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祈安和周泊年窝在房间打了一下午双人游戏,大概四、五点的时候,周泊年姑姑一家人到了。
别墅里霎时热闹起来。
虽然姑姑也只有一个独生女,但女儿年纪比周泊年要大一些,好几年前就已经结婚了,如今育有一儿一女,今天全带了过来。
一下多了六口人,原本宽敞的客厅也显出了一丝拥挤。
家里来了客,躲在房间不露面挺不礼貌。周泊年下楼一一打招呼:“姑姑,姑父,表姐,姐夫。”
陈祈安跟着他叫人。
姑姑姑父不在G市发展,两家只在逢年过节走动。所以陈祈安也是第一次见这些人。
表姐看到陈祈安,神情明显愣了:“这位是?”
“哦,”周母应道,“泊年的朋友,他家里不太方便,来我们家过年。”
陈祈安又叫了一声:“姐姐好。”
表姐笑了笑:“你好。”
下来了就没法再上楼,陈祈安只能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听其他人聊他没兴趣的话题。他想玩周泊年的手指,但现在他和周泊年只是普通朋友,这样的行为显然不太合适。
周泊年看出他心不在焉,轻声问:“无聊了?”
陈祈安也小小声地答:“有点。”
“我房间有拼图,”周泊年几不可见地抬抬下巴,向陈祈安示意表姐身边那两个扭来扭去的小外甥,“我去拿?拿来你们玩。”
陈祈安警觉:“你哪来的拼图?”
周泊年压根不玩这些,这拼图来历可疑呀!
周泊年又无语又好笑:“你自己以前留在这里的。”
“哦。”陈祈安心虚地摸摸鼻子,想起来了。
他初中那会儿嫌周泊年房间没意思,总是会自带玩具过来。
周泊年无可奈何看他一眼,起身往楼上走。
陈祈安乖巧地等了几分钟,周泊年终于拿着拼图出现在楼梯上。
他朝表姐的方向挥了挥手上的拼图:“玩不玩?”
小外甥们立马眼巴巴地看向他们妈妈。
“去吧去吧。”表姐拍拍两个孩子的背。
得了首肯,小外甥们欢天喜地蹦起来,冲着舅舅那边跑过去。
“陈祈安,”周泊年又道,“来教他们。”
陈祈安站起来,眨眨眼:“噢。”
这下时间就好打发多了。陈祈安迅速和两位小朋友混熟,互相交换了姓名、爱好等等。
好不容易熬到开饭,周父也从外面回来,众人在餐桌边站定了,周爷爷才在保姆的搀扶之下,两步一台阶慢悠悠进了餐厅。
周家家宴座位次序都有讲究。爷爷坐在上首主位,两边是周泊年的父亲和姑姑,再然后是周母和姑父,接着才轮到小辈。
陈祈安家一共也没这么多人,平时基本不在一起吃饭,对这场面,他难免有点发虚。
周泊年悄悄道:“你坐我右边。”
陈祈安默默坐下来,眼睛瞄向周爷爷那边。
周爷爷军人出身,退伍之后靠着一笔转业费创办了全洲集团,赤手空拳打拼到现今的规模,是一个有着雷霆手段的人。
不过下午周母和他说了陈祈安的事,所以他对陈祈安算是和颜悦色,没问家里为什么冒出了一个不属于周家的人,还微笑着让陈祈安多吃点。
陈祈安赶紧点头:“谢谢爷爷,我会的。”
然而这顿年夜饭,如履薄冰的不止陈祈安一人。周爷爷阎王点卯似的,给每个人过了一遍,从小孩的成绩问到分公司的利润,从表姐夫的科研成果问到表姐的项目收益。
所有人战战兢兢、冷汗直流,周爷爷冷笑了一下,最后敲打起了周泊年:“泊年这个岁数,也可以接触女孩子了。”
周泊年拆螃蟹的手顿了顿,又重新动起来:“目前还是以事业为主。”
“这两件事不冲突吧,”周爷爷说,“你姐姐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孩子都有了,也没见有什么影响,你要加快进度啊。”
周泊年将拆好的蟹肉扔进盘子里:“暂时不想考虑。”
他觉得自己已经很委婉了,起码把“永远”改成了“暂时”,给老爷子留了个可能的念想。
虽然可能性是零。
但周爷爷还是生气了:“不考虑怎么行?这是人生的必经之路,现在不考虑,以后也要考虑!晚考虑不如早考虑!”
