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士缓缓驶入度假村。
下车前，方妍预先给每个人发了房卡。
他们这次订的是那种可以观景的小木屋，普通员工两人一栋，管理层一人一栋。因为周总还带了家属，方妍特意为他升级成了家庭房，一个小客厅加两个卧室的配置。
至于是一块儿睡还是分开睡，那就不在她的管辖范围之内了。
陈祈安透过车窗，远远就看见草坪上支起的烧烤架。被学校食堂荼毒了一星期，陈祈安光是闻到味道就食指大动。于是车一停稳，他东西也没拿，直奔烧烤架而去。
周泊年看着他跳下车，等人下得差不多，才从行李架上取下两人的背包，一肩挂一个，对着路牌先去找房间。
由于房型不同，他的家庭版小木屋和其他人都隔着一段距离。周泊年安置好行李出来，草坪上已经有不少人了。
大家自发以部门为单位，围坐在烧烤架旁。陈祈安虽然是编外人员，也没被落下，正混在行政办员工中间，冲周泊年挥手。
烧烤架两个拼在一起，不是特别大，周围充其量能坐六、七个人，这会儿基本坐满了。
不过挤一挤也不是不行。
陈祈安捞了个折叠椅放在一边，将屁股挪上去，把原先大一些的竹椅子腾了出来。
周泊年一靠近，就明显感觉到，桌上人说说笑笑的声音瞬间小了。
毕竟除了陈祈安，其他人都是他的下属。
尽管在公司，周泊年不算冷面无情的那挂，但也绝对称不上和蔼可亲。员工见了他难免拘束。
现在是休闲时间，周泊年知道他们不太想在老板面前虚与委蛇，干脆用手指隔空点了点管理层那张桌子：“我去那儿坐。”
他整个人站在陈祈安背后，手搭在陈祈安肩膀上，陈祈安只能仰起脖子看他：“为什么？”
周泊年简单道：“坐不下。”
陈祈安往旁边移了几分：“可是我想和你一起吃啊。”
陈祈安这么说，周泊年又没辙了。
方妍平时和周总接触最多，倒不怎么忌惮他：“那你也过去，别和我们抢吃的。”
陈祈安对那桌中年男人的话题没兴趣：“无聊死了，我不要，我就喜欢和你们一起玩。”
陈祈安一犯小孩儿脾气，就让人很想逗他。方妍说：“那怎么办？我们和周总你只能选一个，你选谁？”
此话一出，陈祈安立刻用古怪的神色地打量她。
方妍问完，也意识到自己是在自取其辱，强颜欢笑地咧咧嘴：“我再让他们搬个烤炉过来，你俩单独坐，行了吧。”
陈祈安笑得又甜又假：“谢谢姐姐。”
新炉子很快架好，但炭火热起来还需要时间。
周泊年放了一排蔬菜串、生肉串在烤架上，举着刷子一串串往上刷酱料。
陈祈安百无聊赖地托着下巴，等待烤串变色，偶尔伸手给它们翻个面。
见周总这边迟迟吃不上，某些有眼力劲的员工赶忙端了烤好的串送过来，让周总先垫肚子。
周泊年没要：“你们吃你们的，不用管我，我自己烤吧。”
周泊年不是那种爱客套的，说不用就是真不用。
献殷勤的员工识趣地走了。
望着他们怅然离开的身影，陈祈安也猛然想起自己正在进行中的攻略计划。
看看，人家员工都这么努力了，他可是周泊年的追求者，应该趁这个机会好好表现一下才对。
这么想着，陈祈安从生熟相间的一排烤串中选出几串烤至金黄的五花肉，放进了周泊年盘子里。
五花肉泛着油花、喷香四溢，陈祈安嘴里疯狂分泌唾液，但也只能先让给周泊年了。
谁叫他在追周泊年呢。
盘子里突然多出了几串五花肉，周泊年不由得愣了一下。
他抬眼看了看陈祈安，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又低下头，把肉片从铁签上捋下来。
肉片堆成一座小山，周泊年重新倒回陈祈安的盘子里。
陈祈安莫名其妙：“嗯？”
“嗯？”周泊年也疑惑，“你不是让我帮你弄下来吗？”
“什么啊！”陈祈安张了张嘴，他在周泊年那里到底是什么形象啊！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吗？
“不是啊，”陈祈安说，“我给你拿的。”
周泊年有些意外地挑眉，但还是那句话：“你吃你的，我要吃自己会拿。”
和那几个转身离开的员工不同，陈祈安没有放弃。他说：“我给你的和你自己拿的能一样吗？”
“不一样吗？”周泊年说，“都是我烤的。”
陈祈安不服气：“我也出力了啊。”
“出了什么力？”
“……”陈祈安气势弱下去，“我给他翻面了。”
周泊年点点头，拿了一串口蘑送进嘴里：“很了不起。”
陈祈安眯起眼睛：“你又嘲讽我。”
