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何手臂上的青筋暴起，面色黑沉，他紧紧咬着下唇，唇齿间泛起一股血腥气。
左豫的话狠狠刺入申何心间，那些不为人知的隐秘心思暴露出来。
是啊，元元这样的人，他怎么可能不喜欢。
善良大方，性格温柔，除了有一点微不足道的小脾气之外，几乎没有任何性格上的硬伤。
整个人像小太阳一样熠熠生辉，光芒四射，带给身边人数不清的快乐。
虽然他可能在处理一些事情时确实有一点小瑕疵，但瑕不掩瑜，元元依旧是个值得世间所有美好的人。
可他自己不是，申何挺直脊背，开始正视这个名叫申何的男人。
三岁被亲生母亲遗弃在公园，十岁养父母有了新生孩子，十七岁失去妹妹，二十岁失去自我。
他过早的见识到了生活的苦难，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弯下脊梁，屈服于生活。
彻底变成苦难教育的奴隶。
他看着骄傲，实则骨子里却蕴着驱不散的自卑，导致他对别人的目光异常敏感，几乎将自己的面子大于一切。
高自尊的背后，是申何除了尊严之外所剩无几的人生。
他珍视所有人，除了他自己；他关心世间事，除了他自己；
享受变成负担，快乐掺杂苦涩。
左豫的声音再次响起，声线压得很低。
他说：“申何，不要主动背上太多的责任，也不要拒绝责任。”
“人的尊严是自己争取到的，不要因为外人的一言一行伤害到爱你的人。”
“除了你自己，没人能帮你做出选择。”
“你要遵从本心。”
“而且”，左豫掏出一张十月十二号的高铁票，从学校到申何老家的，他说：“如果你真的觉得元元不爱你，你就在这两天去看看他。”
“看看我们的小斯元，是否真的是你刻板印象中的那种少爷。”
“所以，作为过来人，我俩的意见是，你俩可以先暂时分开一段时间，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刚好，你可以趁这段时间慢慢思考你俩到底合不合适，顺便再给斯元一个机会。”
-
在申何抿唇思考时候，另一间屋子的沈斯元眼神坚定的填下了左氏企业名下的助农单位报名表。
目的地是申何老家，西北著名的贫困地区。
这个扶助项目是前几年在政府牵线搭桥之下促成的农企合作项目，既可以提高企业的社会知名度，树立良好的威信，也可以帮助农村脱贫，减少国家和社会的压力。
“真想好了”，宋凌云说：“去了可就不能反悔闹着回家回学校了。”
“我才不反悔”，沈斯元认真道：“我得让哥知道，我不是个家里圈养出来的废物，我伤过他的心，我要自己补好。”
宋凌云眼里划过些许欣赏，嘴上却道：“申何他老家那边环境可差了，而且你还得自学专业课，学校那边虽然可以请假，但你期末还是要自己考的。”
“这有什么，再难我也得去，我不怕难”，沈斯元白了眼宋凌云，语气低沉了些，“而且，我也想知道哥之前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行啊，咱们元元也算是长大了”，宋凌云拍拍沈斯元肩膀，坏笑道：“这件事我没告诉申何，等你自己在那边安顿好了，你自己告诉他吧。”
“可以，我也不想让哥看见我脏兮兮的狼狈样”，沈斯元点点头，眼里斗志昂扬，“等我真正成为一个独立自主的大人时，我一定能把他追回来。”
“可以”，宋凌云笑道：“最好过年的时候就能把人带回来，哥请你俩吃饭。”
“还有，记住哥跟你说过的话，不要逼他，也不要逼自己，如果真的不合适，那可能就是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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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沈斯元嘴上说着以后一定会把申何追回来，可当申何背起包，站在火车站门口跟他挥手时，沈斯元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明明前两天还是两个人一起有说有笑的出站，可现在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申何一个人坐十几个小时火车硬座回学校。