表姐莫名其妙成了对照组,只好打圆场道:“爷爷,泊年还年轻呢,想干什么就让他干什么,哪有什么早早晚晚的。”
“哼,”周爷爷说,“你现在儿女双全多幸福,他还是孤家寡人一个,这么多年,连女朋友的影子都没见过,我不督促着点,他猴年马月才能有动静。”
周泊年面不改色:“我现在也很幸福。”
陈祈安看似在低头吃菜,实际左手探进桌底敲了一下周泊年的大腿。
这场争端表面与他无关,但也只是表面而已。
不久之前,他还在烦恼周泊年未来会不会结婚生子,现在看似问题解决了,但好像又比他想的更复杂。
但不管怎么样,都没必要在饭桌上梗着脖子顶撞,老人家的固有观念很难转变,说点软话再阳奉阴违就是了。
陈祈安想让周泊年别说了,但周泊年似乎误会了他的意思,握了握他的手,又道:“我每天都挺幸福的,我很满意现在拥有的一切,爷爷,我知道你希望我好,但我更想按自己的方式生活。”
周爷爷威严中夹杂着怒火,重重一拍桌子道:“你这说的什么话!别用你那个幼稚的思维来跟我谈幸福!你在公司也这么随心所欲吗?什么年纪做什么事,成年人就要有个成年人的样子,还在说这些不觉得丢人吗!”
“好啦好啦,”表姐主动下桌给爷爷盛汤,好声好气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幸福,这又没有标准,我们一大家人聚在一起不也是一种幸福吗?来,您喝了汤,我陪您看春晚,去年我们集团年会请的那个明星也有个节目……”
话题被转移,大家七嘴八舌说起了别的。爷爷很不高兴,但也就坡下驴,舀着汤一勺一勺往嘴里送,不再看其他人。
趁没人注意,周泊年把蟹肉夹进陈祈安碗里。
陈祈安和他咬耳朵:“你干嘛那么说啊。”
周泊年没回答,淡淡道:“吃饭。”
汤喝完,周爷爷被保姆带到客厅看电视,桌上众人都大松了一口气。
周母摸出三个红包,给表姐的两个孩子一人一个,剩下的那个递到了陈祈安手里。
陈祈安吓了一跳,忙道:“伯母,这我不能要。”
方才席间,尽管周母没表态,但陈祈安觉得,她应该也是想要一个儿媳妇的。
要是被她知道,自己就是她儿媳妇,那周妈妈还不得恨死他呀。
他怎么还能拿人家的红包呢。
周母硬塞进他口袋:“我们家没参加工作的都给红包的,泊年读书的时候也有,没多少钱,就是图个彩头。”
陈祈安翻口袋想掏出来,周泊年按了下他的手:“收着吧。”
周母走开了,陈祈安没人可还,只能放弃。
结束这气氛诡异的一餐,几个中年人都坐在客厅陪老爷子闲聊等春晚,两个小朋友则蹦蹦跳跳跑到院子里放烟花,只有周泊年和陈祈安还留在餐厅。
望着新朋友离去的背影,陈祈安征求道:“我能去吗?”
“去呗,”周泊年扯了扯嘴角,哂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听我的话了?”
“我什么时候不听你话了?”陈祈安在反问,但听得出有些低落。
周泊年看了眼客厅,大家都在讨论春晚节目,没谁关注这边,但餐厅总归不是说话的地方。他撑着桌沿,后挪椅子:“走吧,不是放烟花吗?”
陈祈安闷道:“哦。”
两人前后脚出屋,小外甥们正在比赛扔摔炮。
摔炮砸在地上,一声响过一声。
室内的电视声彻底听不见了,周泊年在一张铁艺花园椅上坐下来,陈祈安没去放烟花,也坐到了他的边上。
“对不起。”是陈祈安在说话。
周泊年柔声问:“怎么了?”
“我太自私了,只顾自己,没想那么多,”陈祈安咬咬嘴唇,“谈恋爱好像不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我不应该逼你和我在一起。”
“岁岁,”周泊年纠正他,“谈恋爱就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你也没有逼过我。”
“你明明拒绝了,”陈祈安垂下眼,“是我不依不饶非要你和我在一起的。”
“没有人能逼我,我爷爷也逼不了我,”周泊年轻轻道,“拒绝你是我的问题,我自以为是,忽略了你的感情,也没正视自己的感情。”
“周泊年,我们是不是不应该在一起?”
“不是,岁岁,”周泊年半点都不想听到陈祈安发出这种疑问,“我说那些话,是因为我就是那么想的,无论他什么时候问我,我都会说的,和你没关系。”
陈祈安想靠在他肩膀上,摆了下脑袋又倒了回来。
周泊年:“我态度应该更坚决一点的,刚刚是不是让你多想了?”
“没有,”陈祈安摇头,“我当时是,我是觉得,你顺着爷爷说些好听的话也不会怎么样,干嘛硬碰硬闹得不愉快呢。”
“我不想说,不可能的事就是不可能,让他太过期待也没什么好处。”
周泊年的考量也不无道理,陈祈安沉默片刻:“我总是什么都做不了。”
“你什么都不用做,”黑暗中,周泊年牵住他的手,“没事的。”
“好。”陈祈安很信任周泊年,他说没事就是没事。
院子里硝烟满地,整盒摔炮都被扔完了。
小朋友们还不过瘾,于是搬来一箱大烟花,摆在空旷地带。
蹲在引线前,两个小孩拿着打火机试探了半天,不敢下手,大喊道:“舅舅,可以帮我们点个火吗?”
“我来。”陈祈安站起身。
他什么都做不了,但是点火还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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