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倪槿把她从走神的状态拉回来。
方何想了很久，最终选择用沉默回避，倪槿当她不好意思，露出一个“我都懂”的笑容。
一旁，陆雪仪目睹了全部过程，她避开众人，从背后按住方何肩膀：“你不回答，因为喜欢的是女人，对吧？”
方何惊惶地回望，从陆雪仪的角度可以把她漂亮而脆弱的侧颈收入视线。
想要隐瞒的事情被戳穿，这感觉实在不好受，她甚至觉得陆雪仪的语气都幽灵般，阴测测的。
她不害怕她人知道自己的取向，只是惧怕再遇见糟糕的人。
方何眼神明显闪动，陆雪仪印证了自己的想法，心情愉悦，欣赏着她明显过度的呼吸。
“害怕什么呢？我和你一样。”
方何不可置信地睁圆眼睛：“你…？”
“嗯哼。”
点到为止，心照不宣。
方何心情平复下来，对方的坦诚让她感到安全。
尽管在此之前，自己对她印象很差。
方何在心里悄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
之后几天，方何晚饭都不和室友一起吃，一开始倪槿还邀请她，后来意识到人家奔着“男朋友”去的，也就不再问了。
整个军训期间，方何累却充实，因为吕昭几乎每天都答应她一起吃饭，还陪她遛遛，微信上也总聊天。
有时候都十二点多，室友全睡了，就她那手机屏还亮着，聊着聊着困得手机砸到鼻梁上，又精神抖擞地聊微信。
她真的非常非常非常喜欢吕昭。
但是…方何偶尔会为一件事而感到困惑，那就是，吕昭也同样地喜欢自己吗？
她其实不太肯定，因为吕昭从来没有直接表达过。
方何内耗了十秒钟，决定把告白提上日程。
军训过后就开始上课，大一课特别多，见面的频率变低了。
好容易熬到周五，她问吕昭周六要不要出去玩，吕昭没回，她又说好吧，你有事儿忙吗？
直到周六傍晚，都没等到任何回复。
消息像投入山谷的羽毛，没有回音。
之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
一整天，寝室只有她自己在，方何心情低落极了。
怎么可能有人一整天不看手机呢？她悄然抹了把眼角，摸到一片湿润。
她劝慰自己不要哭，吕昭应该是死了，死者为大，还是宽宏大量地找个人帮她收尸吧。
这么想着，方何给陈思宇发了个信息，对方也没有立刻回复，过了二十多分钟打来一个电话。
那边很吵，时不时有兴奋的喊叫声，陈思宇气喘吁吁的：“怎么了方何？吕昭跟我们在体育馆打球呢，她没拿手机，有急事找她吗？”
好吧，没死。
方何擦掉鳄鱼的眼泪，有点卡壳。
“她，她，没事，就是她没有回我消息，我有点担心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所以打个电话问问。”
陈思宇笑了笑，那边换了个人：“喂。”
吕昭声音很喘，明显是刚运动完，在打排球吗？
听不到声音，她又喂了声：“方何？”
“你一整天没看微信吗？”方何无措地抠手指，“我昨天给你发信息来着。”
“昨天晚上我跟陈思宇出去玩了，上午才回来，睡了一整天手机忘记充电，现在在打球。”
“这样，你们去哪了呀，怎么一晚上不回寝室？”
一声明显的笑声，方何忍不住捏住耳垂，吕昭问：“查岗吗？”
尽管是暧昧期，她的语调也太过了，方何脸烫烫的，恨不得钻进冰箱里降温，可是怎么也压不下嘴角。
“去西边爬山，锻炼锻炼身体。”吕昭接着说：“给我发什么消息了？抱歉，昨晚心情不好，没看手机。”
方何拿手机撞了撞脑门。
她调整了语气，“你遇见什么事了，怎么心情不好？”
吕昭明显顿了顿。
“好吧，不想说就不说了。其实我今天本来想约你见面的，可是…”方何看了眼窗外，黄昏时分，落日洒下橙黄色晖光，她喃喃地说，“太阳已经下山了。”
对方沉寂了许久，方何觉得自己越界了，准备识趣一点、挂断电话时，吕昭说话了。
“来看我打球吗？”
大学生周末都去校外玩，体育馆人流量相对少一些，方何一眼便捕捉到吕昭的身影。
大家穿得一样，白蓝相间配色，简单朴实的速干衣，能打排球的也大多个子高高、比例好好。
可是——