沈斯元难受得要死，可他也不能再直接帮申何买票了，他要学着尊重申何的意愿，学者体谅申何的心情。
他扬起唇角，高高抬起手，朗声道：“哥，路上小心，到了给我发消息嗷！”
笑容是一如既往的璀璨夺目，但如果他眼角没有闪烁着点点泪光的话，可能会更真实一些。
申何摆摆手，眼里恍惚又浮现出招新那天，那个扯坏他内裤后面色惊慌的少年，还有吃完海底捞的晚上，眼神贼溜溜塞给他一大包内裤的少年。
漫展上因为思雨哭的不能自已的少年，半夜非要送他回宿舍的少年。
申何恍然发现，短短一个月里，他们像两条交错的电缆，紧紧缠绕在一起，他从未如此了解过一个人，从身体到性格。
他熟悉沈斯元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他曾经掌控着沈斯元**的开关，他们交颈而眠，沉浸在幸福的爱情中。
但爱情不会一帆风顺，他们现在就站在命运的交叉点上，左豫和宋凌云给他们指出了可供选择的第二条路，一条虽然困难，但只要他们走下来，说不定还能在一起的路。
他要相信元元，也要相信自己，申何眼神变得越发坚定。
曾经青涩的亲吻混着绵长的爱意，卷上申何心间。
那些记忆中的身影和眼前笑容灿烂的少年融为一体，申何脸上露出近乎洒脱的笑容，他神采飞扬的跟少年摆了摆手，眉间的淡淡愁绪消散。
申何大声道：“村……呸，学校见！”
差点暴露左豫跟他悄悄透露沈斯元打算去助农计划的事情了，申何悄悄嘘了口气，转身进了车站。
沈斯元眼巴巴的望着申何的背影，都快给自己望成一尊望夫石。
“走啦”，宋凌云怼了一把眼珠子恨不得跟着申何一块进去的沈斯元，“人都走了，你还看什么看。”
“别闹我，哥还在那等进站呢”，沈斯元摁住沈斯元，伸长脖子指着安检方向，“我这不是还能看到人影呢。”
“行了别看了，有这时间还不如临阵磨磨枪”，宋凌云强行揽过沈斯元，转身往车上走，“左豫翻出来了他以前写过的助农企划，你回去学学，别到了村子里两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
“宋家小课堂，开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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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沈斯元开始新奇的接收从未学过的知识时，申何坐在摇摇晃晃的火车上，看着窗外的天一点点沉了下来。
硬座车厢人满为患，有抱着婴儿的妇女，轻声哄着孩子，也有提着大包小包、面色黝黑的工人，操着一口方言，跟家里打电话。
一百多块的便宜火车票，让大多数人都有了可以在假期回家的机会。
申何唇边挂着笑，抱着书包，蜷缩着长腿，倚在窗边静静睡去，梦里也是摇晃着的火车车厢，驶入想象中的云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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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沈斯元带着满脑子的助农知识，胸有成竹的坐上了飞机，紧接着就被四个小时的大巴打趴下。
“呕”，沈斯元扶着电线杆子，吐的稀里哗啦，连隔夜饭都差点吐出来。
旁边的领队大叔焦灼的看了一眼表，现在都五点多了，还有两个多小时的路，要是再不走，一会就得抹黑赶路了，太危险了。
一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催促道：“斯元，你漱个口我们得走了，晚上上山不安全。”
