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你要带我去何处?”
桑绰瞧着面前的一条小溪,溪水淙淙,虽为凉爽,但时值秋日,若沾上那溪水,还是会觉得寒凉刺骨。
“去见个朋友。”付祁臻在她面前轻轻蹲下,示意她上去,“他家有些偏僻,过了小溪还需走段石子路,有处石头搭的房子便是。”
付祁臻将桑绰背至对岸,却不小心踩到脚下一块鹅卵石。
“没事吧?”桑绰忙绕到他身前,“是不是扭到哪儿了?”
付祁臻朝她一笑:“无事,继续赶路吧。”趁桑绰走路时,他悄悄按了下后腰,又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
在石屋外等了许久,一个胡子拉碴,穿得邋里邋遢的人才从山林深处走了过来,他走几步便要站着歇一会儿,又拄着拐杖,远远望去似是位年纪颇大的老者。
“我该怎么称呼你这位朋友?”桑绰撞了撞付祁臻的手臂,感觉这人比顾微的岁数还要大几十岁。
“大爷。”付祁臻认真地侧头望她,“叫他大爷,就行。”
老者晃晃悠悠地才走到身前,桑绰十分有眼力劲地上前扶他:“大爷,小心。”
“喊谁大爷呢!”
桑绰登时一愣,伸出的手也诧异地停在半空,这声音分明是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壮男子,怎会是老者发出的。
付祁臻!又骗她!
付祁臻冲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解释道:“其实他年纪挺大的,只是面相长得过于着急了。”
“别信他的鬼话。”男子请两人进门,顺手拿过剃刀在铜镜前刮起了胡须和鬓角,不多时,一个清隽男子的面容便露了出来,可桑绰怎么瞧着这人像是在哪见过一般。
她不再细想,而是打量起这间石屋来。
此地甚是偏僻,一路走来几乎未见什么房屋村落,石屋也建得极小,只是坐他们三人便略有些拥挤,屋内没有窗户,昏暗得看不清摆设,男子点了支蜡烛,这才有了些光亮,里面只摆放着一处小塌,估计连桑绰她自己都睡不下,房檐下蛛网密布,时不时有风从缝隙里钻进来。
“你今天找我作甚?”
“有笔买卖,想和你谈一谈。”
“借口。”男子嗤笑一声,随后举起蜡烛引两人去石屋里间,“老规矩,边吃边聊吧。”
桑绰趁男子不备拉了拉付祁臻的衣袖:“咱们就别让人家请吃饭了吧。”他看起来自己都养不活,只怕家里都揭不开锅了。
付祁臻拍了拍她的手:“没事,少吃些。”
话未尽,男子便摆了满满一桌子菜,有野鸡瓜齑、虾丸鸡皮汤,桑绰登时愣住了,这男子从外观看来比难民还穷,怎摆出来的都是些名贵的荤菜,这么有实力?
看来人不可貌相,是对的。
“你以前不是吃素吗?”付祁臻一边说着,一边掰了只鸡腿放到桑绰碗里,“还在吃肉啊。”
“一下吃那么猛,自是受不住。”男子将盘子往对面推了推,“你们多吃点,我有些吃……腻了。”
付祁臻悄悄同桑绰解释道:“这家伙以前是灵山寺的住持,纯纯正正的和尚,后来还俗了,连吃了四个月的荤,喝了四个月的酒,就连鸡也吃了不下百只,不用同他客气。”
这人竟是个和尚?还是个住持。
果真,不可貌相。
“那他为何还俗啊?”
“他爱逛窑子。”
“嗯?”
桑绰再次愣住,付祁臻忽地想起一事,放下手中的鸡翅膀,“他和宇文蹙,是双胞胎,他是弟弟宇文旻,宇文蹙是哥哥。”
短短的时间内,桑绰震惊了好几次。
这……人,和宇文蹙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当真令人不信。
“不是说谈事情吗?何时开始?”桑绰望着一桌子鸡骨头,打了个饱嗝儿,别的不说宇文旻的手艺还是不错。
“不着急。”付祁臻瞄了眼宇文旻,立即拿起只虾开始装模作样,“你不喜欢吃虾?没事,为夫给你剥好了,快尝尝,啊——”
桑绰不知其意,下意识地配合着张大嘴,宇文旻见状果真露出奇怪神色,付祁臻继续夸张道:“什么?不想吃卷饼?为夫已经把你最喜欢的菜都放进去了,快尝尝,好吃吗?”
“好吃。”桑绰真心说道,就是有点难吃——菜满的都快溢出来了,撒了一桌子。
接下来,桑绰喝汤,付祁臻帮她撩起头发,吹凉汤水亲手喂至嘴边,十分殷勤。
宇文旻的脸色越来越沉,桌底下的双手也隐隐握成了拳。
付祁臻瞄了一眼知晓此事快成,也不喂了,单手撑起脑袋望夫石一样呆呆地望着桑绰。
“你不吃?”
