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他这么问我是什么意思。”
计算机教室里，林识偷偷给言宣发消息。
“呃，他让你有困难找他，是不是就意味着，他计划有变，不想死了？”
“你都不关心下我吗，他是不是在暗示我可能摊上麻烦？！”
“不是，林识你这被迫害妄想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你怎么回的？”
“我说我没有什么困难……”
“你怎么能这么说！”
“？”
“听我分析，季栩是想帮你是吧，虽然不知道为啥，我觉得你在他心里的地位抬高了那么一丢丢……”
林识不置可否，“那我真谢谢他，那又怎么了啊？”
“说明他现在有了活下去的希望，还有了一个行动所指，就是帮助你呀，不然都想嘎的人说这话有什么用，季栩就是最讨厌说废话了。”
言宣平时喜欢总看些悬疑推理小说，柯南剧场版刷了十遍以上，所以在她最擅长的就是从细枝末节里作人物分析，要是看不出来就纯编，反正最后竟然都和她推断得大差不差。
“你还能再夸张点么？”林识半信半疑。
“虽然有那么一点点浮夸，但大概是这个意思，就是因为还不明确，所以你得再深入敌情探测一下。”
“我还能怎么深入啊，我觉得我真的没什么困难需要他帮的。”
“没有困难是理由吗，没有困难就制造困难，你制造出困难他不就有机会帮你了，这就叫最好的猎人都是以猎物的形态出现。”
林识十分怀疑言宣那根脑筋并不是按一般人的生理基因正常发育的，索性不理她了。
“林识，你们陆老师让你和季栩下课去一趟。”上课的老师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背。
陆不知终于花一节课的时间，记了一页本子的草稿笔记，手机狂刷知乎教育心理学页面，反反复复酝酿了该说的话，还在心里提前排练了一遍。
你可以的，你可以的。他给自己打气。
等两个人过来了，他先是通用开场，冷静观察对方的态度，先从对方嘴里套话，能套多少套多少。
“知道为什么找你们吗？”
季栩点头，林识则摇头，两人互望一眼。
然后再让漏洞多的那个先开口。
“林识你先说吧，不许撒谎，把那天你俩打架的事从头至尾前因后果好好复述一遍。”
林识看了看季栩。
如果对方眼神有犹豫，立即马上让他正视自己。
“看什么看，看谁呢，看着我的眼睛说。”
没想到林识不屑地笑了下，把头一别开，“陆老师，我上次说了你不信我，我这次说你怎么就信啊，而且我语言组织能力就是不好，整这形式主义干嘛，你还不如直接问季栩。”
他一扬眉，这是还有了脾气了……
季栩心想也知道陆不知是知道了自己那天是“轻生”的事，但估计是除他俩第三个人告诉的陆不知，以他的了解来看，都不用想就是班长成宵，不过这下倒也好，可以顺理成章让陆不知提前和姐姐见面。
疫情的几年，自己尚困在国外，再回来以后看见两人一起来接机，被告知了最在乎的姐姐和陆不知成了男女朋友，以前的高中班主任成了自己姐夫，想到这些年陆不知对自己嘘寒问暖的关心原来“另有所图”，气得他好几个月没搭理他，被季雨哄了好久。
好在对姐姐是不错的，其他一切都不算重要。
但账还没算。
“那你闭嘴让季栩说吧。”陆不知揉着太阳穴说。
“老师你已经知道了？”季栩问。
“是，所以不要再瞒着老师了。”陆不知眼神中满满的真挚与担忧，季栩心里冷笑，演，你接着演。
“那就节省时间吧，都不要说了，跳过复述这个环节。”
“……”
忍住，忍住，不能发火……陆不知深吸一口气，手心扶住自己的膝盖，据说这个姿势能让人减轻压迫感。
“季栩，其实老师最近反思了很久，我觉得我是有责任的，我不知道你的家……这个情况，我虽然教龄不长，但比你大一些，也经历得比你多，我更希望跟你们做朋友，我真的想帮你。”
行，季栩心想咱俩如今都二十五，完全处于同龄阶段，不存在前后辈关系，可算能好好掰扯了。
干啥啥不行，拐走我姐第一名。
“不好意思陆老师，让你担心了。那我就干脆直说了，那天有点想不开是因为我不想出国，但我姐姐很执意，希望您能帮我劝她。”
陆不知被这流畅的表达弄得一懵，“为什么，你是想留在班上吗？”
“对。”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这个班的同学，也不喜欢我，没想到我狭隘了……”
“完全没有，我挺喜欢这的。”
季栩嘴角礼貌地笑了笑，“其实一个人的学历决定不了你的人生，只要是自己做的选择，努力了，就一定有收获，现在出国，感受几年自由派们的洗脑，打理同学和老师关系，学点跟国内高校差不多的知识，等到过几年世界变了，高学历开始饱和，回国发展欠缺人脉和经验，继续申请读研，再赶上疫情，回都回不了家的感觉更痛苦，回来了，发现自己最亲近的人有了自己的生活，这样的人也挺多余的。”
林识听得一愣一愣的，再看陆不知，表情亦是费解。
陆不知干笑两声，“你最近是学那些占星算命什么的了吗？”
“算是吧，比那个更准一些。”
“行，那你给我算算呗。”陆不知伸出手来，“你是看手相还是算八字？星盘？”
季栩：“你以后挺好的，还娶了特别好的太太，会做饭，有爱心，人又温柔，漂亮。”
“这你都能看出来？”
