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员会上,代表们正逐条审阅决议草案1.2。
哪怕是在康拉德集团内部,针对同一条条款的修改意见也五花八门,更别说顾梓聿阵营正虎视眈眈。林亦凡本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可他阵营里的代表们看热闹不嫌事大,也纷纷提出非友好修正案,横插一脚。
从第一条条款开始,会场就乱作一团,意向条与修正案满天飞。顾梓聿冷眼旁观,高台上的主席团已明显不耐烦了起来。
终于,夏浓敲响木槌,压下嘈杂声:“目前该条款争议过多,主席提议暂时跳过,先行讨论下一条条款。”
耿帅是八中的学生,同时也是林亦凡的好友。他知道林亦凡的心思,就是赶快通过草案1.2,别给顾梓聿任何机会。眼看局势不妙,他立即举牌发言:“锡吉里亚代表支持通过第三条条款。”
他想得很简单——既然整份草案没法一口气通过,那就趁修正案提出前,逐条抢投,挤一条是一条。
但刚说完,立刻有人跳出反对。
“反对!南肇国家代表表示反对!”顾梓聿阵营立刻反击,在她之外还有七八个举牌的反对者。南肇国家代表的优势就是一口流利到飞起的索伦语——语言关难过,尤其在这种讲求临场反应的战场,要做到不打草稿也能长篇大论蛊惑人心,确实不像想象中那么容易。耿帅被驳得哑口无言,只能悻悻坐回原位。
从此刻开始,场面彻底脱缰。原来大家以为跳过条款是特例,没想到这才是真正的开始,每一条都争议不断,几无共识可言,讨论一度陷入停滞。
顾梓聿望向高台之上的主席团,只见几位主席交头接耳、一脸凝重。很显然,他们也在权衡,这份草案是否还有继续讨论的必要。
就在主席夏浓与两位副主席黛西和大卫商讨对策时,第三天的会场报纸也如常发到了各位代表手中。不同于前两天的“隐身状态”,今天的 SHCC 第三委员会赫然登上了头版头条,配图是一张气氛极具张力的照片:
顾梓聿端坐,背脊笔挺,高举国家牌,神情冷峻;与他对峙的埃尔斯则站在另一侧,嘴角紧绷,似在反驳,二人各占了画面的左右半边。右上角一个不太起眼的角落里,林亦凡的头像歪着探入画面,像个被晾在一旁的观众,只委委屈屈地占了一小块地方。
顾梓聿盯着这张图,忍不住暗笑,心想这主媒体中心可真是瞌睡来了就送枕头。
HMUN 的会场媒体也是由学生扮演的,他们参与报道会议进程,撰写时评、会议动态和人物观察,甚至对那些明显立场不妥的言论进行“警示”。一篇站队明确的评论,往往就能在代表之间激起千层浪,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会议的进程与结果。
顾梓聿扫过正文,撰稿人的立场客观中立,描述了顾梓聿是如何先通过使用“不采取行动动议”让林亦凡的草案流产,再对埃尔斯的草案提出质疑:
“…在会场上,某些超级大国代表擅自扭曲、篡改本已达成的共识,令草案偏离本意,而附议国也失去了作为国家代表的独立性,沦为 ‘附属国’。一份原本凝聚众意的草案,竟沦为个人政治意志的容器,成为维护一家利益之工具…”
嚯,这措辞够犀利的,几乎是一封公开指控。虽然不知道这位撰稿人是谁,但这篇文章帮他用舆论打开局面,就算主席团还没下定决心,这篇文章估计也能火上浇油,助他一臂之力。
难怪新闻媒体被比喻为是除了立法、行政、司法以外的“第四权力”。
他将报纸缓缓放下,环视一圈,果然在场的代表都若有所思。李知恩虽然投入了林亦凡的阵营,而亨利投入了埃尔斯的阵营,可他们都是顾梓聿草案的附议人。当他的目光与这两人交接的时候,对方都露出了鼓励的笑容:有了这篇报道,草案1.3大有希望。
顾梓聿收回视线,目光落在高台上的主席团。夏浓正在翻阅报纸,眉头微皱,显然也读到了那段尖锐的批评。她身边的另一位副主席大卫凑过头去低语几句,两人交换眼神,脸色都不太好看。
这是个信号。
本委员会的新闻出现在头版头条,还是以这样近乎讽刺的口吻,势必是主席团不想见到的。如果局势继续混乱下去,主席团一定会干预。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珀利尼西亚代表提出动议。”他举起国家牌,语调冷静坚定。
夏浓抬眼,看了他一眼,沉默半秒后,敲锤:“珀利尼西亚代表。”
顾梓聿站起身,声音清晰地穿透会场的喧闹:“尊敬的主席,各位代表,当前我们对草案1.2 的讨论已陷入僵局——每一条条款都面临修正,每一项修正都争议重重。考虑到草案1.2无法达成有效共识,会议应当重新审视是否继续优先讨论此草案。”
这是在挑战程序优先顺序,也是暗示,不管愿不愿意接受,草案1.2都已经崩了。
他停顿一下,目光扫过埃尔斯的方向,对方正怒视着他,但顾梓聿毫不在意,继续说:
“在此背景下,珀利尼西亚代表提出动议:更换主讨论草案,审议草案1.3,以避免会议最终无法形成有效结果。”
此言一出,会场一片哗然。
埃尔斯猛地举起国家牌:“索伦代表强烈反对。草案1.2尚在审议阶段,你的动议是对会议成果的否定!”
