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刚过，风依旧冷，但刮在脸上不再像刀子，而是像浸湿了凉水的湿布，偶尔夹在着一丝暖意。
高二下学期刚开始，慕灵翎还无法适应上课模式，上课经常睡觉，不止一个科任老师叫她站起来醒瞌睡。
慕灵翎还是像往常一样，一打上课铃就犯困，眼皮挣扎了两秒，还是屈服了。
一只手杵着脑袋，脑袋微微下垂，另一只手握笔假装写字。
慕灵翎平时睡觉都这样做，老师有时候也不一定看得出来，即使看到也会以为她在做笔记。
“你们数学老师请产假，以后你们的数学课我来上。”
熟悉的声音打破了慕灵翎的睡意，慕灵翎揉了揉眼睛，看到唐嫣双手杵在讲台上，眼神犀利，仿佛要吃人。
慕灵翎的同桌悄悄对慕灵翎说：“好凶呀。”
话语刚落，唐嫣突然看向这里，小姑娘瞬间被吓得一动不动，盯着课桌看。
慕灵翎也怕唐嫣，唐嫣还是她班主任的时候就凶巴巴的，慕灵翎抽烟和玩手机被抓，她可是没少挨唐嫣批评。
……
这一节数学课，是慕灵翎分班以来听课最认真的一次。
下课铃刚响，唐嫣就看着座位上的慕灵翎，说道：“慕灵翎过来一下。”
慕灵翎有些惊讶，没想到唐嫣会喊她。
慕灵翎走到唐嫣面前，问道：“老师，有什么事吗？”
唐嫣问了一下慕灵翎上学期的期末数学考试分数，慕灵翎有些不好意思回答，毕竟太低了，不好意思说。
唐嫣说道：“说吧，我只是想了解一下。”
慕灵翎语气有些轻，“我上次考了37分。”
唐嫣说道：“你数学还是和高一的时候一样呀。”
“林沐之前帮你补习我记得挺有用的。”
慕灵翎轻轻“嗯”了一声，当时数学成绩确实提了一些，但只是昙花一现。
但唐嫣的话还是勾引起慕灵翎那段回忆，林沐给自己讲题的时候，语气轻柔。
就算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他也能耐心地去教慕灵翎，直到慕灵翎会这道题。
唐嫣和慕灵翎简单交流几句后，唐嫣便回到办公室，慕灵翎趴在桌子上养精蓄锐，但闭眼就是那段时光。
慕灵翎记得当时林沐给她讲题时，被白九凤偷拍了一张照片，后来打印给了两人，慕灵翎回去想好好看看那张照片。
也不知道林沐现在是不是也和她一样还不能适应而趴在桌子上睡觉。
……
林沐已经适应训练基地的强度，但星期六中午出来还是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家中。
看到家中空无一人，内心感到空虚，但想到父母在外面流的汗水，还是从书包里掏出奥数题做，不能辜负父母和老师对自己的期望。
做了一会儿，手机响了一下，林沐打开手机。
白九麟：【大儿放假没？】
林沐皱了皱眉头，心想：“他找我准没好事。”但还是问道。
林沐：【放了，怎么了？】
白九麟：【我腿受伤了，不好出去，能送件东西给我吗？】
林沐：【什么东西？】
白九麟：【你的学习笔记。】
林沐看着“学习笔记”四个字，不禁怀疑这还是他认识的白九麟。
林沐：【你怎么突然想要这个。】
白九麟：【你别管，我有用。】
林沐想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送给他吧。
林沐：【行。】
白九麟发了一个蘑菇头拥抱的表情包。
白九麟：【你最好了。】
林沐忍不住笑笑，这还是他认识的白九麟。
……
林沐敲了敲白九麟家的门，等了几秒，房门缓缓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白九凤穿着松垮的睡衣，满眼疲惫，但看到林沐，一下子来了精神。
白九凤问道：“你怎么来了。”
林沐说道：“你哥让我送点东西给他。”
白九凤站在门边，说道：“你先进来吧。”
林沐走了进来，白九凤跟过来看了眼他手中的学习笔记，问道：“什么笔记呀？”
林沐说道：“我的学习笔记。”
白九凤瞬间激发了好奇心，说道：“先让我看看呗，学霸的笔记还从来没看过。”
林沐递给她，白九凤赶忙翻开笔记看看里面是什么样子。
林沐看看客厅，没见白九麟身影，问道：“你哥呢？”
白九凤目不转睛地看着笔记，说道：“他房间里。”
林沐走到白九麟的房间门口，敲了敲房间门，里面传来，“进来”二字，林沐才推开门。
