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的卫忱欢沉默到让阿袇嫂猜想,她很快就要用礼法教条秉持反感态度。
她还是把这位外来客想得太包容。
卫忱欢将东西叠放好后,对着今晚的圆月用稀松平常的语气开口:“喜欢女子啊。我觉得没什么,阿眠平日对寨子里的姑娘很有分寸的,但是成亲,也没说不能和姑娘成亲啊。子嗣完全可以像圣子那样过继。阿眠那样美的人,谁会舍得她拼命诞下子嗣?”
有小翾这种好女色的发小在,她对此接受得很快。
甚至觉得阿眠喜欢姑娘有些高兴。
卫忱欢还没有意识到她随口的话,让阿袇嫂以及找她的阿坠被震撼住。
中原为了不打仗,和亲与联姻改到男男女女各自嫁娶了?
阿袇嫂道:“我同你说的是事实 。你这样随意说,可是会让大王动怒的。”
若她是圣女兴许会有些被安慰到,但圣女的担子不必瑢国国君低。
婚事上自然无法自身做主。
“阿袇嫂,我也是说认真的。你告诉我这些,不就是希望我理解阿眠?我觉得没什么好反对的。”卫忱欢手持芦笙灯,想到阿眠为何不许旁人进卧房,了然地笑笑:“寨子里没有她的意中人,说不准哪天就偶遇到了。就像您和您夫君那样。”
阿袇嫂背着圆刀:“这倒也是。阿忱,你这般通透,难道……”
卫忱欢凝视水面上的星光:“我?战事未平前,我不会随意成家的。”
她刚想说自己面对阿眠也有种娶回家的冲动,但为了阿眠的声誉忍住了。
苗疆和中原婚嫁理念是有些不同,可阿袇嫂也说了,寨子里仍然有人说三道四,只是没有当着阿眠面频繁地施压。长久下去,阿眠会被逼着嫁人,要么就是招赘势力低一些的苗王。
阿袇嫂神色复杂地感慨:“圣女若是同你在一起,我倒是会放心些。”
憨憨的又会武功。
可惜,阿忱是龙锦綉和卫祺陆的独女。
怎会允许女儿和姑娘家相恋。
卫忱欢的手被芦笙灯的边角戳到,面带惊恐道:“这可不兴乱说啊,我无所谓,牵连到阿眠就不好了。东半苗和那些求而不得的人,已经开始拿这个刺她了,我不想也参与一脚。”
她说的时候,动作很像是侦查的士兵。
生怕敌方和自己人听到了不得的事。
卫忱欢拜托道:“今夜这些谈话是你我的军事机密,别让旁人知晓。”
阿袇嫂望了眼站在楼下的阿坠:“晚了。阿坠是圣女的女使,自不会乱讲。我也该回去看看阿蓬了,你们好生商量明日的起龙舞如何安排。”
这世上并非所有人同她和夫君,先是互相看不顺眼再偶然在一起。
阿忱若是寨子里的姑娘还好。
圣女不会有较大的压力。
可惜,二人的身世悬殊不大。
那执掌太常寺的卫祺陆兴许和大王一样,不会崩坏传统的世俗同意这门婚事。
那些个嚼舌根的,不过是想用尚未发生的事诋毁圣女罢了。
卫忱欢见到许多吊脚楼的窗户是开着的,方便蛊虫出入。
原先还算可以的心情,在雷虫蛊等小飞虫贴着她的衣服和芦笙灯后,被吓得脸色苍白。
阿坠轻松地解决了这些虫子:“阿袇嫂都和你说了?”
卫忱欢佩服道:“你真厉害。”
阿坠拦住她踩楼梯:“回答我的问题。”
圣女的小秘密就这么被发现了?
果真离被美色所惑远不到哪儿去。
卫忱欢脑子里想到的先是沙盘上的排兵布阵,后是应对的答案:“我对此没有任何成见。阿眠所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我将是除了你,第二个真心祝愿她们美满的。”
怪不得有些人看小白脸的眼神防着她,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她长得也不白啊。
卫忱欢决定:“为了你家圣女的清白,你帮我找个住处吧。报酬……我再帮你干半年的活。”
种菜和遛狗不在话下。
阿坠似是被她的条件给打动,纠结再三严肃道:“我是那种喜欢偷懒的人?你早该搬出圣女的闺房了。可是这会人太多,让你同旁人同一个屋子,圣女会担心。”
卫忱欢道:“阿眠也不会让我被下蛊的。”
白天听人闲聊,光是情蛊就有上百种。
什么成双蛊、新娘蛊。
听着就挺吓人。
卫忱欢从头巾里摸到了银铃,这点保命的小东西不知能用到何时。
“你中蛊是小,就怕你有意外,你家龙大将军会带人为难西乡苗寨。”阿坠收回拦着她去路的手,认真琢磨安排别的住处。
卫忱欢心道这些事为何要扯到我阿娘?人家都不带那些旧部了。
她打了水擦拭身体,躺在小木榻上入睡。
阿眠的声音传来:“忙完了?”