“索伦代表口中的’成果’,”顾梓聿语气凌厉地回击,“连你们自己的附议国都不认同!”
他话音一落,不远处一位原本站在埃尔斯一边的代表神情踟蹰,缓缓放下国家牌。
林亦凡原本靠坐着的身体也微微前倾,面色复杂地看着顾梓聿——他明白,这个人正在把场上的局势,一点点扭转到自己手里。
主席团交换眼神,夏浓再次敲响锤子:“是否有国家附议?请附议国举起国家牌,如无附议,此动议自动作废。”
台下数个国家牌应声而起。
夏浓面无表情继续道:“应珀利尼西亚代表动议,本委员会将投票表决,是否开启对草案1.3的正式审议。”
代表们神色各异,有部分人面色不虞,但更多人是松了一口气。
在模联会场上,妥协永远是经久不衰的话题。没错,会议的目的是在于交流、协商、合作,从而达到共识,但讨论草案 1.2 给大家带来的烦躁无力也是空前的。各种反对与再次反对都把时间拉得更加漫长而惹人疲倦,大家现在急需找到一个让情绪释放的缺口。
即便不是基于政治判断,光是想早点下场吃饭,也足以动摇他们的判断。
投票结果毫无悬念——动议通过。
主席团沉默数秒后,夏浓不容置疑地落槌:“主席团宣布,草案1.2未能通过程序性审查,暂时移出主要讨论议程。接下来,委员会将对草案1.3开启正式审议。”
至此,局势初步撬动。
顾梓聿心中一松:只要他的提案有被讨论的希望,他就还有机会争奖。
别人来参会还可以说是来长长见识,可杜若钦明说了,是把拿奖的希望寄托在了他身上。他不能辜负她的期望,也不能辜负她给他开小灶的日日夜夜。
之前他用动议让林亦凡出局,这是小道,而埃尔斯草案的失败,是他自己的过失。这些策略都是成功的,接下来,他能否凭借自己的谈判能力和学术水平,让在座有异见的代表都心服口服、倒戈支持他呢?
投票结果一出,埃尔斯情绪失控,他肉眼可见地涨红了脸,挥着国家牌喊道:
“Point of Order!索伦代表提出程序性问题!索伦坚决反对大会跳过草案1.2!草案存在争议再正常不过,索伦代表谴责任何恶意破坏讨论、践踏多边合作精神的行为!索伦代表呼吁,只要各国持续沟通,在涉及彼此核心利益和重大关切的问题上求同存异,最终一定能取得共识!”
副主席大卫稳稳接话,语气不紧不慢:“投票结果有效,跳过此份提案符合大会议事规则。若贵国仍希望继续推进草案1.2,请重新收集附议签名并提交至主席团。”
夏浓安抚性地看了一眼埃尔斯,就像妈妈宽容不懂事的孩子,不责备,但也不纵容。
凭她的经验,草案 1.3 大概率是会被通过的。她在赛前十分看好康拉德代表团,此时,葬送了埃尔斯获奖的可能性,她确实有些无奈。但作为这场会议的主席,埃尔斯的表现实在令她失望:他从头到尾都过于自信,根本没把其他代表放在眼里。
夏浓又翻开了那本笔记本,在“Polynesia”名字旁,原本写着:
P (Presence Positive,存在感突出)
C (Coalition Leader,结盟能力强)
她再添上了一笔:
Agenda Setter(议题重塑者)
此刻,林亦凡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败根源——他彻底低估了顾梓聿。如今两大国家集团僵持不下,谁也没能推进草案通过,而顾梓聿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成功抢到了决定会议走向的主动权。
顾梓聿的心情从来没这么好过。他拿着写满批注的草案,缓缓起身,迈步走向台前。剪裁得体的西装衬出他的胯窄腿长,他步伐从容,身后紧跟着其他几位起草国国家代表。
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真正的角逐,才刚刚开始。
顾梓聿拿着草案一本正经,可是站在那儿的姿势却有点儿漫不经心。明明他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却有一种游刃有余、驾轻就熟的气场。
“He makes it look so effortless.(他让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毫不费力、云淡风轻。)” 李知恩靠在椅背上喃喃自语,眼里带着压不住的笑意,“Nice move.”
