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人多作怪。”季栩简单评价。
但深谙网络传播速度的他明白目前首先要让事态别再发酵下去，这个时间点也不像八年后，目睹种种舆论离奇转折后部分网民还能稍微带点脑子。
季栩和林识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和陆不知想得也差不多，一点屁大点小事被刻意炒作起来。
“她要钱的话我们可以赔。”季栩说，“但是我们也没有逃单，一是那些菜根本没动过，二是她也没算出有多少钱需要买单跟我们讲，该说的不说，不然早就直接付了。”
“她说你们点了两百块的，两个盆子都装满了。”
林识睁大眼睛，“我靠，我们拿的那点也就二十来块吧，这人好毒，果然是黑店。”
“两百块钱能解决就好了，已经不是这么简单了，校长说这事关学校声誉，毕竟对方指明了沐林中学的学生，你们知不知道问题严重性，幸亏他们还不知道你们是谁，不然……”
“老师，我们真不是故意的……那怎么办？”
“你们回去吧，这事儿我先来解决，这几天给我低调做人，好好听课，听见没有。”
这次林识真诚地道了歉，
“陆老师，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
“呵，你知道就好，哦对了，还有那个……”
陆不知指了指墙角的两个看上去床垫一体的折叠椅，之前还没摆放在这里，“看见没有，以后中午可以来年级组休息，我的椅子借你，安全舒适，又没人打扰，多好。”
他估摸是心疼林识被砸了脑袋，怕还是有个跟他一样不太安分的主，所以出事的当天就直接去了市场里买了两个高级折叠椅搬过来，完全无视了年级组其他教师看他有钱没处花的轻蔑眼神。
在显眼包方面，陆不知在整个年级组的地位不亚于林识在众同学眼中的形象，他似乎真觉得自己想了个绝佳的主意，慷慨地吩咐：“转告咱班同学，谁都能过来睡。”
林识/季栩：……
不由得脑补了围绕着一群办公桌下的睡觉场面，这谁能睡着啊！！
流言的传播力一向令人咋舌，回到教室，言宣他们正在聊这个，班上至少有一半人也议论纷纷的，毕竟有新鲜事就足以让大家振奋一整天。
见两人回来，言宣拉住林识，“咋又去挨训了，还带着季栩？”
成宵阴阳着：“就是，有事没事老是连累季栩，你以为季栩是你爹。”
林识也不介意，挠挠头“一点小事。”然后就跑回座位了。
“对了，老师们那边也不知道都怎么说的，看了那个视频了吗，两个高中生逃单把店主，竟然是我们学校啊，也不知道是哪个班的。”
“真相只有一个。”赵子龙放大了人群中一角只有一半的背影，“快看这个校服，就是咱们高二的校服啊，搞不好就是身边人，而且身形还有点眼熟。”
成宵把他手机拿走，“行了，别动不动怀疑同学行不行 ！”
言宣猜测，
“这种事应该是体育班搞的吧，他们不训练的时候就经常旷课出去，而且看这个被拍到的男生背影也挺高的，看着都有180了，180的咱们年级也没几个，就说咱们班，180的好像就有……”
言宣顿了顿，突然问：
“季栩你多高？”
“……”
见季栩伸出一只手指比出噤声的手势，言宣立刻懂了。
成宵被打脸，诡异眼神小声道：“你跟谁？”
言宣明白了，
“我去，不是吧，难道是你跟林……我跟体育班道歉，竟然是你们啊，你俩什么时候去吃麻辣烫了，还旷课去的，这么有种。”
“就是那天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别声张。”
“好家伙，看来陆老师不放你们下车果然是对的，是不是零食这小子硬拉着你去的，结果他跟店家吵起来了。”
“其实是我，不是他。”季栩解释，“我也有点冲动了，就是不想让老板加辣，林识刚受伤，我也不爱吃，但是她不愿意，态度也不好，最后就起了点争执，饭也没有吃一口。”
“就这样？那你们是碰上故意找茬诽谤的了，还说你们吃了两百块的菜，让所有人都来骂你们，怎么会有人这么坏。”
成宵突然想起了，“你们说的是不是对面有家黄焖鸡的那家店？”
“嗯。”
“啊，遇上那个老婆子就不奇怪了，我妈认识她家的人，跟我念叨过，之前一般是她儿媳看店，但是她俩关系不好，有段时间经常就听她在骂骂咧咧她家儿媳妇，还把私事拿出来说，神经像是有那个大问题，她家媳妇后来好像给气病了跑到外地去了一段时间。”
“真可怕，让我搜搜那个，拉黑拉黑。”
林识伏在桌面上偷偷刷着网上对这件事的评论，无非都是义正言辞，好的算教育，不好的是辱骂，但是都一样刺眼，因为他们都被表象深信不疑的样子。
林识不信，还是往下刷着，企图找到一条能看得过去的言论，结果就看到一条，“所以说不是谁都配接受义务教育，以后上了大学进社会不知道是人是狗。”
他捂住额头上的纱布，感觉自己的伤又隐隐作痛，像是小时候被所有人围观的无助一样。
“又疼了？”
季栩轻轻握住他的手放下来，“别乱碰纱布。”