方何坐得规规矩矩，胳膊拄在膝盖，捧着脸想：在她心里，吕昭是最闪亮的呀。
她坐在台下，吕昭在场上跑动。
从小到大，方何体质都不算好，跑八百米都会掉半管血那种。
排球这种不算大热门的运动，她了解少之又少，连比赛规则都不清楚，只能从吕昭和其她球员的表情判断场上形势。
排球落到吕昭手中，大概是很关键的一个球，因为所有人将视线聚焦于她掌中。
情绪被调动，方何眼睛一眨不眨，紧张地咬住指侧。
从她的角度看，吕昭面色如同一潭平湖，不会为任何一颗沙砾或石块荡起涟漪。
她伸展右臂，把球往空中抛。
同时，吕昭蓄力跃起，整个身体如同一张拉满的弓，甚至有一瞬间停滞在半空——
排球像弓箭一样被发射出去，球扣在地上的瞬间，吕昭这边的球员爆发出高亢的欢呼。
球赛结束，吕昭跟几个队友碰拳，她环视一圈，视线准确地落在方何身上。
隔着半个球场遥遥相望，她还沉浸在方才的比赛中，吕昭朝她招了招手，看口型是让她“过去”。
方何巴巴地过去，几个穿排球服的女生纷纷看过来。
“这谁啊？你们认识吗？”
“不认识啊，没见过，谁新谈的对象吧？长得还怪可爱嘞。”
陈思宇手里拿两瓶水，往吕昭的方向一扔，被稳稳接住。
她转头跟方何打招呼：“你来啦小何，看我们打了半天，感觉怎么样？”
“嗯，思宇姐。”打过招呼后，方何拘谨地坐到吕昭旁边，“大家打得都挺好的，不过我看不太懂。”
吕昭握住瓶盖，把瓶底抵在腹部借力，单手拧松了瓶盖，她仰起头喝水，头发抓得随意，有一缕溜了出来。
“小何，我正好有事想跟你说，下周三我们宿舍有人过生日，你也一块来玩吧？”
此时，方何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吕昭身上，没人回应陈思宇，她诶了声。
精力已经被超负荷的运动耗尽，吕昭松散地靠在椅背，沉甸甸的睫毛遮住一半眼睛。
方何盯向自己的眼神太有存在感，仿若有实质，吕昭如果是个木头人，早被灼穿一个洞出来了。
她忽地抬手轻推了推方何下颌，语气似笑非笑：“别看我了，陈思宇跟你说话呢。”
就着她的手，方何哦了声，“思宇姐你刚刚说什么？”
“……”每次和方何见面，陈思宇都能刷新对她的看法。
她把刚刚的话又重复一遍。
方何下意识看吕昭，吕昭说自己会到，她想来就来。
陈思宇劝道：“来吧来吧，你可以带几个舍友一起，人多了热闹。”
有吕昭在，方何当然想去，仍有些犹豫不决，“周三晚上吗？几点回来呀，会不会耽误门禁？”
陈思宇噗嗤笑了：“还回去干嘛啊？直接在外面睡了，放心吧，姐给你开酒店。”
“好，那我问问室友。”
陈思宇跟其她人一块走了，走之前几个人跟吕昭说拜拜，方何也被迫朝她们挥挥手。
吕昭问：“几点了？”
想起她没带手机，方何抬起手腕给她看表，“八点了，你要回寝室吗？”
吕昭侧过脸：“不去操场吗？”
已经三天没一起散过步了，方何其实很想念她，每一分每一秒。
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想时时刻刻黏在一起。
但看着她疲惫的姿态，方何还是摇摇头，“不了，我们回寝室吧。”
“成。”
体育馆空空荡荡，她和吕昭并排走着，方何好奇地问：“你什么时候开始打排球的？”
“嗯…初中。”
“这么久，怪不得打得那么好，我在台下看得很激动，不过看不太懂。”
面对方何崇拜的神情，吕昭内心稍微悸动，然而这种感觉很快烟消云散，像兔子脚，摸不到、抓不住。
“是么。”
取而代之的是麻木，她想，打得好吗？
这时，方何停下脚步，等吕昭回头看自己，往前迈一步，钻进她怀里。
“其实我心情也很差，因为你没有回复我的信息，一整天，我都不想理你了。但是我太不争气了，一见到你就很开心，我也希望吕昭天天开心。”她圈住手臂，很轻地蹭了蹭对方侧颈，带来丝丝缕缕痒意。
“你……”吕昭身体僵住，刚吐出一个字，方何便点到为止，松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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