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承走时,摸了把吕幸鱼的额头,“给我乖乖等着。”
男孩眼皮肿红,眼睫是闭起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装睡。
门吱呀一声被合上,吕幸鱼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哭得湿漉漉的眼珠在房内转了转,随即慢慢坐了起来,艳色的被褥捂在胸口,白皙单薄的肩头裸露在外,上面布着几根骇人的指印。
他稍微动一下,身上就会传来酸胀的疼痛,疼得他一边哭一边穿衣服,低声细气地骂:“还以为终于能过上好日子了,结果刚进门就敢这样对我。”撩起袖子,又看见手腕上的掐痕,他哭得愈发厉害了,他记得这是何秋山弄的,当时他不听话,结果被扣着手腕弄了好一会儿,无论他怎么求饶,男人都不为所动。
“呜呜呜呜呜.....”
“呜呜...何、何秋山,明明是你自己没本事,还痴心妄想要娶我,要什么没什么......”他盘坐在床榻上,脸蛋潮红,腮肉边有几个牙印叠在上面,眼睛被剔透的泪珠占满,他细数着何秋山的罪过,看到手上这件粉色的上衣时眼泪掉的更凶了,布料柔软,看起来就十分昂贵,他慢吞吞地穿在身上,“以后再也穿不了这么好的料子了......”
脖子上,成亲时套着的纯金项圈还没舍得取下来,动起来铃铛声响得清脆。
他抽泣着爬下床,眼看着白天穿的喜服被糟蹋后像堆咸菜似的堆在榻脚,他心里气不过,颤颤巍巍地走了过去,又用力踩了几脚。
“死江承!你给我等着!”
他狠心将妆奁里的首饰全部拿了,随手写下几句就走了。
还再见,再也别见了!
他躬着腰,后背上背了一个塞满金银细软的包袱,做贼似的藏在柱子后面。
仆人远远走来,一眼就看见了他,想过来时却被同伴拉住了,“你干什么,人家少奶奶躲在后面,你故意过去,还有没有眼力见了?”那人鄙夷地骂了句。
“哦哦。”仆人点点头,装作没看见,扭过了头。
吕幸鱼真的笨得跟小猪有一拼,哪个想逃跑地还穿这么鲜艳的衣服,背上背个比自己身子还大的包袱。
见人走了后,吕幸鱼才磨磨蹭蹭地从柱子后面出来,江府大门有下人守着,那就只能从后门走了,他记得梨园内有处矮墙,就在花园那,可以直接翻出去。
他左右看了看,趁着天黑,背着包袱就往花园去了。
两名下人从屋内出来,看见他的背影后,不由发问:“那是二少奶奶吗?怎么往花园里跑了?”
“还背那么大个包袱,等等......”两名下人蓦然对视,“不会是强盗吧?”
“走走走快过去看看。”
他俩说着便追了过去。
吕幸鱼走得不快,主要还是因为没恢复过来,走起路来,哪哪儿都疼。他扶着腰,正想着待会儿要怎么才能爬上墙呢,就听见后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大惊失色,这么快就追来了?头都不敢回,忍着疼往前面跑。
眼看着到地方了,他跑得越来越慢,后面的也紧追不舍,包袱重得他身子往后仰也舍不得丢。
吕幸鱼迅速地爬上那方墙,坐在墙头,想要往下跳时,看着这惊人的高度,他的腿打起了抖,不、不会吧,怎么这么高?!这跳下去腿都会摔折吧。
那他刚刚是怎么爬上来的?
下人们气喘吁吁的追上他,看见他坐在墙头,吓得六神无主,“二、二少奶奶,你小心点儿啊,别摔了!”
吕幸鱼也怕啊,他抱着包袱,眼里包着泪,坐在上面瑟瑟发抖,此刻他比谁都无助,“你们想想办法啊,快让我下去,呜呜呜呜呜...我要怕死了.....”