沈斯元急促的喘着气，嗓子眼又热又辣，被胃酸灼的生疼。
他勉强直起身子，又上了车。
车厢里发动机燃起时机油的味道混着不知名的酸苦气味，熏得沈斯元头晕眼花。
山路九转十八弯，司机是老手，开的又快又熟练，拐弯都不带减速。
沈斯元只觉得自己的胃都要被摔出来了。
口水上涌，胃里翻腾着，他抽出面前靠背里的呕吐袋，整个头都埋了进去。
他身后除了团队的成员之外，还有几个从镇里回乡的小孩。
这几个孩子是书记特意嘱托他们顺路带回去。书记说，这几个孩子家里条件不好，每周回家都坐公交，因为大巴一个人十块，公交才两块，一米五以下半价。
但到底还是不安全，这次有机会，他们就顺路把孩子们也带上了。
一个稍大些的小姑娘从沈斯元下车开始吐的时候就在盯着他，看到沈斯元现在还是这么难受，她犹豫了好半天，还是从干净的书包里掏出裹在塑料袋里的生姜片。
她拍拍沈斯元旁边的大叔，声音虽小却清晰。
沈斯元听不懂方言，看着小女孩把生姜递给大叔，又比划了几下嘴巴和腰上的位置。
大叔连连点头，笑容慈祥温和。
女孩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转身时还朝着沈斯元笑了一下。
小丫头脸蛋红扑扑的，皮肤有些黑，但衣服干干净净，眼神明亮，像刚从树上摘下来的小苹果。
沈斯元咧开嘴，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容。
“你能吃生姜不”，大叔打开塑料袋推到申何面前，“这玩意治晕车，你含在嘴里，一会就辣的不想吐了。”
“要是还想吐，那个小姑娘告诉我说再往肚脐上放一片，她之前试过，很快就不吐了。”
沈斯元吞了吞口水，黄色的姜片散发出辛辣的气息。
又是一个急转弯，沈斯元身子一抖，胃里翻江倒海，眼泪都要涌出来。
妈的，被辣死也比吐死强，沈斯元捡起块姜片塞进嘴里，辛辣刺激的味道顺着鼻腔直通大脑。
艹，沈斯元眼泪花涌了出来，真要被辣死了。
大巴后排的几个小孩，看着沈斯元的狼狈样，你瞅我一眼，我看你一下，齐齐笑出了声。
沈斯元含着姜片，气鼓鼓的哼了一声，他才不跟小屁孩一般见识，眼里却带上几分隐约的笑意。
很快就到了大巴停放点，沈斯元一下车，几个小孩就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跟他搭起了话。
村子里少见新人，孩子们更是没怎么见过沈斯元这种类型，一个个跟看熊猫似的围住沈斯元。
他们的普通话不太标准，沈斯元连蒙带猜才能听个大概，见沈斯元真的在认真听他们说话，小孩们争先恐后地介绍着自己的名字。
沈斯元哪里见过这种世面，他认识的小朋友，都跟个小大人似的，一个比有个有分寸，哪里会这么热情。
他跟孩子们聊的欢畅，天南地北的聊，小孩们一个个眼神放光，听的不亦乐乎。
直到沈斯元聊到了自己是东大的，刚给沈斯元姜片的小女孩，睁大了眼睛，一脸羡慕道：“东大啊，申何哥也上的东大，你能跟他上一个学校，你真厉害呀。”
猛地听到申何名字，沈斯元心里一颤，笑着道：“我跟他还是好朋友呢，我俩在一个社团。”
小姑娘看他的眼神立马不一样了，她热切地凑过来，主动拉着沈斯元的手，急切问道：“你怎么不早说你是申何哥好朋友呀，早知道的话，我就早点把姜片给你了，你在车上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小女孩的声音里满是懊恼。
沈斯元笑了，孩子的手心温暖干燥，蕴含着土地孕育出的磅礴生命力，他牵着小女孩的手，笑嘻嘻问道：“怎么，你跟申何关系很好吗？对他的朋友都这么好啊。”
“那当然，申何哥是全天下最好的人，我能上学都是他的功劳”，小女孩挺起胸膛，说话的口吻感激又骄傲，
“我爸不想让我上学，他说女孩子家家读书没用，多亏了申何哥他跑回来好几趟，给我爸讲道理，还帮我在学校办贫困生补助，我现在上学都不用花钱，都是申何哥的功劳。”
“村子里面好几个女孩都是申哥帮的忙”，另一个女孩插嘴道：“田小丫她爸妈本来也不让她去的，都是申哥和书记一块劝，她现在才能上学，要不然她还得在家看她弟弟。”
