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
“家呢。”姜和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手机贴在耳边，半眯着眼缩在被窝里。
“我就在你家，你人呢？”姜明问。
“在家啊……”姜和皱了皱眉，伸手在被窝里摸了摸，又往枕边探了探。
狗呢？！
被窝守护神爱犬小黄呢？
他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环顾四周。纯白的床单被套，暖调装潢，熟悉的布局……
这不是他家！
姜和揉揉闷痛发胀的脑袋，昨晚杯酒言欢的记忆噌一下涌出来。昨天晚上跟发小陈屿安喝酒，懒得回去，直接睡陈屿安家的酒店了。
“昨儿晚上喝多了，睡酒店了。”他叹了口气，往后一仰，摔回被窝。
“成天在外边野，现在连自己的窝也不回了啊，真行。”姜明说，“下午有事没？帮姐把小含送游泳馆呗。”
“几点？”姜和打了个哈欠。
姜明没想到他会答应得这么干脆，“四点，游一个小时，五点下课。”
“那我再睡会儿。”姜和挂断电话，随手捞了个枕头抱在怀里。
“哥哥！”小含伸着手朝姜和跑过来。
“叫舅舅。”姜和说。
“哥！哥！”小含挂在他身上：“妈妈说了，长得帅的男生就是哥哥。”
哼，小嘴挺甜。
“那要是长得丑的呢？”姜和问。
小含凑到他耳边用手掌挡着嘴巴小声说：“妈妈说长得丑的就不要叫她看啦。”
“你妈天天都跟你说点什么啊。”姜和无奈地扯扯嘴角，“行吧爱叫什么叫什么吧。”
小含转了转眼珠，搂住姜和的脖子。
“爸爸！”
“！”
“不可以！”姜和惊慌，“绝对不可以！”
送小含去游泳馆的路上，姜和再三交代不能管他叫爸爸，最好喊舅舅，要是实在觉得他帅得让人受不了，坚持要听妈妈的话……那就叫大哥哥吧。
反正跟家里关系也就那样，一年到头见不了几次面，管他什么舅舅不舅舅的，掉辈分就掉辈分，称呼而已。
不对。
今天老姐莫名其妙来家里找他干嘛呢……早上睡得迷迷糊糊的都没来得及细想。
不可能只是为了让他送小含上课，她家又不是没请阿姨。到底有什么事值得她招呼都不打特意开一个小时车往自己家跑。
姜和抱着胳膊，靠在教学区外的墙上等小朋友们下课。琢磨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姜明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越想越烦，他叹了口气，打算等会儿问问姜明，可又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就是碰巧让自己赶上一回接送侄女体验卡呢。
直到小朋友们下课排着队走出来，他恍然大悟。
还能有什么目的啊！
靠，这不是骗自己回家呢。
指定又是那点事。
“小含哥哥？”清亮的声音传来。
“嗯？”姜和抬头，迎面向他走来一张帅脸，眉眼间满是少年的意气风发。
“小含上课特别开心，一直跟我说哥哥来接。”教练笑起来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然后低头看了看小含。
姜和应了一声，也跟着低头，目光落在他的腿上。
真长啊。
看着真有劲儿。
啪嗒。
一颗水珠滴在他手腕上，凉凉的。
他抬头，看见教练额前垂下几绺湿漉漉的发丝，发梢挂着晶莹的水珠。
燥热的夏天突然清涌入一股清凉。
“教练贵姓？”姜和问。
“沈。”沈教练把头发重新撩回耳后，“沈洲。”
“沈洲教练。”姜和弯了弯眼睛。
沈洲客套又礼貌地笑着点头回应。
姜和看着他明亮清澈的眼睛，“教大人么？”
沈洲愣了一下，摸了摸头发，低头看了眼小含，说：“只教小朋友。”
“是么。”姜和叹了口气，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哥哥，能教教我吗？”
这么不要脸？
沈洲迟疑了一下，“你……想学游泳？我可以介绍……”
“算了。”姜和摆摆手，“我怕水。”
小含眨巴着眼睛仰头看他，“我可以教你！”
“你自己学会了么你就教我？”姜和戳戳她的脸颊。
“我很厉害的，沈教练今天还夸我了。”
“是吗？夸你什么了呀？”姜和说着蹲在她面前。
“打腿比之前有劲儿了，进步很大。”沈洲说。
“打腿是什么？”
姜和仰头，重心后倾，眼看就要摔在地上。
突然后背一热，被结实有力的胳膊揽住。
“小心。”沈洲收紧手臂，一边把姜和扶起来，一边跟他解释打腿的动作。
姜和半个字都没听进去，所有神经都集中在后背那片温热的触感上。
出了游泳馆，他才发觉小含一直扯自己的衣角。
“你刚刚怎么一直盯着沈教练？”
“我也喜欢长得帅的男生啊。”姜和坦然。
“那你喜欢沈教练？”
“小孩瞎操什么心呢。”姜和往她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
