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叮——”
台上，监考老师欲言又止；台下，对答案的人更加猖狂。
“谢老师”和李可欣在为了一道选择题的答案归属“A”还是”B‘，吵得不可开交。蒋诗涵苦求着科代表让她把选择题答案涂完——这是1班周考特别战术，打铃完再涂选择题，为自己多争取几十秒的时间。
尽管y芳对此三令五申，但众人屡试不爽。
毕竟别的考试可没有这么难，非常规考试，理应采取非常规策略。
教室里闹哄哄的，闻蔚然拿起手机去厕所里躲个清闲。
接二连三的消息震动，把他的手都快震麻了。
备注为“外婆”的微信联系人，一口气发了好几条语音消息。
显示未读的小红点连成串儿，让闻蔚然的眉头都快拧成了麻花。
老太婆找他多半没什么好事。
但要是玩消失或者随便回个“哦”，在他这没发泄够的老太婆一定会去找别人。
今时不同往日，她不再敢去烦她那手握家里财政大权的二女儿林芝，却敢去找徐敏的不痛快。
因为她拿准了，徐敏肯定会为了闻蔚然和林芝妥协。
对于闻蔚然来说，他还没有白眼狼到冷眼旁观徐敏因为自己而受气的地步。
他只忍着从心底排山倒海般袭来的不情愿，点开“转文字”按钮。
外婆：「听你大姑说，你居然跑回去复读？你的脑子进水了？一天一天的，净搞些没名堂的，也不想让别人怎么笑话你！这么大个人了，连你表弟都不如。
外婆：「你看看你啊！之前说得跟成了真一样，现在呢？你也没考上啊，你失败一次还不够，还想失败第二次啊？自己一个人丢脸就行了，偏偏还要连累着一家人一起丢脸。」
外婆：「我看你就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这咒法，他都开始怀疑林芝是不是老太婆亲生的了。
但他表弟也确实是个“人才”。
能花样地和正确答案错过，准确率比全选“C”还低，也确实算得上是个不可多得的本事了。
他挑挑选选，复制粘贴了一条快到微信消息字数上限的小作文，给老太婆发了过去。
以老太婆的性子，是不可能从头到尾看完一遍的。所以，他连穿帮的地方都懒得改。
但，他由衷地希望，看在他态度这么“良好”的份上，老太婆能消停一阵子。
“闻蔚然，你掉到厕所里了吗？”
是于博文的声音。
“别嚷了。”简扬犹如神兵天降般打断了于博文。
听到别人在厕所里大喊自己的名字，真是社死。
“咱俩直接拿个大网捞人吧。”简扬道：“闻蔚然——你在哪一间啊？”
声音不大不小，却能混合着卫生间特有的回音，让每一个如厕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空气安静了一瞬，随即充斥着好几个人的窃笑声。
闻蔚然现在是出去也不是，不出去也不是——他很担心外面的俩人会不会再次语出惊人。
好消息是，并没有。
他刚一出厕所门，简扬就往他手里塞了一张纸条。
“这是我专门替你画的办公座位分布图。现在，拿着它去大办公室找晏安。你亲爱的英语老师，正在呼唤你。”
作为一个大一就过完了四六级，且第一次考六级，分数就卡600的男人，闻蔚然现在强得可怕。
生物丢下的脸，他势必要在英语上找回来。
学校为了方便学生问问题，把所有教高三的老师集中在“高三楼”的一个大办公室里，就在1班隔壁。
里面人很多，闹哄哄的，高矮胖瘦的人在里面穿梭着，像赶集一样。
根据简扬画的“草图”，闻蔚然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和其他英语老师聊天的晏安。
她招招手，示意闻蔚然过来。
和几乎所有的英语老师一样，已经快40岁的晏安依然保持着那份优雅，办公桌上还插着一束新鲜的蔷薇。
“你们岳校长(y芳)和我说过你的情况了，英语很好。毕竟总分优先嘛，你要想拿学英语的时间去弄一下其他科，这没问题。但考卷和作业要写，该有的练习也不能少，英语很看重语感的。”
晏安说这话说得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她英语本来就快要靠近1班学科鄙视链的底端了，好不容易多一个可以上140的，还要被人苦口婆心一顿劝，让人可以安心在英语课上搞理科，她心痛啊！
“谢谢老师，我明白的。“闻蔚然表面诚惶诚恐，但内心窃喜，光明正大可比偷偷摸摸效率高多了。
“今天叫你来呢，还想叮嘱你几句关于读后续写的事。”晏安接着说，“记住几点：不创造新人物，每段对话不超过两次，把横线写满。很简单吧？”