卫忱欢感觉到屋子里忽然凉意十足,道:“算是吧。”
与阿袇嫂说的话自是不能让阿眠知晓。
阿眠捏碎出现的蛊虫焚烧在银盆里:“起龙舞的事,你不必跟着了。免得你伤口复发会很麻烦,我不是全能的大夫,村子里的苗医也很忙。”
嘱咐人小心的话说多了就成了唠叨。
阿眠觉得自己因小事变得反常,她才是需要苗医看看的那个。
卫忱欢四肢很累,头脑还算清醒:“那我便在寨子里照顾老弱妇孺,不算拂了你的好意。阿眠,你们会用中原的银子做生活物品的流通吗?”
阿眠正想问她同阿袇嫂聊什么让人看着依依不舍,但还是答道:“自然是要用银子和铜钱。西乡山到你镇守的军营一百里路,骑着马只需要两个时辰。我们只是不喜欢参与那些纷争,不代表真的断了基本的物品交易。”
这是缺银子了?
平时没见阿忱要东西。
是寨子里没有的?
阿眠打开抽屉里上锁的盒子,拿了些碎银子似是忘记说过不给工钱这一茬。
卫忱欢左思右想:“我就是问问。我答应过你在这儿做事不拿钱的。姑娘节还有三四天落幕,我可否搬出去?”
东半苗和三橘苗都盯上这儿的势力与地理优势。
仡莱阿缪成了圣子厚肆无忌惮,就差没带人威逼仡莱煌鼎主动俯首称臣。
伏一瓜芋和阿眠同岁。
他想用联姻抬高三橘苗的地位显而易见,尽快用竞争机会排除对手。
自己是个误入西乡苗寨的外人,没多久变成了仡莱阿缪针对阿眠的由头之一。
卫忱欢铜铃眼一会儿失落,一会儿没精神。
她早该避嫌的。
避免产生对阿眠有危险且难堪的状况。
碎银子砸在镶着黄金与翡翠的铜镜背面,翡翠石上险些出现了裂痕。
动静不大。
却让阿眠的心像是被不明物体砸开口子,迎来本不该畏惧的狂风。
阿眠试探道:“你真的……想搬出去?”
姑娘节第一天,七伯伯没别的表示。阿缪输了独竹水漂气得不行,没有明面上做出红修蛊下作之事,可是明天就很难说了,东半苗的那些人定是暗藏了不少东西,等着蛊王比试的时候动手。
那双睡凤眼中锐利的锋芒望向对面的吊脚楼,素白的手背上趴着云虫。
云虫张着嘴吃了不明的蛊虫,再睡在伪装成匣子的养蛊器皿中。
卫忱欢闻到一丝异香,自觉不能缄默太长时间。
她吃了药后笑道:“搬走后就不会吵到你了。我也好为圆满长老他们做些事,他年纪大了,需要人帮着。”
西乡苗寨的长老对其他苗王也有威慑。
仡莱西讴和外族人通婚后,因对苗疆有了不小的变化才会继续被尊重。
仡莱圆满是阿眠的亲叔祖,更是仡莱阿缪的曾叔祖。
属于辈分最高的长老。
他若看好并能帮阿眠一把,西乡苗寨在阿眠的带领下会更好。
阿眠察觉到腰有些扭伤的样子,并未心急地躺着:“那便在下个月搬到我旁边的楼,那时没有任何节日,你正好做活偿还所谓的救命之恩。”
卫忱欢想问之后的六月半是什么节日,却道:“你忙了一天先休息。旁边的楼是你弟弟的屋子 ,我住进去怕是不妥。我随便住在那种小木屋便好。”
阿眠唇上还有唇纸的嫣红色,嘴角勾起来的笑容让她看着不那么虚弱:“你确定要住关牛羊的地方?”
卫忱欢听到她又开自己玩笑,也不羞窘:“好啊。我以前和小伊无事就会帮牧民送回迷路的牛羊,通常会被赠与一些羊肉和牛肉,不好拿民脂民膏,倒是在途中看了很好的景色。”
下月若能联系到小伊就好了。
阿眠声音意味不明道:“你与那位贺统领交情也非同一般啊。”
卫忱欢对贺塘伊是有些想念:“当然,她和我出生入死,自是我重要的挚友。”
阿眠银镯不离身:“小卫将军仪表堂堂,骁勇善战,能和帝王与将领成为朋友,让阿眠好生羡慕。”
阿佰提起过贺塘伊,是个内敛的闷葫芦。
到了阿忱这就是有情有义很重要的人。
阿眠揉了腰坐在床上,最后想到的是重要这些字的含义。
卫忱欢甚少钻研自己的长相,道:“阿眠是夸我容貌讨喜?善战算不上。不用羡慕啦,你和我也是朋友啊,正如你所言,苗疆不问外面的是非,反而会生活得开心。”
良久,阿眠未曾再探讨这些。
她当是自讨没趣。
阿眠却是对朋友的身份介怀。
阿忱的长相深得她心。
感情方面不明说似是永远无法察觉到,她为了这些吃过多少次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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