曾经说过的话。
沈斯元说：‘而且他都没想过如果这件事情爆出来，我在圈子里会被人怎么看吗？我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这句话像一记回旋镖，在记忆的深处盘旋许久之后，猛地击中毫无准备的申何，炸的他脑子里一片混乱，嘴唇抖得厉害。
宋凌云起身，坐在最靠近桌面一侧，斜前方的左豫眼也不眨地看着他。
“一人两张底牌是吧”，宋凌云嘴上问着，手上发牌的动作却娴熟流畅，“开始下注吧。”
申何浑浑噩噩投出自己手里筹码，他旁边的的沈斯元紧跟着投出两倍的大盲注。
所有人投完注后，宋凌云在桌面上发出三张公共牌，翻牌——几个人的眼神全落在宋凌云手上。
“红心六”
“黑桃K”
“梅花Q”
屋子里的气氛焦灼，除了魂不守舍的申何，每个人脸上都多多少少挂上了些许紧张。
“第二轮下注”，宋凌云扫视一圈，“有人下注吗？”
“我下”，沈斯元扣下手里的底牌，眼里精光四射，他没注意到申何冷静外表下的恍惚。
他这把手气不错，要是能赢的话，沈斯元扫了眼申何，哼哼，他就要让哥知道牛儿为什么硬。
“加注”，申何侧身，声音低沉，他避开沈斯元的炙热眼神，俯身把手里的筹码放在桌子上。
张泽宇坐在申何斜对面，眼神有一搭没一搭落在申何和沈斯元身上，他随手甩出两个筹码，“我也加。”
“对了，申何”，他语气散漫，叫申何名字的样子就像是在逗什么小猫小狗。
申何头都不抬，都不稀得搭理他。
张泽宇也不生气，眼里还多了几分肉食动物捕猎时的耐性，闪烁着贪婪的食欲之光，“我要是赢了，你晚上陪我吃顿饭呗。”
沈斯元嗤笑一声，都懒得跟他生气，他指尖轻点自己面前的底牌，轻蔑道：
“就你那二两重的脑子还想赢。”
“你数的清牌吗？”
“你要是能赢，我名字倒过来写。”
他这话说的也并非没有根据，张泽宇自小就是圈里出了名的废物私生子，升学全靠砸钱，连他大哥一根小拇指都比不上。
而德扑这种游戏，多少也是要看一些算牌的能力，也并非全靠运气。
沈斯元说话的态度激动地跟个小斗鸡似的，半靠在沙发的身子都坐直了。
张泽宇天大的狗胆敢跟他抢人。
从进到这个包厢开始，明眼人早都看出来申何是他的人，另外两个二世祖早都不敢看申何了，张泽宇再傻逼也不至于眼瞎。
张泽宇当着他的面说要请申何吃饭，这他妈不就是把他的脸放在地上踩。
沈斯元面色冷酷，张泽宇该不会真以为自己那个小三妈上位之后，他就真的能跟他大哥争一争的资格了。
“而且”，沈斯元眼神锐利，“你有什么资格想抢我的东西。”
“凭你的小三妈吗？”
“怎么就是你的东西了”，张泽宇自个亲妈被点着骂也没生气，他吊儿郎当的瞧着沈斯元气急败坏的样子，“他不是你外公导师的学生吗？跟你沈斯元有什么关系。”
张泽宇笑容灿烂，漫不经心道：“申何总不能是你的小情人吧。”
“就算他是，你敢认吗？沈少爷。”
最后三个字从张泽宇口中划出，像冰凉黏腻的蛇信子缠在沈斯元腿上，惊起一片战栗。
这逼崽子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沈斯元心里一惊，哪还顾得上申何，他盯着张泽宇，一句话都没说。
张泽宇笑得嚣张，他举起酒杯，遥遥向沈斯元晃了两下，眼里满是势在必得。
沈斯元再好的脾气也得炸了，他嚯地起身捡起酒瓶就要给张泽宇开瓢，都顾不上想他爸的事是怎么漏出去的。
妈的，死老头的事以后再说，现在老子要先打死觊觎我老婆的贱种。
旁边几个公子哥赶忙拦住人，侍者还是跪坐在原地，垂着头一动不动。
申何眼神在侍者身上如蜻蜓点水般落了一下，转头又看到沈斯元和张泽宇因为他剑拔弩张。
他俩身边的公子哥隐隐分成两派，申何甚至听见有人出主意让他俩跟以前一样抽签定归属。
