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的夏天,热浪像刚开袋的薯片一样扑脸,第九中学被裹得密不透风。榕树叶子卷成了小喇叭,蝉鸣吵得像课间操的广播,混着教学楼里飘来的讲课声,愣是熬出了一锅“盛夏躁动大乱炖”。
空气里飘着操场塑胶跑道被晒化的味道,连小卖部冰柜里的橘子汽水,拧开瓶盖时都“嘶嘶”地吐着热气,像是在抱怨这鬼天气。
公告栏最显眼的地方,红底黑字的海报闪着光——“Calligraphy Contest”那行花体字扭得像在跳华尔兹,字母的尾巴勾来勾去,把英语书法比赛的消息砸进学生堆里,溅起一片“哇”和“啊”的水花。
海报边角还画着支羽毛笔,笔尖的墨滴画得圆滚滚的,像颗刚挤出来的巧克力豆。
周五下午五点,通往阶梯教室的走廊突然活了过来。穿黑领白校服的学生们三三两两飘着,手里的练习纸皱得像被揉过的糖纸,有人把纸卷成筒当望远镜,有人对着窗玻璃映出的影子偷偷练习签名,脚步里一半是期待,一半是“完了我还没练会那个S弯”的慌张。
阳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斜切进来,在地板上拖出长长的光斑,灰尘在光柱里跳着不成章法的圆舞曲。
有个男生跑过,带起的风让光柱里的灰尘突然炸群,像被搅了的蚂蚁窝,引得旁边女生捂着嘴偷笑。
刘光耀老师杵在走廊拐角,左手手腕的银表闪着“我很准时”的冷光——刚跑完步的他,额前碎发被汗水泡成了海带,黏在脑门上,T恤后背洇出深色的汗渍,像幅抽象画。
他正一脸“我的学生又要搞事”的表情盯着手表,指关节敲着走廊栏杆,发出“哒哒”声,像在给迟到的人倒计时。
“还有十分钟就要开场,名单上那个空位是要给幽灵留的吗?”他对着身后两个女生嘀咕,眉头拧成了打了结的耳机线。说话时呼出的气都是热的,在阳光下能看见白蒙蒙的一团。
站在他身后的徐洛莉,两条麻花辫上的粉色蝴蝶结快晃成了小风扇。她绞着校服衣角,眼睛滴溜溜转得像弹珠:“老师~怀星被张魔王拖堂了!”见刘老师没炸毛,她立刻压低声音吐槽,手指还偷偷比划着张老师板脸的样子,“昨天他代课,脸板得能当砧板,后排捣蛋鬼都被吓得变身鹌鹑,连呼吸都调成了静音模式欸!我同桌说,他讲题时粉笔灰都带着杀气,掉在地上都不敢出声!”
刘光耀“噗嗤”笑出了声,眼角细纹像被戳破的气泡纸:“张老师的数学课可是王牌,你和江野啊,有空去拜拜师?不然月考数学卷上的红叉,能连成贪吃蛇了。”他伸手想去揉徐洛莉的头发,又想起她刚梳好的辫子,手在半空拐了个弯,拍了拍她的肩膀。
“知道啦~”徐洛莉吐吐舌头,马尾辫上的蝴蝶结跟着颤了颤。她转头就看见江野已经迈开长腿往阶梯教室走,那家伙单肩挎着黑书包,书包带在锁骨处勒出好看的线条,走路带起的风都比别人酷三分,连校服裤的裤脚都比别人多晃半寸。
徐洛莉赶紧追上去,帆布鞋在地板上踩出“嗒嗒”的小碎步:“等等我啊江野!你走那么快是想争当第一个交卷的幽灵吗?”
一进阶梯教室,徐洛莉的眼睛立刻变成了发光的星星,双手捂着嘴才没让尖叫跑出来:“哇——好多人!去年的一等奖作品在那儿!”她拽着江野的袖子狂晃,力道差点把江野的胳膊晃脱臼,“你看那个‘love’!弯得跟爱心糖似的!还有那个‘eternity’,绕得像迷宫,写的人不怕把自己绕进去吗?”