孩子们叽叽喳喳几句话，听的沈斯元心底酸的厉害，他用力眨了好几下眼睛，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低声问道旁边的领队，
“现在不都是九年义务教育，又不花钱，为什么还有孩子上不了学。”
领队叹了口气，抱起走的最慢的孩子，感慨道：“上学是不花钱，可孩子去上学了，家里的杂活谁干，小的谁照顾，爸妈都在地里忙，这些孩子没腿高的时候就会做饭，他们在家里干活，就能减轻爸妈的负担，再大一点也就能下地，那就是劳动力了。”
“尤其是女孩”，领队看着小姑娘们叽叽喳喳地闹，眼里闪过些许悲哀，“村子里观念传统，再往前退十几年，好多女孩都被送人或者……”
领队声音哽住了，沈斯元却明白他想说的是什么，他的心像是被泡在醋水里面一样又酸又胀，他紧紧牵着女孩小小的手，指尖摸到女孩虎口处小小的茧子。
这么小的孩子，手上却有这么多茧子。
世界的另一面缓缓在他眼前展开。
路过一大片麦地，他们几个才到了村口，书记正站在村口大树下等着他们。
小孩们远远望见书记的身影，几个人欢呼着扑了上去。
书记蹲下身子，一把拥住好几个孩子。
领队说：“那就是村里的书记，姓申，人可好了。”
沈斯元心中微动，书记看见他们，笑得和蔼，眼角的鱼尾纹微微皱起。
他主动拍了拍沈斯元的肩膀，热情道：“你是斯元吧，申……你们老板还特意给我打电话让我照顾你。”
沈斯元隐约听到个申字，疑惑的瞅了眼书记，哥应该不知道他来这里了，可能是书记普通话不标准吧。
书记一边跟他们聊天，一边进村。
“我听笑笑说，你是申何朋友，那你这段时间要不就住在申何家吧”，书记笑着对沈斯元道：“他是我侄子，家里也没人住，房子也干净。”
“我听说你要来，今天下午专门去收拾干净了。”
能不收拾么，申何那死小子从前天就开始打电话催着他收拾屋子，地板都擦了两边，干的他腰突都犯了。
现在这些死小子没一个省心的。
“诶，这可以吗？我以为我要和领队他们住一块”，沈斯元有些惊喜。
“我们也是住在老乡家里”，领队道：“村里小，招待所也没有，大家都是借助。”
“那敢情好”，沈斯元笑得半点不似作伪，开玩笑道：“省一份住宿费了。”
住哥的房间……
沈斯元眼神微动，笑容越发灿烂。
“就这个屋”，申书记翻出钥匙开了门，又把钥匙递给沈斯元，“床单被罩都换干净了，你放心住。”
“欸好，谢谢书记”，沈斯元笑着送走了书记和领队。
申何卧室不大，东西也很少，墙上贴满奖状，桌子上放了一张他高中的照片，床也很窄，只比学校宿舍的大了一点。
浅蓝色的床单，薄薄的夏凉被，枕头边甚至有一件睡衣。
沈斯元快速的打量一圈卧室，心脏砰砰直跳，脑海中乱七八糟冒出来一堆东西，脸上也有了几分热意。
他贼眉鼠眼的趴在窗户山看着一行人走远，谨慎的锁好了门。
沈斯元光速钻进了申何屋子里，衣服一扒就往床上扑，连枕头上都是哥的味道！沈斯元只觉得自己幸福的都要冒泡了。
还有睡衣，他把脸贴了上去，棉麻衣物略微粗糙的质感像男人手指重重刮过他脸颊上的软肉。
沈斯元难耐的眯起眼，眼角溢出愉悦的泪珠，他红润的嘴唇半开，舌尖从唇上划过，留下一片水渍。
感觉自己像小狗，闻到哥的气味就想伐晴。
这篇文收益太差太差太差，全职倒霉蛋难以糊口，现在全靠之前短篇的长尾收益苟活，但这是我第一本长篇，我不想砍纲完结，所以会写慢点，随榜单更，基本是每周一万五。
同时12月26日开新文《笼子外的主教说他还想要》，大家感兴趣的可以来看看！
谢谢各位愿意看我的书！爱你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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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感觉自己像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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