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栩见林识久久没有回复，叹了口气，放下手机，认真地把本子上刚写好的第二种解法收了个尾，就在刚刚他才补完这一章节的内容，好在脑子还不算那么迟缓，能慢慢顺利把题做出来了。
他闭上眼靠在椅背上，许多年不戴的镜片挂在鼻梁上，透过它看到天花板昏黄的灯光，几乎错觉过去未来的那些年才是一场梦。
还有妈妈的项链到底在哪里，这些天他把家里翻遍了也没能找到，这个过去是真实的吗，为什么如数打包给他，却跟过录像一样，让人感觉特别没有意义。
我该不会是回光返照了吧。他自嘲地想。
但是林识又怎么解释。
我已经努力弥补一些了，你的死不是我的错，是那些伤害你的人造成的，虽然不知道经历了些什么，但这远远不是我能改变的。
何况，这七年，我不可能为了你而存在这个时空七年。
……
季栩发现自己又来到了天台。
回来了？
上天真不至于要一直玩他吧，季栩迷茫地望着眼前的飞雪，然而忽然间，他看到一个人，男孩，看上去年纪不大，脸庞比较稚嫩，身上披着一件巨大的……白裙子。
季栩眉毛越拧越紧，反复确认了这次的不是林识，但这都什么奇奇怪怪的人和梦，“你是谁？”
“咳咳……这不是裙子，是我的工作服。”男孩解释着，只见季栩茫然了一会儿，他又补了一下尴尬，“当然，这不重要。”
“介绍一下，我是银河时间系统的实习生，你叫我时针就好！”
“时间……系统？”
“对，就是银河系负责时间的机构。”
“等等，是你们让我回到2014年的？”
“呃……可以这么说。”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准确地说，你是我的客户，我是你的代理。”
“客户？”
“我们系统除了维护时空稳定以外，也会接受一些特殊客户的委托，只是名额有限，而且价值不菲的，你就是其中之一。”
季栩心里这才踏实了些，不管是掉落什么奇怪的世界观，有人管他，自己不是出了bug或者纯做梦就好，“可是我没有委托谁，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我知道，重点就在这里，但是你中了我们百年不遇抽奖选中的惊喜免费大礼包，别担心，你一分钱都不用付！”
季栩说：“我还是付吧，麻烦你们把这个礼包收回去。”
时针：“……”
他挠了挠脸，“这个有点困难，你在这里超过一周了，已经完成登记了，主要我还以为你会挺开心的呢……”
季栩深呼吸一口，
“那给你两个选择，第一，现在就把我送回去，第二，我现在就从这跳下去。”
“冷静冷静，不要激动，对你的病情不好，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季栩，二十五岁，七岁妈妈就因故离世，之后父亲性情大变，只好从小跟姐姐长大，最好的时光都在七岁之前，就算回到你原本的时空，你也打算是要离开的吧，但你为什么不给你的人生第二次机会呢？”
“我不明白。”
“也给林识第二次机会，你不是也想让林识活着吗？”
“到底什么意思？”
“其实是有客户花了大价钱为你重置了一次时间轴，因为对方想让林识活下去，而这个计划里只有你是最合适的行动对象。”
是利用对象才对吧。
季栩更加迷惑：
“那个人是谁？为什么偏偏选中我。”
“这我不能说。”
“他给了什么价格？这未免也太自我了一点，完全没有提前和我商量。”
“价格？哦对了，我们这里的价格不是按钱来算的，是按时间，总之对方肯定付出了比金钱更有价值的东西啦，这部分是保密内容，至于你说的自私，我们也不这么认为，这是经过算法得出的最优值，所以一定也对你来说是合理的。”
“那为什么是今年？我只需要回到出事那天把他从那里拽下来就好了。”
时针愣了一会儿：
“你觉得有可能吗，你想死的话有人拽你你就不死了吗？”
“……”
季栩无奈地说：
“所以你就让我回到2014年了，你们想让我保护他七年？七年也太长了，我可以说你们这是道德绑架。”