季栩点头，假装看了下他的手，“爱情婚姻不错，家庭和睦，就是因为个人动力原因，工作一般，挣得不多没评过奖，比如这个班最后高考只有一个上了一本，十多个复读了。”
“……”
“再后来第二年三本取消了，所以没过本科线的也不少，班主任也没再继续当了，不过还好调到初中部了，额外教教补习，但是再过几年就开始推减负政策，补习班也开不来了。”
“……”
“不是，季栩……”陆不知有点崩溃，“我知道我是对你不够关心，但我没想到你对我这么大意见，还能编这么多一堆。”
“我真没意见的。”季栩诚恳地说。
陆不知一拍桌子，“但是我觉得你说的好！”
林识呆呆地看着他俩。
“老师，也是第一次当老师，在当老师之前，我就是个学地理的学生……我也会有压力，会焦虑，会郁闷，会睡不着觉，季栩，你有过压力吗，跟我聊聊。”他强行把话题拐回来。
“有，但还可以，不如我们先聊聊你的压力吧。”
你的压力搞不好就是以后我姐的压力。
“老师，别想那么多，心态真的很重要，就算不出人头地也可以过别人羡慕的生活，至少你的家里条件还是不错的，师母还是厉害的院士，不需要靠你什么。”
陆不知张大了嘴，压低声音，“你怎么知道的？”
“其实您能来当老师已经是追求人生意义精神上的至高点了，师母常说，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遇见坎就跨坎没什么大不了，她跟你确实不像，你现在因为我这点小事就神态疲惫，别人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你一鼓就不行了，还怎么承受后面接二连三的打击。”他叹了口气。
林识和陆不知已经彻底听傻了。
这小子是怎么做到几段话没一个脏字但字字都感觉在骂人！
“哦对了，别老是吃这些油炸烧烤，以后发胖得会很厉害，老婆又是个颜控。”
“……”
“你……”陆不知咽了口唾沫，“我还是想跟你姐聊聊，她方便吗？不对，不方便也得来。”
“行，那我下周一让她过来，老师你还有什么事吗。”
“没……”
“那我们走吧。”季栩跟林识说，“待会要上自习了。”
“哦……”
林识追上他，“你等等……你刚刚说的都是瞎扯的吧，你也太有胆了，你不怕他跟你姐姐告状啊。”
“不是很怕。”
“你真的会算命？”
季栩没吭声。
“那你也给我算算吧。”林识期待地伸开手掌看着他。
“不了。”季栩把他的手拿下来，“我算的不准。”
还说有困难帮我呢，就这么敷衍……
林识心里给了他一拳。
季栩走后，陆不知捂住脑袋，“我觉得我被我的学生pua了……”
他下意识又想把眼下事况发到群里求助，可是想到季栩刚刚说的，“遇到这点小事就感觉不行了”就让他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自己已经差劲到连学生都能一眼看穿的地步了吗。
不对，这特么是谁找谁谈话？！
——不出国就可以了吗？
晚上回家，林识把这个消息上报给了五人群。
“原来是这样啊……”
“那我们帮不上什么忙，只能靠陆不知了。”
“他，就他那不靠谱的样我都怕他聊了以后他姐更坚定了。”
“对了，季栩爸妈都对他怎么样，成宵你是不是知道啊？”
“……”
“我觉得涉及人家的**，不太好说。”
“？？？”
言宣：“那就别说了。”
“但是你们一问我又觉得不说心里好难受。”
“……”
“贱得我。”不等下一句吐槽，他主动承认错误。
“那你天人交战一会儿吧，我睡了。”
林识看到手机群，也不知道他后来天人交战了多久，总之早上醒来看到，成宵两点多发了一句话。
“季栩算是孤儿吧。”
“啊？”
群里一句一句聊了好几十条，搞得他刷了好久。
“妈耶，我第一次见孤儿，真的假的，季栩这么可怜。”
“什么叫算是，你不要模糊用词。”
“他老小的时候家里出车祸来着，他妈妈就……之后他爸更离谱，一年以后就跑了，说是出国办事，把他姐弟一个给姥姥一家带，一个给爷奶一家带，之后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结果，姥姥一家身体不好，先后去世了，爷爷奶奶那又嫌弃女孩，不想要他姐，也不想让她上学，他姐姐就自己跑出来打工了，季栩死活不愿意离开他姐姐，才和她生活在一起，但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姐这么不想让他在国内待着。”
“会不会是希望他出国找到他爸？”
“不可能！”言宣激动地说，“那个垃圾渣爹，他姐那么要强，肯定不是的，我想她只是想让季栩远离这里的生活。”
成宵：“只是她忽略了季栩的感受……”
言宣：“是的。”
赵子龙：“听得我怜爱心又要泛滥了。”
言宣：你上次还要人家当爹呢，现在自己又爹起来了。
“可不，看着跟书香门第家伺候出来的少爷似的，谁想到这一地鸡毛。”
“我说，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告诉你们了啊，可千万别说出去。”
“知道了，谁说出去谁最后复读！”
“这么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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