然后伸手熄灭了他的屏幕，
“不要看。”
“那怎么行，我得看看有没有明眼人说句话，我还打算跟他们吵一架。”
“陆老师不是都说了，低调了吗，别影响上课。”
“可是……”
他们怎么骂得那么难听，又不认识，说得像欠了人八辈子钱一样，林识第一次感觉到流言的可怕。
季栩只是摇摇头，直视他的眼睛说：“会过去的。”
季栩回到座位，偷偷用陈安羽的号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我看到新闻了，是不是你的学校？”
林识第一眼看到心想完了完了，自己的女神也要吃瓜diss他了，他绝望地回了一句：
“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嗯，我知道。”
“？”
“这视频逻辑有问题，一没说明前因后果，二没晒出证据，只在一昧诉苦哀嚎，而且上来就还要找你们学校，目的显而易见，就是要故意搞事，不是被得罪了故意报复，要么就是炒作自己的店铺。”
林识突然就觉得很踏实了，仿佛看见对方身上透着雅典娜般智慧的光环，原来这世界上有个明事理的人是这么令人心情舒畅。
“会有人和你一样这么想吗？”
“会的，一定会的。”
“谢谢你。”
课间，赵子龙装作拿卷子去年级组探听一番，刚好见证了重要场面，回来表演了一番陆不知和校长的对决，
“校长，我是他们的班主任，这事我不同意。”
“不行啊，如果这么发声明，就算只有姓，但谁不知道，不久全校都知道谁是谁了，让他们以后怎么好好上课？”
“本来就是旷课嘛，这也是活该。”
“他们不是旷课，他们那天的假是我准了的，林识受伤了，被花盆砸得不轻。”
“受伤还有心思乐颠乐颠跟同学去点两盆麻辣烫？真病假还是借着病假的名义出去玩？”
“……”
“你也自己好好反思，自己班上的学生都不长进成什么样了，还有那两把椅子什么玩意儿，这是学校还是酒店，你要气死我，明天给我递一份检讨上来。”
林识可能真有什么扫把星体质，之前让陆不知写检讨的愿望这么快就实现了。
林识听得面色沉沉的，欲言又止，季栩问：“怎么了？”
“我感觉有点对不起陆老师，我也对不起你，你当时都说想回学校了，我还拉你去吃饭。”
季栩因为他的自我检讨甚至有点受宠若惊，叹口气，把手放在他的头上安慰地摸了摸，
“好了，不用想太多。”
林识提议，
“我们给陆老师买点东西吧。”
季栩迟疑了，“这合适吗，被其他老师看到不太好。”
“就送点便宜的东西，我都想好了。你看他站着的时候老是扶着腰，就当慰问一下，你看他那么年轻腰都不好了！”
“……”真的假的。
最后两个人把一盒艾灸膏药和一杯奶茶放在了陆不知办公桌上。
临走前，季栩指着桌面上成绩表说，“你真的觉得抱歉，提升成绩他会更高兴。”
林识想了想，表示同意，“嗯，今天中午我能跟你一块去阅览室吗？下午英语课要听写单词，我还没有背……”
“今天阅览室不开门，之前贴了告示了。”
他一拍脑门，又被额头忘记的伤疼得一个哆嗦，“是吗，今天阳光挺好的，我知道去哪儿了。”
大家平日经常调侃学校里的植物比人多，绿植这方面做得比其他学校都好，操场附近有很多段走廊是被花草围绕的，还挂满了紫藤萝，林识拉着季栩来到一个被围绕住的小空间，有零零碎碎的阳光铺在人身上。
“是不是很舒服？这里可好了。没人打扰，就是夏天蚊子多，现在这会儿刚好。”
“嗯。”之前季栩很少在学校里逛，偶尔走走，听听树叶微弱的流动声确实很舒服。
“你等我一会儿。”林识跑走了，几分钟后，竟然直接把陆不知买的一把椅子搬出了教学楼，折叠成可以半躺的小床，
季栩汗颜：“你跟陆老师说了吗。”
他无所谓地说：“他不在，舒服就行嘛，反正就是给我们睡觉的嘛，放那也多余，你快休息一会儿，我背单词，你睡完给我躺会儿。”
季栩本来想说自己从不午睡，但是被林识推着平躺在椅子上，对方又把外套盖在他身上，四周的风窸窸窣窣，像是催眠声声入耳，
“今天她给我发了消息了。”
“说什么？”
“她不相信那个新闻，觉得另有隐情。”
“挺好的。”
林识托着脸说，“我觉得她很符合我喜欢的类型。”
“是吗？”
林识想了想，“很睿智。”
“嗯。”那就好，这就是他想要的。
可能是更安心了，不一会儿就有了困意，之前他因为身体的原因几乎都没有午休过，树叶间漏下的颤动的阳光也令人昏昏欲睡，还真的就睡了过去。
林识见季栩的眉一直皱着，还以为他不喜欢阳光，就伸出手挡在他的眼睛上面，自己的目光也无法克制地停留在季栩的脸上，季栩的脸很小，眼底一轮淡淡的黑眼圈似乎从来没有下去过，总是显得人很慵懒疲惫，但也还是很少见的清秀，莫非好看的人都是相似的吗，看久了突然就有了一种惊人的熟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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