“嗯，这也是我们系统的算法自动把你绑架…不…分配到这里的，具体的我也不能多说了，另外你也有回报的，如果成功的话，我们会让你回到你母亲离世之前的世界，这不是你希望的吗。”
回到……那个过去。
季栩呼吸停滞了一拍。
他曾在无数个午夜梦回，渴望回到七岁之前，那时候身边还有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那时他还是一个正常的小孩，喜欢玩闹，喜欢……吃糖。
“如果回到过去……真的能让离世的人回来吗？我怎么确定这是真实的世界，当我回到过去两次，加起来就三个时空了，那它们最终哪个才是真的……它们会……重叠在一起吗。”
“最后一个时空，就是最终的世界了。历史确实很难改变，因为过去的轨迹都有迹可循，但是时间是存在缝隙的，并不是完全不能改变，退一万步讲，就算不能改变既定的结局，可能也弥补了一些遗憾，这也是一种改变了，不是吗？”
他说的没错，已经有无法扼杀的火光燃起在心中。
季栩缓缓地说：
“好的，我答应你，我会尽力去帮助林识，也希望你说到做到。”
“季栩，虽然我们会帮你的，但前提是你不能再放弃自己的生命，即便这过程可能有些艰难。”
“你们怎么帮？”他没来得及问出口。
忽然一阵雪花又吹来遮住了他面前的场景，季栩伸出手遮住眼睛，感觉有股风像只手掌在后背把他推向一个方向，等到他终于站定，才发现这里似乎是又回到了沐林镇。
又有点不一样的是，环境较之前的2014年更加陈旧，再看店铺招牌和路面的设施，隔几米就有的公用电话亭，可能时间还要往前推十年，行人们的衣着也都朴素多了。
什么意思，还要让我穿越第二次吗？他看向自己，却也不是小孩的形态，只好一头雾水地往前走。
“肥球，你今天怎么也没带零食，今天六一你一点奖励都没有？”一个处于变声期的男声嚷嚷着，声音的主人身边还围了两三个同伴。
“感觉他最近拽得很，上个礼拜也这样。”
“你不给是吧？打算给小媳妇儿，谁看得上你啊？”
那只被叫圆乎乎的“肥球”先是脚步不稳地撞了在墙上，又咚一声倒在了地上，身上沾了大半边泥灰。
比他大些的孩子见他不吱声，用运动鞋踩在他的手上，威胁着：“喂，不拿就不放哦。”
“我说你不是挺有钱的吗？连流浪狗都天天喂。”
随后又一脚，把他努力撑起来的上身又踢倒在地上，他们拿走他的书包，把拉链拽开，看见里面空空如也，失望地骂了一句。
季栩忍不住喊了出来，“你们住手。”
可是没有人理会，没有人意识到他的存在，把书包一丢就骑着车子离开了，季栩这才明白，自己和之前的穿越不一样，这次为他呈现的只是时间中一个无法更改的只读文档。
可是即便是行走的路人，也就是往这里瞥了一眼，就匆匆离开了视线。
季栩干脆坐了下来，一直看着他艰难地起身，这孩子很胖，不太合身的校服很紧凑地贴在身上，以至于手和脚都很难以协调。
这时他才抬起头来，和季栩对上，眉眼中有些熟悉的影子
“你是……林识？！”
小孩的眼睛上挂着一道刮伤的血痕，他忍不住弯下腰去抚摸一下，自言自语道：
“你怎么不哭呢？也不说话。”
林识默默起来，言宣从远处背着书包喊着他，一看到这狼狈的样子眼圈红了，“哇，你怎么了？”
“没事儿，不小心摔了，我有创口贴呢，我们走吧。”
“好……”
这时，一个穿着白色纱裙和她们年纪相仿的女孩子和他们迎面擦身跑过，微卷的长发嵌着精致的羽毛发卡，自然地散落在肩膀上，脸上还带着淡淡的妆，她好像很急着赶去什么地方。
言宣惊叹，拽了拽他的袖口，“哇，刚刚那个女生好漂亮呀！是不是待会六一演出的？零食你看到没有？”
“嗯。”
林识低低应了一声，就别过头继续往前挪步，
“她是……”季栩感觉这场景格外似曾相识，可是又一阵头晕，世界开始旋转起来。
他睁开眼睛，自己身上已经披着姐姐给盖上的毯子，再看窗外，竟然已经破晓，真的是很漫长的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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