顾梓聿不像林亦凡表现得胜券在握,也不像埃尔斯那样优越感强到掩饰不住地流露出对他人的不屑一顾。他开口的瞬间,所有人都能体会到他的谦逊和真诚:他站在那儿,不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提案有多高明,只是清晰地传达信息,唤起共鸣,跨越分歧。
“尊敬的主席团、各位代表,”
顾梓聿开场,声音清晰有力,“珀利尼西亚代表领导起草的草案1.3,基于以下要点——”
他简明扼要地把草案的要点阐述了一遍,清晰有据,条理分明。
“我们相信,草案1.3凝聚了众多国家真实的共同关切,也为本议题提供了一条切实可行的解决路径。”
各国代表开始快速翻阅草案,他们发现,这份文件展现出了极强的兼容性与诚意,许多他们在会议上提出过、最后却被埃尔斯忽略的内容,都赫然在列。
他们的声音真正被书写进了条文中。
“他……怎么会记得我昨天说的话?”有代表轻声自语。
“我明明只提了一句,他居然写进去了。”
顾梓聿十分尊重盟友,台下坐着的代表们可以很轻易地看出,顾梓聿和他身边的同伴的眼神交流,远远多过林亦凡和埃尔斯。他和这些国家代表,是合作的平等关系。当提问到他时,他会上前一步,而其他代表作答时,他亦会将自己隐没成为背景,不去遮挡他人的锋芒。
提问如潮水般袭来。有温和的,也有刻薄的。他从容应对,礼节周全、逻辑清晰。这对其他代表的尊重,慢慢地为他赢得了人心。再刁钻的问题,他也总能得体地回答,像是一潭湖水,深沉却又清澈见底。那强大到令人发指的临场反应能力,考虑到他是非母语国家的学生,实在令人惊艳。
即使是最刻薄的代表用最严苛的标准来判断,也不得不承认,顾梓聿的确是个好的协商对象,也许,在他提出的框架下,共赢的会议目标是有可能实现的。
随着讨论的深入,顾梓聿和身边的伙伴进行了角色分工:有的国家代表习惯于主动进取、以攻为守,愿意在公开发言中抓住主动权、先声夺人,这些人的问题就由顾梓聿来回答,同时全场的所有代表也都能听见作为参考;
有的国家则更愿意采取低调的姿态,通过意向条来和他们沟通,搞“纸条”外交,这些纸条,都被转交给那位思维敏捷的南肇国家代表处理;
有的国家为了得到更多的利益,故意声东击西、虚张声势,这些代表就交给威特。他虽然对议题的学术准备不充分,但是谈判和沟通的技巧很高,哦,或者说是胡搅蛮缠的水平很高;
还有一批中小国家代表,对“话语权”极其敏感,他们由同为小国代表的艾琳对接。她圈出特别注明的“各国议案提出权”条款,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解释如何“保留独立意见”、如何添加“附加解释性条款”。她强调这份草案对小国的尊重与保障,让代表们切实感受到参与感。
剩下的部分,自有代表之间互相支援、补位应对。
越来越多的代表被说服,开始仔细对照草案1.3和本国的政策底线,试图找到对己方最有利的最大公约数。慢慢地,讨论走上了正轨。虽然草案1.3并未一次性全数通过,但随着一份份修正案被多数通过并纳入主案,文件的有效内容逐渐丰富,最终成稿的可能性也越来越高。
埃尔斯集团的大部分代表意识到自己被欺骗后,陆续选择了脱离;而林亦凡集团的代表虽然对他本人没什么意见,但眼看着草案1.1已毫无被讨论的可能性了,也就纷纷改弦更张,站到了顾梓聿这边。
埃尔斯集团的亨利收到顾梓聿的意向条,率先举牌发言:“阿勒芒德代表支持草案1.3,并认为它在尊重多边立场的同时,保留了中小国家的提案权利,是一份能反映普遍利益的文件。”紧接着,林亦凡阵营的李知恩心领神会,也起身发言:“布里斯兰代表认为,这份草案更具开放性和包容性,值得被认真审议。”
埃尔斯坐不住了。
他举牌反驳:“草案1.3的序言性条款完全避重就轻,请问珀利尼西亚代表,你所谓的’多边平衡’,究竟能否处理实际问题?”
