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崖赶到时,雅韵轩已空无一人,只有一张被掀翻的长桌。
店小二感叹:“还好那位公子跑得快啊!”
还好他跑得快,不然酒楼损失绝不止一张桌子。
“他跑去哪里了?”周青崖问。
“顺着窗户,朝北城河方向。”
“多谢。”周青崖纵身跃出,一路踩着屋瓦,衣衫飘动。
头上,明月高悬。
脚下,庆安城中为迎接贵人,花灯挂满街头巷尾。
终于在靠近北城河的时候,看到了仓皇逃窜的宁既明。他身后跟着的红衣少年笑得张狂。
红衣少年引夜风为长刃,啸声响起,直直劈向宁既明。
拈天地万物为我所用,他是个法修。
好快好利的风刃!宁既明不用回头,便觉威压气势磅礴,逼得他骨骼剧痛无比。
看来他这是要被凌迟全身,血溅屋顶。他莫名想,这死状也太凄惨了些。不知道周青崖和顾明蝉来认尸时,能不能认出他来。
“飒———”
一道金绸猎猎作响,千钧之际,横挡过来。周青崖脚步不停,手腕用力,竟将风刃尽数堙灭。
漫天威压尽数消失,她站在宁既明身前。
他喘了口气,表情震惊中带着劫后余生的惊喜:“周青,你怎么来了?”
周青崖很是受用,问道:“他是谁?”
对面,红衣少年扎了个高马尾,几缕碎发垂在颊边,衬得那张脸愈发昳丽。眼尾微微上挑,瞳仁是极深的黑,看着两人,似笑非笑。
宁既明道:“下午你刚看到的,谢悬之的堂弟,谢妄原。”
我就说不如谢悬之嘛,周青崖心想,长得毫无记忆点。
“女人,我对女人没兴趣。”谢妄原想了想,又问道,“你乐不乐意,我找几个媒婆,给你介绍做谢悬之的道侣?”
哈?
没想到这位堂弟如此关心兄长的人生大事,婚姻问题?
周青崖:“我做他道侣作甚?”
“做他道侣,当然是为了给他生个孩子。”
“我给他生孩子又是作甚?”
谢妄原笑得邪性:“等你生了孩子,我就杀了你和孩子。谢悬之同时没了道侣孩子,一定伤心欲绝。”
在周青崖一脸茫然中,宁既明毫不犹豫地下定论:“堂弟脑子有问题,别理他。”
周青崖倒是不想理他。但谢妄原捏指成诀,周边所有高树晃动,无数碧色叶片齐齐聚涌而来,草木腥气无边无际,在暗夜中只听见沙沙声响,如同万蛇飞袭。
“那就换个玩法,”他笑起来眼睛弯弯,“万叶飞花。”
周青崖好奇:“堂弟打架之前还报招式名?先前那招叫什么?”
宁既明跑得崩溃:“我哪有心情听这个?!”
身后团团花叶如影随形,两人朝着江边跑去,金绸在身后舞成屏障,挡开一**叶刃。碎叶从耳边擦过,冰凉河风终于扑面而来。
“跳过去。”周青崖喊道。
“啊?”
宁既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一把拽着,从屋顶往河面跳去。
河面之上,为了迎接中州贵人的到来,停满了挂着花灯的乌篷小船,夜深无人,只有灯影憧憧。
两人身形跃过,脚步稳稳踩在一只船顶,灯影摇晃,水波荡漾。
漫天的万花飞叶紧随而至。
周青崖转身,金绸展开,绷得笔直,如泛着金光的长剑,照在她眼眸。
周身灵气运转,漫漫河水骤然腾起白雾,寒气顿生。宁既明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剑招,烟笼寒水月笼沙。”
周青崖也报招式名。
宁既明:姐,这真的很装。
但接下来的场景更装——
追来的花叶被水雾笼罩,竟如同忽然被卸了全部杀意,轻飘飘地尽数落了下来。
无际碧色铺满水面,慢悠悠随水流飘动。
就这么轻飘飘地被化解了。
谢妄原站在岸边,被寒气逼得后退两步,原本带笑的脸终于沉了沉,眼看着那两人钻进一只乌篷小船中,很快被一同笼进朦胧烟霭里。
可恶。
在哪。掀翻所有乌蓬船,他势要找到那两人。却被一只手拦住。
九黎的巫女不知何时出现,夜风中紫发无声轻动,她的神色平静:“你要做什么?”
“再给我一柱香的时间,我去杀了他两。”
“进城第一天,你就准备给公子惹事?”
公子此刻正在赴胡琼院长的宴,可不是惹事生非的好时机。
谢妄原辩驳:“这是王宴少将军的意思。”
裳降香无奈。
“记着,”她的目光扫过所有人,“你们是公子的剑,不是别人的狗。”
只有公子的命令才需要必须执行。
她的身边,殷秋很少开口,此刻却问道:“那个人,是谁?”
朱赫摇着扇子,为他解答:“九皇子,听说他现在已经改名为‘宁既明’。”
殷秋:“我问的是那个女人。”
女人?朱赫想,那女人以红绸为剑,确实令人印象深刻。但还没到能够引起昆仑少阁主关注的程度吧。
“我嫂子。”谢妄原说,“我已经准备好把她嫁给谢悬之。对了,你不是杀你妹妹去了吗,这么快就杀完了?”
殷秋不屑搭理谢妄原这个神经病。
从靠近河岸开始,他身后长剑就一直颤动不已。
他取下剑,静静抚摸。那个女人是谁?不过遥遥一瞥,为何会让你如此激动?