江野扫了一眼后排靠墙的三个空位,语气平淡得像在念课文:“坐那儿,旁边有绿萝那里。”她的目光在人群里溜了一圈,还顺便瞥了眼前排那个对着字帖啃指甲的男生,嘴角几不可察地抽了抽。
“江野你简直是人体雷达!”徐洛莉蹦过去占座,书包往椅子上一甩,发出“咚”的一声,还不忘中二病发作,一手叉腰一手指位,“这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江爱卿还不谢恩?”她的麻花辫甩到江野的手臂上,对方回头看时,她立刻做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
江野面无表情地比了个“(ノ#-_-)ノ”的手势,弯腰把徐洛莉甩在椅子上的书包拎起来,挂在桌角:“谢主隆恩。”她拉开椅子坐下,从书包里掏出笔袋,拉链“刺啦”一声拉开,露出里面排得整整齐齐的笔,像列队的士兵。
距离五点三十分越来越近,阶梯教室里的人渐渐坐满了,窃窃私语声像潮水般起起落落,就像一群刚出笼的小麻雀在叽叽喳喳。
有个戴眼镜的男生正对着练习纸念念有词,手指在“g”的尾巴上比划来比划去,像在给字母跳广播操;后排两个女生在传纸条,纸条越过三个脑袋,像只白色的小鸽子,落到对方手里时两人还交换了个“嘘”的表情。
就在学生会值周生拿着小本子准备关门时,一个身影匆匆忙忙地从走廊那头跑过来,白色的校服衬衫被风吹得鼓起,像只振翅的白鸟,带着一阵风冲了过来,连走廊里的宣传画都被吹得抖了抖。
“同学,时间已经到......”值周生推了推眼镜,刚要开口阻拦,就被一只手按住了肩膀。那只手带着刚运动完的热气,吓得他眼镜都滑到了鼻尖。
刘光耀从后面用脚轻轻抵住门,把跑过来的女生往里面拉,动作急切却又带着保护的意味,像在护着自家刚下蛋的小鸡。“现在不是才50分嘛,”他看了眼自己的手表,理直气壮地“耍赖”,“还没过51分呢!算哪门子的迟到!我们班孩子跑八百米都比这快,这点路算什么?”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场,让值周生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那表情像是被老师抓包的调皮蛋,脸颊憋得通红。
被拉进来的女生正是许怀星。她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脸颊泛着健康的红晕,像熟透的苹果,看着就充满了活力。她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面包,包装袋边角在风里飘着,显然是一路跑一路啃过来的。
听到熟悉的声音,她抬起头,正好对上后排两只扬起的手臂——徐洛莉举着半支笔挥舞,像在挥舞着小旗帜,笔杆上的Hello Kitty贴纸在灯光下闪着光;江野则只是淡淡地抬着手,掌心朝她,一副“算你准时”的模样,嘴角却偷偷翘了半分。
那手臂扬起的弧度里,藏着久别重逢的欢喜,像寒冬里突然绽放的腊梅,让人心里一暖。许怀星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书包带从肩膀滑到胳膊肘也顾不上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胸口还在“咚咚”跳,像揣了只小兔子。
许怀星放下书包时带起一阵小风,把徐洛莉放在桌上的练习纸吹得翻了页,像调皮的蝴蝶在扇动翅膀。
她的发丝乱了几分,几缕碎发贴在脸颊上,却顾不上去整理——因为看到熟悉的笑脸,她的嘴角已经漾开了温柔的笑意,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像是揉进了窗外的暮色,暖融融的。她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擦汗,动作太急,差点把纸巾盒碰倒,幸好江野伸手扶了一把。
三个女生凑在一起,脑袋几乎要碰到一块儿,开始小声地交流,像三只凑在一起分享秘密的小松鼠。她们的声音压得极低,像蚊子哼,却又带着藏不住的雀跃。
“没想到我们完整的第一面是在这里相遇。”开口的是许怀星,语气里带着一丝惊喜,手指还在偷偷整理被风吹乱的刘海。
徐洛莉立刻接话,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那说明我们很有缘分嘛!就像漫画里写的那样,命运的红线早就把我们绑在一起啦!我昨天还跟江野说,要是你没来,我就去你家门口举牌子抗议,上面写‘归还许怀星’!”