眼看着人哭了,下人们几秒七嘴八舌地安慰道:“别哭啊二少奶奶,别哭,我们会想办法的,你别哭。”
“你快点,快点去叫二少爷过来,不然待会儿二少奶奶和他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好歹,我俩就等死吧!”其中一个下人,不停地用手肘去碰另一个。
“啊?好好好好。”那人一听,拔腿就跑了。
吕幸鱼哭得一顿,眼看着那人飞一般的跑去叫江承了,这下完了,全完了......被江承抓住,还不如跳下去把腿摔断呢。
他屏着气,谨慎地探出头去,这高度,他缩了缩脖子。
□□死,还是被摔死.....他还是偏向于前者的,至少江承不会把他的腿打断。
梨园内。
距离江承去主院不过一刻钟时间,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跑出了江府。这个小蠢货一定躲在哪儿的。
江承唇色苍白,干裂开绷出的口子已经冒出了血丝,他脸色阴沉地吩咐下人,将整个江府一定要翻来覆去地找。
等下人们急急忙忙去找时,他回过头,看了眼还站在门口的江泊潮,“你吹西北风呢吧,人丢了你也不着急。”
江泊潮淡淡抬眼看过来,“我为什么要着急,又不是我老婆。”
“更何况,他在纸上写的是,他不想做你的少奶奶了。”
被嫌弃的又不是他。
这时候还说上风凉话了,好好的洞房被这个畜生给闹了,好好的媳妇被他给弄了,这贱人怎么不去死。
江承牙齿咬得嘎吱作响,三步两步就冲上了台阶,就在他要动手时,两名下人急急忙忙地从花园那边跑了过来,看见他后,说:“二少爷,二少奶奶在哭呢,你快去哄哄吧。”
江承神色慌乱,立刻朝着他们说的方向跑了过去。
江泊潮眸光微闪,缓缓看了过去,不多时,他也跟了过去。
吕幸鱼坐在上面,墙头狭窄,他动也不敢动,一个姿势保持得太久,他的腿也变得麻木起来,他小心翼翼地挪着腿,想动一动。
下一刻,不远处传来男人的怒斥:“吕幸鱼!你爬那么高想干什么?!”
“快点给我下来!”江承外衣大敞地走了过来,花园周围已经亮起了烛火,男人的脸色极为阴沉,眉毛拧成一团,脸上白得跟鬼一样,在光线下显得格外可怖。
吕幸鱼紧绷的神经被他的怒声扯断,差点从墙上摔下来。
江承眼神变得惊惧起来,快速地伸出了手臂去接。
吕幸鱼吓得哇哇大哭,“你有病啊!这么凶干什么?差点摔死我了。”
江承舔了舔唇,看他哭了,又压下火气,“下来,我接着你。”
吕幸鱼哭得可怜,这时候都不忘谈条件,抽泣着问:“那、那你不准打我,也不准、也不准很凶的,弄,弄我......”
他断断续续地说完这句话,蓄满泪的眼睛悄悄去看江承的反应。
江承答应得很快,“好,可以,你先下来。”
吕幸鱼咬着唇,看他答应得这么快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哭傻了似的看着江承。
江承站在下面,鬓边的冷汗一颗追着一颗往下掉,后背的鞭伤,渗出的血迹已经开始结了血痂,他刚刚那番动作导致伤口又崩裂开,粘腻温热的液体正在他背上滑动。
“你乖,快下来,我答应你了。”江承面色惨白,又一遍重复。
吕幸鱼抿唇,看了看手里的包袱,“那你先接着包袱。”
他扔了下去,江承接过后丢在了一边,他用眼神丈量着吕幸鱼跳下来的距离是否合适,他手臂大张,“跳吧,我接着。”
吕幸鱼咬牙,慢慢地将酸麻的腿移到前面来,随后闭着眼睛跳了下去。
江承眉心一跳,悬在空中的心脏在人重重地砸向自己胸口时归了位,他把人放在地上,哑声问道:“没事吧?有没有哪儿摔了?”
吕幸鱼委屈地摇头,刚刚真是吓坏他了,“没有。”
江承脸色又蓦然沉下,捏着他的肩膀背过身就开始扇他屁股,“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跑!还学会爬墙了,老子对你哪儿不好?”
吕幸鱼被他捏着肩膀,跑都没地方跑,他腿还是麻的,只能哭喊着:“救命啊!救命啊!你们二少爷打老婆....呜呜呜呜......”
屁股上火辣辣的疼,男人的巴掌不停,混在吕幸鱼的哭腔中。
“我、我要小产了呜呜呜呜...我还怀着孕呢,你怎么能这么欺负我呜呜呜呜.....”吕幸鱼已经没力气了,一阵扑腾后,偃旗息鼓地待在他怀里,听声音像是认命了。
江承顿了顿,随即将他扛在了肩上,往梨园走去。
吕幸鱼闷哼了一声,甜腻嘶哑的哭腔短促的在江承耳边响了一瞬。又艰难地抬起头,看着江泊潮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吕幸鱼昏了头,竟还向他求救:“呜呜呜,秋山哥哥,你救救我.....我会被他干死的.....”
又是一巴掌甩在他屁股上,“吕幸鱼,我劝你别再惹我发火。”
吕幸鱼扁着嘴,晶莹的泪珠挂在饱满的腮肉上,就这么盯着江泊潮。
眼见着求他没用,吕幸鱼愤愤道:“何秋山!你这个负心汉,以后有本事别来找我啊!白天在床上不知道这么忝我的呢,下了床就翻脸不认人了!”
好无理取闹的人,也不知道谁是负心汉。
男人对他的话置若罔闻,看着江承将男孩弄走。
他眼神有着事不关己的淡然,像一座雕像似的屹立在原地,直到男孩的哭声渐失,直到院内长长的烛火燃至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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