付祁臻摇了摇头:“不是我不想吃,而是为夫的手酸了,一点都抬不起来,要夫人喂才行……”
宇文旻嘭的一拳捣在桌上,他双手抓着脑袋,似受了很严重的折磨,咬着牙喃喃道:“受不了了!”说罢起身将凳子一揣隐入黑暗。
“成了。”
付祁臻凑近冲她挑了下眉,宇文旻果真如付祁臻预料的那般,他不知从何处搬来一个石头箱子,打开竟是满满一箱子的珍珠琉璃玛瑙翡翠,眼花缭乱,桑绰都看不过来了。
“挑,随便挑,全拿走也可以,只要你好好说话,别在我面前阴阳怪气,整条街送你都成。”
付祁臻得逞一笑,给桑绰的手臂上戴了十几个金镯子,每个手指都戴了宝石戒指,头发上连处空地都没有,塞得满满的步摇簪子。
“整条街就不必了,贪多吃不下,这一箱足够了。”
“大哥。”桑绰此刻全然将宇文旻视为知己好友,言语也亲近起来,“你也太有钱了吧,这么有钱为何住在此处啊?”
付祁臻头上也簪了俩簪子,他从箱子面前走出,手里把玩着一串价值连城的翡翠珠链,颇为自豪地介绍道:“别看这儿只是溪水树木,远处千里皆是密林,朝廷想要此处做围场,好话说了多少宇文家都不放,这银子是成倍成倍的加,他又整日无事,便守着这山林乐得自在。”
“那为何要帮你?不对,帮我呢?”
宇文旻坐在个破旧小木马上摇了起来:“我乐意,钱多的没处花,不行啊。”
“行行行,自是行。”桑绰似傍上了大腿,“若是大哥嫌钱多,烦恼得很,小妹愿为大哥效劳,替大哥烦恼。”
提到这个,似乎是戳到了宇文旻的痛楚,他一杯接着一杯喝着酒,最后似是不够尽兴,直接端起酒坛饮了好几口。
“酒没了,我去拿酒啊。”
宇文旻掀起布帘,从架子下取出一罐新酒,可架子上分明摆放着十几个瓷瓶,一模一样,似曾相识。
桑绰立刻认出是当日在锦楼里被碰瓷的那件瓷器:“青山翠梅白地青花?”
“嗯?识货啊!”
宇文旻笑了笑,左右瞅了几下:“你是祁臻的女人,我就直接告诉你了。这些都是假的,都是颦兰、逍遥他们使的障眼法。”
桑绰转头望向付祁臻,昔日在锦楼冤枉她打碎瓷瓶的刘颦兰,她可是记忆犹新,口口声声说是刘贵妃送给胞弟的宝物。
“看来你们平日没少串通。”桑绰并不生气,反而打趣道,“一件瓷瓶可以调虎离山一件宝物,这里缺了几个,得逞了几回啊?”
“没几回!”
宇文旻看不出付祁臻疯狂的示意,也可能看到了选择无视,数着指头如数家珍:“骗郡主的时候弄了一次,逃婚的时候也弄了一次,还有就是锦楼你那回,好像之前也有一次骗人写字什么的,记不大清了……”
“咳咳咳!”
付祁臻咳得都快吐了,宇文旻才收回嘴,若是再这么说下去,与桑绰初见的尴尬事儿被她想起来,自己不就完蛋了……
“说说别的呗。”付祁臻挑挑眉,“来点有意思的?”
“有意思的?有,我还真有,而且与你有关。”
付祁臻有种不好的预感。
宇文旻起身凑近,一把推开付祁臻,神秘地走到桑绰对面:“丫头,你肯定知晓付祁臻这臭小子新婚之夜逃婚的事情,可他为何逃婚又被抓回去,你晓得为何吗?”
桑绰摇摇头,这是真不知,莫非其中除却付家还有别的缘由?
“听说过叠衣门吗?”
叠衣门?
听到这里,桑绰立即像箭绷直了弦,全神贯注地将耳朵凑近。
“知道知道。”付祁臻故意挡着桑绰,“门内诸位刺客拿钱消灾,很是称职。”
“称职个屁。”宇文旻喝了一大口酒,语气充斥不满,“门主不咋地,派来的刺客也不靠谱。”
提到义父桑昀不好,桑绰瞬时心里不高兴,准备解释之时,宇文旻接下来的话却像把冷剑刺进了她的心。
“当初你逃婚我特意选了锦级刺客助你离开,那人却故意露出破绽引人来追,虽过去这么久,我可还清清楚楚的记得那人的名字。”
“萧、长、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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