“应该没问题。”闻蔚然感觉这和语文记叙文差不多，但还是谦虚一下比较好。
“行，那你写一下今晚作业上的那一篇，写完给我看一下。”晏安拿过早已准备好的作文纸递给他。
所谓的作业，其实就是套卷。每两天写一套，不写作文，遇到连堂还要再写一套。
以晏安一节课能讲三套卷子的记录，这都算是基础操作了。
“我去！你十五分钟就写完了读后续写，居然还是‘衡水体’。”简扬欣赏着闻蔚然那新鲜出炉的英语作文，满脸都是不可置信，“你是人型打字机吗？你都不需要思考下一句怎么写吗？”
闻蔚然伸手把作文纸从简扬手里抽了回来：“‘衡水体’就是画圈和写斜线，又不难。”
他说完就起身去办公室找晏安，已经快下晚自习了，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满分25，能拿23分左右。第一次写成这样已经非常不错了。”晏安表示她很满意：“你那同桌，写得跟狗刨了一样，语法错误满篇飞。尤其是读后续写，一篇都能扣个7、8分。”
一提起简扬的英语她就是气——这人明显就是不重视，否则化学能学好，英语怎么就学不好呢？
闻蔚然看着晏安那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在心底吐槽：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英语早读睡觉，英语课赶物理作业，英语作业直接抄，英语听写弄小抄……简扬能考到他现在的115分，已经是上天赏饭吃了。
铃声响起，办公室里都能听清整栋楼的人收拾书包起身的声音。
“那你先回去吧，老师看好你哈。”晏安也开始收拾办公桌，下班大吉。
“麻烦老师了 。”
闻蔚然到家时，发现客厅里堆了一堆各式各样的复习资料。
他粗略地翻了下，封面花花绿绿，基本都是一些没有听过名字的“网红教辅”。
徐敏从厨房里走出来，端着刚煮好的鸭汤，把它放到桌子上，“这些都是网上那些老师推荐的，你看看有没有哪些是需要的?“
除了每个人的学习水平不一样，每个地方的考题的倾向也不同，这些书对于闻蔚然来说约等于吃灰。
他斟酌了一下话语:“我待会儿再仔细翻一下，以后要是同学推荐参考书的话，我会和你说的。”
他看到徐敏盯着那堆书的忐忑的神情，又犹豫了一下，还是拿了几本化学和生物相关的，徐敏看到后总算松了口气。
“我还以为全白买了呢，能有一两本派上用场也挺好的。你吃完再看看有没有能用的，剩下的我明天送到你大姑家，你表弟应该用。”徐敏道。
反正闻蔚然的表弟应该也不知道哪本好，哪本不好，全当成人情。
“行...”闻蔚然乘了两碗汤，状似随意地说:“我外婆最近和你说什么没?”
“没有啊。”徐敏又钻进厨房里切水果:“我和你妈妈连你复读的事都没跟她说，就怕她动摇你军心。”
“那就好。”闻蔚然道
徐敏切苹果的手突然顿了顿，她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怎么，她不会来找你了吧?难道是听你大姑说的吗?哼...蔚然，她是来找你，你可千万别理她，他找不到你，自然会来找我的。”
徐敏准备明天把那几本封面上大写着“基础”这几个字的书挑出来，只送这种。剩下的，直接捐算了。
“你又没扔惹她，让她来找你做什么”闻蔚然喝一口汤，能尝出来是用心炖了还几小时的。
有的时候，他宁愿徐敏对他没有那么好。
现在的他，没有办法心安理得的接受，也没有办法全心全意的回报。
这就是个无解的答案，就像一只被粘在蛛网上的蝴蝶，越挣扎，越无助。
“蔚然，你好不容易才有这一次机会的，你要好好珍惜，不能把时间浪费在她身上。”徐敏道。
“我不理，你也别理她。”闻蔚然发自内心地说，要是真能这样简直皆大欢喜。但以他对徐敏的了解，目前不太可能。
“可...我不想让你妈妈难做。”徐敏垂下头，叹了口气。
闻蔚然感觉头都大了。
闻蔚然对徐敏的感情很复杂，有对一直瞒着自己的愤怒，发现真相的三观崩塌，也有小时候就有的类似母爱的依恋。
但，他替徐敏感到不值，有段时间，他想过林芝究竟是怎么给徐敏喂的**汤。
林芝配不上徐敏这么多年的付出。
他希望徐敏能多对她自己好一点，或许这样才能让他们都好受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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