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早读课弥漫着淡淡的粉笔灰味，姜妤兮趴在桌上，指尖反复划过帆布包上的柠檬钥匙扣。电影院里温热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唇上，江淮告白时泛红的眼眶、锁骨间柠檬核项链的微凉，还有他T恤上没擦净的饼干碎屑……这一切都像场太过甜腻的梦，让她在晨光里生出莫名的恐慌。
“早啊。”江淮的声音带着笑意，将一杯温热的柠檬蜂蜜水放在她桌角，“我妈说这个能养胃，你昨天吃了太多冰淇淋。”
玻璃杯壁凝着细密的水珠，姜妤兮抬头时，正撞见他眼里的光——像揉碎了的星辰，亮得让她心慌。她迅速移开视线，将蜂蜜水往旁边推了推：“我不渴。”
江淮递水的手僵在半空，眼底的光亮瞬间暗了下去，像被乌云遮住的月亮。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讲台上突然响起的粉笔敲击声打断。语文老师抱着默写本走进来，教室里瞬间响起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
姜妤兮低头盯着默写纸，“关关雎鸠”四个字被她写得歪歪扭扭。脑海里反复回放着贺瑾?被警察带走时的眼神，还有动漫展上那把刺向江淮后背的折叠刀——幸福太脆弱了，像玻璃柜里的柠檬手办，稍不留意就会摔得粉碎。
她不能再让江淮因为自己陷入危险。上一世的血债还没清算干净，张强的余党还在暗处窥伺，季筱竹父亲的案子还没彻底了结……这些缠绕的荆棘，不该让干净的他也被刺伤。
“默写写完了吗？”江淮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铅笔滚动的轻响，“我帮你检查一下？”
姜妤兮将默写纸推给他，目光却飘向窗外。操场边的梧桐树叶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像谁在低声哭泣。她想起重生前的自己，也是这样推开所有靠近的人，独自蜷缩在仇恨里，直到最后被黑暗吞噬。
可这一次，她想推开的是光。
江淮把检查好的默写纸推回来，在“君子好逑”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笑脸：“这句写得最好看。”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你今天……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姜妤兮的声音冷得像冰，抓起帆布包站起身，“我去趟医务室。”
她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教室，没敢回头看江淮的表情。走廊里撞见抱着作业本的季筱竹，对方笑着问：“你们昨天看电影开心吗？林昱轩说你俩……”
“别乱说。”姜妤兮打断她，语气生硬得像块石头，“我和他只是同学。”
季筱竹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抱着作业本的手紧了紧：“你……你们吵架了？”
姜妤兮没回答，侧身从她身边挤过，高跟鞋跟在地板上敲出急促的声响。医务室的门虚掩着，校医阿姨正在整理药品，看见她进来，笑着问：“手臂的伤口疼吗？要不要换个药？”
“不用。”姜妤兮靠在冰凉的墙壁上，看着窗外飘过的乌云，“阿姨，你说……如果一个人明明很喜欢另一个人，却因为害怕连累对方，故意疏远他，是不是很傻？”
校医阿姨放下手里的药瓶，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忽然笑了：“傻不傻要看对方是不是真心。真心想靠近的人，不会因为你的疏远就离开；要是因为这点困难就退缩，那也不配被你喜欢。”她递给姜妤兮一块柠檬糖，“感情这东西，就像种柠檬树，得经得住风雨，才能结果子。”
柠檬糖的酸甜在舌尖化开时，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江淮扶着门框喘气，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看见姜妤兮时，眼里闪过一丝松快，随即又被不安取代：“你没事吧？我以为你……”
“我没事。”姜妤兮避开他的目光，声音冷得像结了冰，“以后别再给我带东西了，也别跟我走太近。”
江淮的身体猛地一震，扶着门框的手骨节泛白：“为什么？是因为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不为什么。”姜妤兮攥紧手心的柠檬糖，糖纸被捏得皱皱巴巴，“我只是觉得，我们还是当普通同学比较好。”
这句话像把钝刀，割得两人都生疼。校医阿姨识趣地走进里间，医务室里只剩下吊扇转动的嗡嗡声，还有江淮压抑的呼吸声。
“是因为电影院的告白吗？”他的声音带着颤抖，“如果你觉得太快了，我们可以慢慢来，我可以……”
“和你没关系。”姜妤兮打断他，强迫自己抬头看他，眼神里刻意装出疏离，“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不想谈恋爱，更不想耽误你。”
江淮看着她眼底刻意伪装的冷漠，忽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你说谎。”他伸手想碰她的脸颊，却被她猛地躲开。
“我说的是实话。”姜妤兮后退一步，后背抵住冰凉的药柜，“我从来没喜欢过你，电影院的事……就当是场误会吧。”
最后几个字像淬了冰，狠狠砸在江淮心上。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阳光从窗外斜斜照进来，在他脚边投下长长的影子，像只折断翅膀的鸟。
“好。”良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转身时撞到门框，发出沉闷的响声，却没回头。