刚打开车门就接到老姐电话，让他直接把小含送爸妈家，说完就挂，没留一点商量的余地。
姜和叹了口气，该来的躲不掉。这还带着小含呢，吵都没法吵，只有挨训的份，头疼。
老妈陶英在门口故作惊讶地迎接他俩。
姜和把小含往前推了推，说：“妈，我先走了。”说着就要转身。
“往哪儿走？”老妈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捞进门，“门在这儿呢儿子。”
姜和翘着二郎腿半躺在沙发里冷脸发消息问候老姐，老姐只回了他五个字就让他心情舒畅。
【姜大美】：教练帅不帅。
靠。
姜和捧着手机乐了半天。
【&】：看着挺小的，成年了么。
【姜大美】：19。
【姜大美】：今年开学刚上大一，哎我就让你看看，没让你骚扰人家。
【姜大美】：你别乱来啊！
【&】：你是不是觉着我饿疯了啊。
姜和扯扯嘴角。
看看，自己在家人眼里就是这么个饥渴流氓形象，连小自己快十岁的大学生都不放过。
这也怪不得别人，他跟家里出柜的方式太嚣张太混蛋了，都不是跟家里出柜了，简直是拿着大喇叭告诉姜家宇宙的每个人：我，姜和，喜欢男人，懂？
“小和，先生让你去书房。”王阿姨从楼上下来。
姜和点头，心烦意乱地起身。
推开门，淡雅的墨汁香气扑面而来。
熟悉的味道，让人莫名安心却又焦虑。
很多年前他日日都呆在这个沁透墨香的房间里，执笔在黄花梨书画台前写字。
姜和往里走了走，隔着书画桌远远站在姜永山对面。
“之前跟你说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姜永山放下笔。
“什么？”姜和抬眼看着墙上新添的写意花鸟画，一看就是郑万里叔叔的送的。
难道还是非要撮合自己跟他女儿？没完没了了是吧。
“我对女生没兴趣。”姜和不耐烦地说。
“我说过，只要你事业上有所作为，喜欢什么人我并不干涉。”姜永山表态，“家里对你已经是十分纵容，你呢？”
“纵容什么了？”姜和打了个哈欠，“从小被关在这个房间写字画画，没一件事能自己做主。好不容易搬出去过了几年舒心日子……”
啪！
姜永山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恨铁不成钢地盯着他，“整天吃喝玩乐无所事事你就舒心了是吧，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不上进的儿子！”
“不做你想让我做的事就是不上进对么。”姜和自嘲的笑笑，“那就不上进呗。”
姜永山后边说了什么骂了什么，姜和不太记得了。每到这种时候他就大脑放空，直直地站在那儿任由姜永山训，反正每次说的话也都差不多，就那么几句来来回回地说，有时候他都能接出下一句，气得姜永山本来都要骂完让他滚蛋了又生生多骂十来分钟。
“你爸书法大师，你非要当厨师，这谁受得了啊。”陈屿安抬手跟姜和碰杯，“要不你就先顺着你爸来，毕竟也写了这么多年字，天赋又好，放弃了不是挺可惜的么。”
可惜么……
姜和仰头动了动喉结，酒水一路从嗓子眼烧到胃里，他心烦意乱地按了按肚子。从早上被姜明的电话吵醒到现在一口东西都没吃，这会儿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
刚才本来老妈要留他在家吃饭，他从书房出来只觉得气都气饱了。正好陈屿安约他出来喝酒，一脚油门就过来了。
“那我就是想当厨师啊，怎么办？”姜和玩笑道：“要不你邀请我去你家酒店当大厨呗？”
“我可请不起你，找别家祸害去。”陈屿安冲他甩甩手，“哎，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开店啊？大厨。”
“也不是不行。”姜和眼睛亮了一下，“但是我最近吧……想学游泳。”
“你特么梦到哪句说哪句是吗？”陈屿安用手指敲敲他面前的杯子，“打算在这里边游泳呢？”
“您点的炸鸡。”服务员一手托着香喷喷热乎乎的炸鸡，一手整理桌上的盘子腾位置。
姜和顺手帮忙挪了挪眼前的冰桶，留出一片干净的桌面，“这不下酒菜刚来么，着什么急。”
“哎我跟你说，这家炸鸡特好吃，趁热尝尝。”陈屿安扭头问服务员多要了份酸萝卜，“酸萝卜也特好吃，比炸鸡还好吃。”
“你吃过东西么……你家是不是虐待你？”姜和问。
“我们家酸萝卜真的很好吃，几十年家传秘方，等会儿多送您两份。”
这个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姜和抬起头，看着腰间系着黑色围裙的服务员愣了愣。
你怎么在这儿？上完白班上夜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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