白九麟左腿缠着纱布，样子有些狼狈，林沐还从来没见白九麟这样。
林沐坐在床边，压制嘴角的笑意，白九麟见状，说道：“别碰我腿。”
林沐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和别人打架了？”
白九麟说道：“别问了，说多了都是泪。”
白九麟看着手里空空的林沐，问道：“笔记呢？”
林沐说道：“你妹妹要看，就给她看了。”
白九麟脑袋靠在枕头上，看着天花板，不知在思考什么。
林沐起身准备走，说道：“好好休息。”
白九麟突然起身坐在床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再帮我一件事呗。”
林沐转身看着他，问道：“什么事？”
白九麟说道：“马上要晚上了，在这里吃个饭再走呗。”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林沐有些无奈地说：“想让我做饭直说。”
白九麟说道：“可以吗？”
林沐看着白九麟的样子，不禁一笑，“可以。”
……
白九凤站在一旁，看着林沐系好围裙，“挺专业呀。”
“不像我哥，煎鸡蛋都能煎糊。”
白九凤有些想了想，“我也不怎么会做菜，但起码我鸡蛋不会煎糊。”
林沐忍不住笑道：“你们没把厨房弄炸已经是上天眷顾了。”
白九凤说道：“以前学炒菜没控制好火候，把排烟管道烧坏过一次。”
林沐：“……”当我没说。
林沐问道：“你哥的腿怎么回事。”
白九凤说道：“不知道，听他说是打球受伤的。”
林沐心里犯嘀咕，打球能受伤成这样。
……
吃完饭后，林沐说道：“我先走了，下次见。”
白九凤嘴里还含着食物，发出的声音含糊不清：“再见。”
白九麟也一样：“再见。”
林沐笑笑，转身开门离去。
白九麟说道：“我就说他厨艺好吧。”
白九凤说道：“你怎么不和别人学学，煎鸡蛋都能煎糊。”
白九麟：“……好汉不提当年勇。”
……
林沐一个人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行走，一个人在家里虽然可以做做题，但太孤独，可一个人在街上不知道去哪也孤独。
林沐看看周围结伴而行的人，他们好像都有自己的目的地，有自己要做的事。
即使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做题是最好的选择，但没有任何动力让他去做题。
林沐脑海中闪现出慕灵翎的样貌，“她现在在做什么呢？”
想发个消息给慕灵翎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以往慕灵翎闲着没事会发朋友圈分享日常，虽然大多数是抽烟的照片。
林沐想到这，打开手机看了起来，不为别的，只是想给自己单调的生活添点色彩。
但慕灵翎并没发最新的朋友圈日常，林沐盯着屏幕看了两秒，关掉手机继续向前走去。
走了不知道多久，林沐走到了小时候经常来的公园。
林沐见来都来了，索性走进去看看。
边走边回忆，从小就喜欢在这公园里玩，因为这座公园是最早有儿童娱乐设施的公园。
看到当时给慕灵翎堆雪人当生日礼物的位置，现在空落落的。
林沐继续向前走，继续往前就是一片湖水。
晚上公园人很多，但道路宽阔，并不拥挤。
林沐很快走到湖水旁，双臂交叉扶着栏杆，看着湖水思索着什么。
湖水在黑夜的笼罩中显得神秘莫测。
林沐现在脑子一放空，就会涌现出慕灵翎的样貌，尤其是她笑的时候，感觉真奇妙。
这种感觉是林沐从来没有的，但这种感觉白九麟和龚瑞恒他们应该能解释为什么会有这个感觉。
正思索，林沐感到后背被拍了一下，林沐转头看去，看到身后的慕灵翎。
慕灵翎走到林沐身旁，说道：“放假也不和我说一声。”
林沐转头看着她，说道：“今天做饭给白九麟吃，搞忘了。”
慕灵翎噗嗤一声，笑道：“你是他爹呀，还管着他。”
林沐点点头，说道：“没办法，他小时候我没教好他。”
……
白九麟坐在客厅里不停打喷嚏，看着正在专心追剧的白九凤。
说道：“你是不是骂我。”
白九凤：“？”
……
两人相视一笑，慕灵翎问道：“你来这干嘛？”