我们也曾经历过无数次生死搏杀,饮血时刻。但这样激动的心情,你从未为我产生过。
他手掌抚摸着鞘上刻着的镇剑诀,那是当年父亲亲手所刻,为的是镇住这柄剑的烈性。
此刻,纹路微微发烫,剑身在鞘内仍在低低嗡鸣,像在执拗地回应着什么。
殷秋指腹用力按在镇剑诀的纹路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剑身的震颤渐渐弱了下去,从急切的嗡鸣变成细碎的轻颤,最后终于归于平静,只剩鞘身还留着一点余温。
白雾渐散,残寒消融。风定夜宁,唯余船舷轻响,岸边远虫低吟。
挂在船头的花灯温暖,照着船舱里亮堂堂的,宁既明见岸边人群散去,冷得他紧了紧衣袍,扭头望见周青崖在花灯下细细收起金缕绫。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他吟诗一首,往后一靠,懒散地躺在船板上,听水声潺潺。
周青崖道:“不解释一下?”
刚才临走之前,顾明蝉向她说明了宁既明的真实身份,看起来她的猜测无误。
躺在船舱里闭眼睡觉的人没有正面回答,却怅然道:“这世道只是想好好过个日子,怎么就这么难?”
什么七子夺嫡他不想掺合,父皇仙逝的时候他也不在场。他早就知道,不受宠的皇子不如狗。于是十六岁那年,他从中州逃到千机学院。可惜还是没有安生日子过。
周青崖起身走向船头。
河面之上,无数个花灯小船无人自驶,将光影撞开圈圈涟漪,显得温和安宁。
“哪个世道,想好好过日子都很难。”她说。
“那倒是。好好过日子比杀人还难。杀人不过头点地,茶米油盐贵的买不起。还记得不,前天晚上是我出去买的面,面都涨价了一倍。卖面的老板还跟我说,面粉、猪油都贵了......”
水里路过的鱼吐了个泡泡。听着尊贵的中州九皇子絮絮叨叨,斤斤计较地吐槽物价飞涨。
“宁既明,”船头的人忽然开口,“我准备参加九州论道大会了。”
“啊?”他眨了一下眼睛,感动道,“不会是为了我吧?你准备帮我狠狠教训这帮人?”
周青崖无语:“别自作多情,不是为了你。”
“我不信,你这个口是心非的女人。”
“真不是为了你。”
“我不信。”
“……”
周青崖沉默地站在船头,身姿如松,心绪激荡。江风掀动她的衣袂,衬得她肩线愈发挺括。
刚才遥遥一瞥,她看到了谢妄原身边的人,一个男人。
独立天地间,清风洒兰雪。
直觉告诉她,那个男人就是今年中州的参赛人选中,最亮眼最令人期待的,殷秋。
她看到了,传说中殷秋那把从无败绩的剑。
那把剑,当然从无败绩。
因为那是她的剑。
折风剑。
轻如鸿羽,出鞘无声。
千机学院的女子舍馆内,姜殷收起周身运转灵力,站起身来,肩膀鲜血已经凝固。
折风剑。殷秋。
她的敌人都到齐了。
这一夜,注定是一个无眠的夜。
这样的夜晚,四处都是热闹与危机。
人皇赵陵与胡琼院长的宴会结束得似乎并不愉快。
裳降香一行已回到学院,站在飞龙楼前等待。赵陵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他们,便大步流星迈进楼内,显然他想说服胡琼院长的目的并没有达到。
反倒是他身边同行的楚菀朝几人微微颔首。这位楚氏贵女,生得温婉动人,鹅蛋脸,窈窕身姿,一身淡黄色衣裳,如枝头嫩黄芳华。各项礼仪都挑不出错来,不愧是首辅家从小作为皇后培养出来的女儿。
她也是今夜唯一陪赵陵出席宴席的人。
这样热闹的夜晚,顾明蝉托着腮想,不知道阿青有没有平安回家。
这样热闹的夜晚,程四方想,只有他毫无参与感。
梅山,璧月堂。
程四方老实地站在门外。梅教导说,有一件事他一直没来得及告诉他师兄。
前段时间他师兄不告而别,莫名失踪了。梅潭柘也是从各路传言才知道,师兄去闯遍天地海域了。
他不知道师兄干嘛去了。只知道他回来的那天,披头散发,衣袍一看就是被海水泡了又干,干了又泡。
梅潭柘觉得不能再拖了。这件事情必须告诉师兄。
程四方崩溃。到底什么要紧的事情,就非得今天说吗?
说就说,就非得拉上他吗?!
梅教导的师兄清心寡欲,为什么他也得跟着清心寡欲?!
要是梅教导的师兄想不开出家当了和尚,是不是他也得跟着去敲木鱼?
“本来我都跟师祖奶奶约好了,去雅韵轩。”他小声嘀咕着。
“你奶奶?”梅潭柘闲聊,“叫什么?”
“周青崖。”
“没听说过。”
“……梅教导,你到底进不进去?”
梅潭柘站在门外踟蹰。
从回来那日起,师兄已经进屋待了三天没动静了,万一师兄在闭关,在突破,他进去打扰了师兄怎么办?
这样想着,从屋里忽然发出“咚”得一声重响。
梅潭柘借此机会,正好推门而进。而眼前一幕,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甚至让他难以置信。
记录之又轮空了。
其实很困惑我是不是真的写的非常烂,如果有小天使愿意留下宝贵的建议,我真的真的真的非常感谢!!会有小红包的,真的真的希望能有人给我一点建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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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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