医务室的门被轻轻带上，姜妤兮沿着药柜滑坐在地，眼泪终于汹涌而出。手心的柠檬糖被攥得变形，酸甜的味道混着苦涩，像极了此刻的心情。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用最伤人的方式，把他推回安全的世界。
可心脏像是被生生剜去一块，空洞得发疼。
下午的体育课突然下起了骤雨，老师宣布自由活动后，学生们一窝蜂地往教学楼跑。姜妤兮落在最后，刚走到操场边的树荫下，就被几个女生拦住了去路。
为首的是高二（3）班的李曼，学校里出了名的“大姐大”，烫着夸张的卷发，校服外套系在腰间，露出里面印着骷髅头的黑色T恤。前世她就因为嫉妒姜妤兮和贺瑾?走得近，带人堵过她两次。
“哟，这不是姜大小姐吗？”李曼嗤笑一声，伸手推了姜妤兮一把，“听说你把江淮甩了？可以啊，玩够了就扔，够绝情的。”
姜妤兮站稳身体，冷冷地看着她：“我和谁在一起，跟你有关系吗？”
“怎么没关系？”李曼身后的女生附和着，“江淮可是我们年级的学霸，你配不上他就算了，还敢耍他？”
“就是，真当自己是公主了？”
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树叶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姜妤兮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她早该想到，拒绝江淮会引来这些麻烦。前世的霸凌像场噩梦，此刻正隔着雨幕，缓缓向她逼近。
“让开。”姜妤兮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不让又怎样？”李曼上前一步，故意撞了撞她的肩膀，“听说你爸以前是做大生意的？怎么破产了？哦对了，我还听说，你爸是被人害死的？啧啧，真是可怜。”
这句话像根毒针，狠狠刺中了姜妤兮的痛处。她猛地抬起手，却被李曼一把抓住手腕，反剪在身后。
“还敢动手？”李曼的指甲掐进她的胳膊，“看来上次给你的教训还不够。”
冰冷的雨水顺着头发流进衣领，姜妤兮挣扎着，却被另外两个女生按住肩膀。李曼掏出手机，打开相机对准她的脸：“来，笑一个，让我看看被甩的可怜样。”
手机屏幕的光在雨幕里格外刺眼，姜妤兮偏过头，嘴唇被咬出了血。她忽然想起电影院里江淮的怀抱，温暖得像个安全的港湾，可现在，她亲手把那片港湾推开了。
“放开她！”
熟悉的声音穿透雨幕，姜妤兮猛地抬头，看见江淮站在不远处的雨里，白色T恤被淋得透湿，紧紧贴在身上，头发滴着水，像只狼狈的小兽。
“江淮？”李曼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怎么？被甩了还想英雄救美？”
江淮没说话，一步步走进雨里，眼神冷得像冰：“我再说一遍，放开她。”
“你以为你是谁？”李曼嗤笑一声，非但没松手，反而更用力地掐着姜妤兮的胳膊，“有本事你动我一下试试？”
话音未落，江淮突然冲上前，一把推开李曼。李曼没站稳，摔在泥水里，卷发沾满了污泥，看起来狼狈极了。
“你敢打我？！”李曼尖叫着爬起来，挥手就往江淮脸上扇去。
姜妤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却看见江淮没有躲。巴掌狠狠落在他脸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在雨幕里格外刺耳。
“现在可以放开她了吗？”江淮的声音没有起伏，左脸迅速红肿起来，雨水混着什么温热的液体，顺着下颌线滑落。
李曼被他眼里的狠劲吓住了，愣在原地。另外两个女生也松开了手，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江淮走到姜妤兮面前，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披在她瑟瑟发抖的身上——外套还带着他的体温，和淡淡的柠檬皂角香。
“跟我走。”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拉起她的手就往教学楼跑。
雨水打在脸上，冰凉刺骨。姜妤兮看着他红肿的侧脸，眼泪和雨水混在一起，模糊了视线。她想抽回手，却被他攥得更紧。
“你为什么要来？”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不是让你别管我了吗？”
江淮没有回头，只是把她的手攥得更紧，声音混着雨声传来，带着浓浓的鼻音：“因为我做不到。”
雨幕里，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两条纠缠的线，无论怎么用力扯，都断不了。姜妤兮忽然明白，有些羁绊一旦产生，就再也解不开了——就像她锁骨间的柠檬核项链，就像他脸上那道清晰的指印，就像这场骤雨里，他毫不犹豫伸出的手。
教学楼的屋檐下，季筱竹和林昱轩正举着伞等他们。看见江淮脸上的伤，季筱竹惊呼着掏出创可贴，林昱轩则皱着眉：“是不是李曼干的？我去告诉老师！”
“不用。”江淮拦住他，脱下湿透的T恤，露出清瘦却结实的后背——上面还有动漫展时留下的淤青，在雨水中泛着淡淡的青紫色。
姜妤兮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疼得喘不过气。她拿起江淮的校服外套，想给他披上，却被他躲开了。
“你走吧。”他的声音冷得像雨水，“不是说别跟我走太近吗？”
姜妤兮的手僵在半空，看着他转身走进教学楼的背影，单薄得像片被风吹走的叶子。季筱竹拉着她的胳膊，小声说：“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要那样对他？”
雨还在下，敲打着屋檐，发出沉闷的响声。姜妤兮望着江淮消失的方向，忽然蹲在地上，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她以为推开他是保护，却忘了，有些伤害，比刀光剑影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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