宋凌云歪在一旁，脸上一副习以为常的无奈神色，他劝了两句也不顶用，拿起手机开始点水果。
他们争吵内容听的申何心惊，更可怕的是甚至没一个人意识到他们要定归属的物件是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能蹦会跳的大活人。
话题围着他转，可没有一个人关心他的想法。
申何忽然觉得在这没意思极了。
另一侧角落的侍者正在给看戏的二世祖倒水，男人接过水杯时，手指挑逗般从侍者葱白指尖拂过。
暗流隐隐涌动。
这边吵翻了天，那边暧昧生香。
申何盯着那侍者，只觉得自己和他也没什么区别。
不过都是这些公子哥逗乐的物件罢了。
申何自嘲一笑，半靠在沙发上，淡淡道：“愿赌服输，你要是赢了，一顿饭而已，我有什么不敢吃的。”
空气安静了。
张泽宇眼神一亮，沈斯元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申何，尖声呵道：
“申何你疯了吗？你在说什么胡话。”
就连宋凌云都投过来诧异的眼神。
对了，元元今天都没叫过他哥。
申何捏紧手上的底牌，掌心溢出的汗沾湿了黑红的牌面，他低垂着眉眼，“愿赌服输，你不明白这个道理吗？斯元。”
叫出斯元两个字时，他抬起眼，正对上沈斯元慌乱无措的眼神。
两个人四目相对，却半点不见曾经的浓情蜜意。
沈斯元都顾不上周围的朋友，他拽着申何手臂，说话的语气冷的惊人，“申何你他妈给我说清楚，你说这话是几个意思。”
申何眼里倒映出沈斯元愤怒到微微扭曲的脸庞，他心底的痛苦和委屈似乎都消散了些。
他张口就要说出更伤人的话。
左豫眼疾手快抛出两张筹码打断了申何，“我要加注。”
宋凌云紧接着询问道：“还有人加注吗？”
两个人迅速控制住即将崩盘的场面，这时候倒显出了谈了三年恋爱的好处，至少不管在什么方面，两个人都很有默契，只需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想干什么。
沈斯元身上的怒气几乎化为实质，怒火熊熊燃烧，拳头攥的死紧，他发泄似的踹了一脚酒台，玻璃瓶倾倒，昂贵的红色酒液洒落，在空气中形成一道红弧，染上洁白的地毯。
像他和申何的爱情故事，猝不及防沾上血色。
宋凌云叹了口气，看着申何和沈斯元，依稀明白了为什么左豫最近那么没有安全感，非要把他关在家里，哪都不让去。
申何被打断后，积蓄的愤怒就跟被戳破了的气球一样，打着旋从半空中坠下，只剩下薄薄的一层皮，轻飘飘躺在地上。
他有些狼狈的环顾了一圈四周，在这奢侈糜烂的氛围里，他根本格格不入。
二代们看向他的眼神或鄙薄、或好奇、或贪婪，像是打量着误入国宴餐桌的玉米棒子粥，在满桌的珍馐中越发显得寡淡无味。
磨得薄而透的鞋底怎么能踩在昂贵的羊绒地毯上，起球松垮的运动短裤怎么能坐在真皮沙发上，泥沼中挣扎着的真心怎么会被矜贵的少爷珍视。
至于带他来所谓的朋友聚会，不过就是炫耀他得了新的玩偶，还是一个满心满眼是他，爱他的玩偶。
在少爷心里，他不过就是个好用的按.摩.棒罢了。
回家啦回家啦，明天双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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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他不过是个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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