“没有，翻面是一项伟大的工作，烧烤的成败就在于翻面的时机。”周泊年说着，抽了一片生菜，又从陈祈安面前的盘子里夹了两块肉，沾了酱包进去。
他把生菜包肉重新塞回陈祈安手里：“再不吃要凉了。”
“……”还说没有嘲讽。
抓过生菜包肉，陈祈安狠狠咬下一大口，半边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烤出来的大肉块肉质偏硬，陈祈安咀嚼得有些艰难，好半晌才咽下。
他的脸颊肉一下鼓一下瘪，很有规律地动着。周泊年盯了许久，强迫自己收回目光。
像烧烤、火锅、自助这些，都属于越吃越折磨的类型。吃到最后，两人都有点吃不下。
炭盆熄了，周泊年把烤炉上剩下的几串拿下来，一人分了一半。
陈祈安摸摸肚子，讨价还价：“我能只要一串吗？”
周泊年抬眼看他：“不能。”
“我真的不想吃了，”陈祈安据理力争，“我会变成猪的！”
周泊年：“所以你要让我变成猪？”
“呃……”
其实陈祈安觉得，周泊年变成猪也没什么不好的。
这样一来，自己的竞争对手不就少了吗。
但是自己变成猪了，追求成功的概率可是会大大降低的。
不过陈祈安没说，他眼神扫过一圈，顾左右而言他道：“这里还可以看露天电影啊？”
草坪另一头，几个度假村的工作人员正在架设幕布、调试设备。
周泊年“嗯”了一声，他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方妍还真的安排了。
“我都没看过露天电影，”陈祈安很高兴，“周泊年，你赶紧吃啊，不然我们赶不上开头了！”
周泊年无奈，挑了一串稍微小点的给陈祈安，其余的还是进了自己嘴里。
变成猪就变成猪吧。
陆陆续续有人提着椅子往露天影院那边走，由于陈祈安这桌开饭最晚，等两人彻底解决烤串，电影已经开演了。
影片是大家少数服从多数的结果，一部刚上流媒的合家欢喜剧片。有些人先前在影院看过，或者对题材没兴趣，便早早回屋休息去了。
陈祈安如今时刻谨记自己追求者的身份，主动拎了两把折叠椅，找了个不远不近的地方放好，邀请周泊年入座。
他们这边甫一坐下，方妍就眼尖地凑了过来。
“周总，你有什么想看的吗？”方妍问，“我让他们换。”
陈祈安震惊：“你们公司这么独裁的吗？看什么电影都得请旨？”
“不是啊，”方妍面向他，解释道，“因为是周总……”
不等她说完，周泊年打断道：“大家想看就看这个吧，不要换了。”
“好吧，”方妍感觉周总似乎在掩饰什么，但反正与她无关，她也没有深究，“那我告退了。”
没人再来打搅，陈祈安将注意力转回电影上。
晚风带着些许凉意拂过衣袖，穹顶之上，夜星忽闪，月光温柔。
在这绝佳的氛围之下，陈祈安想起之前两次失败的约会，又有点蠢蠢欲动。
他把椅子往周泊年的方向挪了挪。两个人本来就坐得很近，这样一来，肩膀几乎都贴在了一起。
见周泊年没反应，陈祈安嘚瑟了起来。
上次他太急于求成，肯定吓到了周泊年，像这样循序渐进，就不会有问题了。
再说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周泊年也不至于推开他吧。
这么靠了一会儿，陈祈安觉得时机成熟了，于是得寸进尺地将脑袋一歪，倒在了周泊年的肩膀上。
肩头乍地一沉，周泊年整个人都僵住了。陈祈安的头发在风的作用下，一下一下搔过他的脖颈，再经由神经细胞蔓延至心脏。
周遭的笑声低语声突然变得很远，像是从天边传来。
还是说，身处天边的人根本就是他自己呢？
花了好大功夫把自己拉回人间，周泊年用力清清嗓子：“想睡觉了？”
“没有啊。”陈祈安眼睛还望着幕布。
“那是干嘛？”
“不干嘛啊，”陈祈安说，“怎么？不能枕？你肩膀那么金贵？”
周泊年没说能不能，只道：“想睡觉就回房间，外面风大。”
“我都说了不想睡，别问啦，能不能专心看电影？”陈祈安用头顶蹭蹭周泊年颈侧。
周泊年闭嘴了，但是也没有其他动作。
陈祈安安然枕着，心想，周泊年怎么这么不乐意被他接近。
不过没关系，防线就是用来突破的。
比方说现在，他不就获得一个小小的胜利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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