顾梓聿起身,声音沉稳有力:“我们当然愿意直面现实问题。但我们更愿意先构建一个能让各国表达声音的结构,在此基础上形成具体解决方案。”
他转身望向主席团,语气坚定:“草案1.3的特别之处,在于它不是一份强势主导的草案,而是一份允许所有代表参与建构的草案。”
这番话让不少代表点头附和。在前两天连番激烈冲突之后,这样一份倡导“结构性协商”的草案,反倒成了会场的某种喘息窗口。
埃尔斯阵营的阿迪亚举牌:“为体现多元文化差异,我建议补充一段文字:‘在落实女性教育政策时,可根据各国文化背景作适度调整’。”
听上去很合理。
然而这句话,表面中立,实际上暗藏杀机:一旦写入,某些国家可以以“文化背景”为由,推脱本该普遍落实的女性教育义务,把文件骨架掏空,简直是温水煮青蛙式的破坏。
顾梓聿迅速分析清楚利害,微笑回应:“谢谢纳斯代表的建议。不过,为了保障女性受教育权的普遍性和不可剥夺性,此段表述不宜出现在行动性条款中。”
不同他温文尔雅的表情,他的拒绝十分直接。
阿迪亚嘴角含笑,语调缓慢,试图说服他:“我们当然支持女性受教育权,但某些国家确实存在难以一刀切的现实问题,需要更多的灵活性。我知道你很坚持自己的立场,珀利尼西亚代表。但你要明白,每个国家的立场背后,都有无法忽视的现实因素。”
部分盟友开始踌躇,但顾梓聿毫不退让,一字一句地回应道:“纳斯代表,正是这些’现实因素’,才让我们不能妥协。女性教育不应成为任何国家的权宜之计,这是一项基本的人权。”
他顿了顿,转而环视众人,字字铿锵:“传统观念的改变需要时间,资源的匮乏需要应对,珀利尼西亚也同样面对着这些困境。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可以退让,让女性的教育变得次等。这是原则,决不能被动摇。”
几个代表交换了下眼色,顾梓聿第一次表现得如此强硬,反而令人对他更添几分敬佩。
阿迪亚眸色微沉,似笑非笑地看着顾梓聿,暂时收声。
接下来,对方的小动作不断:有代表试图加塞“优先发展传统女工技能教育”,顾梓聿敏锐地指出“优先发展”的措辞容易引发误解,建议改为“同时支持”;有代表暗示希望在草案里表扬某些代表国家政策,顾梓聿只是轻轻一笑:“Draft resolution is about all women, not a PR event.”(这份决议草案关乎所有女性,而非某些国家的形象工程),一语封喉。
埃尔斯的铁杆盟友们屡次出手试探,但每一次,都被顾梓聿不动声色、滴水不漏地一一化解。
时间悄然流逝,场上的主导权,已然在潜移默化中归于珀利尼西亚。
夏浓翻开笔记本,默默划去“Polynesia”旁的“C ”(Coalition Leader,结盟能力强),重新写下两个字母:
LC。
Leadership Confirmed(领导力确认)。
上午会议结束,主席团干脆利落地宣布散会,代表们纷纷起身外出觅食。
顾梓聿没什么食欲。他实在太紧张了,砰砰直跳的心脏不知道把胃挤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完全没有饿的空间。
他走出会议厅,廊道里到处都是席地而坐交谈的代表,时不时有眼熟的面孔看到他会上来打个招呼。顾梓聿笑着一个个应了,心里却只想着一个人待会儿。他穿过人群,朝离会场最远的盥洗室走去。
盥洗间里空无一人,打扫得很干净,空气中还有隐隐的香氛味。他闪身进去,找了个隔间,把马桶盖放下来,只是在马桶盖上坐了一会儿——他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他睡着了。
顾梓聿本人绝不会相信,自己会在这种地方、这种姿态下睡着。但他真的睡着了,或者说,是昏过去了。过去两天,他加起来不过睡了八个小时,累积的倦意轰然而至,神经紧绷至极限,此刻终于彻底断线。
也许是因为太疲惫,也许是因为太紧张,总之,在那段莫名其妙昏睡过去的时间里,没有梦,没有杂念,整个世界都按下了暂停键,一切都静止了,脑子里就只剩一片空白的混沌。
顾梓聿突然惊醒时,觉得自己像是昏睡了一个世纪,他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我在哪儿?”
他愣了半分钟,才艰难地接受一个荒唐的现实——自己竟然坐在马桶上睡着了。一看手表,从散会到现在不过半小时。
真是丢人。
顾梓聿无奈地低头扯了扯嘴角。
他推开隔间的门,盥洗间依旧空无一人,安静得出奇。镜子里的自己面无表情,眼底还残留着倦意和那种“几乎崩溃”的痕迹。
他打开水龙头洗脸,水冰得像一记耳光,把他从空茫拉回现实。
冷水洗去了所有疲惫,他抬起头,镜子里的自己重新变得神采奕奕,还是那双眼:清明、锐利、冷静。
他轻轻叹出一口长气,像所有累极了却还不能停下脚步的人一样,再次向世界走去。
他还有一个下午。
这是他最后一搏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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