林沐看着湖面，说道：“不知道做些啥，到处瞎逛。”
慕灵翎说道：“和我一样，你说我们是不是心有灵犀呀。”
林沐说道：“有吧，”
慕灵翎看了看周围，又看着林沐，说道：“我抽根烟，你不介意吧？”
林沐说道：“不介意。”
虽然周围有些人，但现在的人包容性还是很强的，所以慕灵翎点烟没人会注意。
林沐侧眸看着慕灵翎，慕灵翎吸烟的样子林沐不是第一次见，但那么靠近见她抽烟，还是第一次。
林沐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为啥要抽烟？”
这个问题或许看起来很蠢，却是林沐的心中的疑问，毕竟抽烟有害健康，她却还要抽烟。
慕灵翎吐了一口烟气，转头看着他，眼里含笑，说道：“想体验什么感受，但体验后就上瘾了。”
“而且心情烦的时候很有用。”
林沐若有所思地看着慕灵翎手指上夹着的烟头。
林沐问道：“那你什么时候戒烟？”
慕灵翎说道：“估计这辈子都戒不了了。”
“但……”
慕灵翎瞬间想起，曾经自己也问过何清秋这个问题，何清秋夹着烟，说道：“什么时候有人用手指把我烟头掐灭，我就戒烟。”
慕灵翎问道：“为什么？”
何清秋说道：“手指掐烟头那么疼，不是真的喜欢，怎么可能掐。”
现在，慕灵翎看着夹着的眼，慕说道：“只要有人把我烟头掐灭，我就戒烟。”
林沐看着她手中的眼，烟头上的火星散发细小的烟气。
顿时，慕灵翎看到林沐白皙的两根手指把原本火红的烟头掐灭了。
林沐掐完后，手赶忙伸在身后，指尖传来的疼痛让他手指止不住地颤抖。
慕灵翎看着熄灭的烟头，眼眶突然变得红润，抬头看着没有任何脸色变化的林沐。
慕灵翎将手中的烟放进口袋里，双手拉着林沐的手，看着原本白皙的指尖变得乌黑。
慕灵翎说话声音有些轻，有些抽泣，“你傻呀。”
但立马关心道：“疼不疼？”
林沐面露微笑，摇摇头，“不疼。”
慕灵翎说道：“我不是小孩子，别骗我，怎么可能不疼。”
林沐说道：“我也不是小孩子，别骗我，说过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慕灵翎看着他满脸心疼，看着不远处的小卖铺，说道：“走。”
拉着林沐另一只手，向小卖铺走去，买了一瓶冰水，慕灵翎让林沐把手指伸进去。
两根手指刚刚好，林沐的疼痛缓解了一些。
慕灵翎说道：“我带你去医院包扎一下。”
林沐没有拒绝，任由拉着慕灵翎拉着自己，看着慕灵翎着急的背影，林沐感觉心里有点……高兴。
……
两人在附近的一个诊所里上好药，包扎好，林沐感觉现在两根手指有些轻微疼痛，比刚刚好多了。
慕灵翎双手捧着林沐的右手，看着被烫伤的拇指和食指，满眼心疼。
林沐说道：“没事了，已经不疼了。”
慕灵翎声音变得正常，但眼眶依然红润，“你手烫伤了，会不会影响你做题？”
林沐说道：“不会，你不用担心。”
慕灵翎才小心翼翼的松开林沐的手。
林沐看着此时的慕灵翎眼眶红润的样子，显得楚楚可怜，让他心里产生一丝愧疚，自己是不是不应该这样做。
林沐试探性的询问：“你刚刚说的还算数吗？”
慕灵翎沉默两秒，说道：“算数。”
“我一定会戒烟的。”
林沐说道：“我相信你，你一定能做到。”
慕灵翎视线逐渐被泪水覆盖，揉了一下眼睛。
说道：“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你还要学习。”
林沐说道：“行吧，再见，下次见。”
慕灵翎虽然眼眶依然红润，但是面露微笑，说道：“再见，下次见。”
道别后，两人转身离去，走着走着，慕灵翎的憋了很久的眼泪，还是流下了一滴。
慕灵翎因为林沐流过两次眼泪，一次是林沐为了给她堆雪人而发高烧，这次是为了让她戒烟烧伤了自己。
慕灵翎心想：“他是笨蛋吗？做事不过脑子，下次再让我哭我打死他。”
但她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慕灵翎不会打林沐，就算打伤了，她又要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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