徐洛莉像只小麻雀,叽叽喳喳地说着刚才看到的作品,手指在桌面上划来划去,画出一个个歪歪扭扭的字母:“你们是没瞧见,去年那个一等奖写得多厉害!那个‘s’弯得跟波浪似的,像是在水里游;还有那个‘t’上面的横,斜得刚刚好,多一分就太歪,少一分就太板......我刚才偷偷摸了摸展示框,玻璃都带着仙气呢!”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在桌上比划,麻花辫随着动作甩来甩去,差点打到江野的胳膊,吓得她赶紧缩了缩脖子,吐了吐舌头。
江野偶尔搭两句话,点评得却很到位,像个小评委:“花体讲究的是韵律,不是光把笔画弯得厉害就行。刚才那幅‘forever’,最后那个‘r’收得太急,破坏了整体的流畅感,就像唱歌突然跑调一样难听。还有前排那个女生练的‘y’,尾巴翘得能戳到天花板,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会写花体似的。”她的眼神很专注,像是在分析一道英语题,透着对英语书法的独到理解,连眉毛都跟着严肃地挑了挑。
许怀星则只是笑着听,偶尔点点头,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笔袋上的拉链,金属拉链头被磨得发亮。
她的目光落在桌角印着的校徽上,心里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她们三个是在初中相识的,只不过那时候不在一个班,最多算是点头之交,就像两条平行线偶尔有了一点点交集。
记得初三那年的运动会,徐洛莉在女子800米终点摔了一跤,膝盖磕出个红通通的印子,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把校服裤的裤脚都打湿了。
是江野背着她去的医务室,江野平时看着瘦,背人时却稳得很,徐洛莉趴在她背上,眼泪蹭了她一后背。许怀星是志愿者,跟在后面拿着书包,三个人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像一幅温暖的剪影画,被晚风轻轻吹进了记忆里。
如今在高中校园重逢,还能一起参加英语书法比赛,让她的心头流过一丝甜,像喝了口加了蜜的柠檬汁,连空气都变得酸酸甜甜的。她偷偷看了眼旁边的江野和徐洛莉,觉得此刻的阳光都比平时温柔三分。
比赛现场渐渐安静下来,空调吹出的冷风带着空气淡淡的花香,旁边的桂花偷偷散发着香气,米粒大的花瓣落在窗台上,像撒了把碎金子。和纸张的草木气息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特别的味道,让人感觉神清气爽,连心跳都慢了半拍。
主持人拿着话筒走上台,试音时的“喂喂”声在阶梯教室里回荡,惊得窗台上的绿萝抖落了一片叶子,像个被吓到的小可怜,叶片上的水珠滚落在水泥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主持人清了清嗓子,声音突然拔高:“同学们请注意!英语书法比赛马上开始——”尾音拖得老长,惊得后排一个打瞌睡的男生猛地抬起头,眼镜都滑到了鼻尖。
江野从笔袋里抽出钢笔,金属笔帽旋转时发出清脆的“咔哒”声,在安静的氛围里格外清晰,像在宣告比赛的开始。她选的是支细尖钢笔,笔身上刻着细密的花纹,是她生日时舅舅送的礼物,平时宝贝得不行,只有重要比赛才舍得拿出来。
她低头看了眼比赛题目——要求写一段泰戈尔的《飞鸟集》选段。笔尖蘸了点墨水,手腕轻轻转动,花体英文便在纸上流淌开来。她的指法很特别,食指微微翘起,像是握着一支画笔。笔下的字母刚劲有力,却又不失柔美,每个弯钩都带着恰到好处的弧度,像是有生命的精灵在纸面舞动。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的侧脸上,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神情专注得让人不忍打扰,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和手中的笔,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徐洛莉盯着面前的空白稿纸,咬着下唇,手指不停地摩挲着学校统一发的钢笔笔杆,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在怦怦直跳。她的指甲在笔杆上划出细细的纹路,心里把学校的采购老师念叨了八百遍。
这笔是金属质感的,握在手里冰冰凉凉的,和她用惯的软胶握笔完全不同。她记得初中时,自己攒了两个星期的零花钱,才在文具店买到那支粉色的软胶握笔,上面还印着Hello Kitty的图案,可爱得不行。用那支笔写花体英文时,笔尖像是长在了手指上,笔画顺滑又舒服,笔下的字母也带着几分灵动,连老师都夸她的字有生气。可现在,握着这硬邦邦的笔,手心的汗把笔杆浸得更凉,心也跟着慌了起来。笔尖在纸上轻轻一点,就洇出一个小小的墨点,像她此刻紊乱的心跳,乱得不成样子。她偷偷抬眼瞄了瞄旁边的江野,见人家写得行云流水,更慌了,鼻尖都冒出了小汗珠。
许怀星拿出自己的子弹头笔,磨砂的笔身握在手里熟悉又踏实。这支笔是她小学毕业时,同班同学送的礼物,笔帽上刻着小小的“星”字,是她的幸运符。她深吸一口气,手腕灵活地转动起来,笔下的花体英文笔画硬朗又流畅,带着股不服输的劲儿。
每一笔都藏着无数练习的日夜——课间对着字帖一遍遍描摹,直到手指发酸,铅笔屑堆得像座小山;晚上写完作业后,在台灯下练习到眼皮打架,妈妈催了三次才舍得放下笔;甚至连吃饭时,都在桌子底下用手指比划着字母的走势,像在进行一场秘密的修炼,被爸爸笑称“吃饭都在练功”。
写到“Hope is a good thing”这句话时,她的笔尖顿了一下。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里,突然涌上许多回忆:龙山中学的天台,风把校服吹得猎猎作响。
徐洛莉因为期中数学没考好,趴在栏杆上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眼泪把试卷都打湿了,像一张被雨水浸泡的废纸,上面的红叉叉显得格外刺眼。
江野悄悄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副耳机,塞进她和徐洛莉的耳朵里,里面放着当时很火的一首歌,旋律轻轻抚平了她们的难过,徐洛莉的哭声渐渐变成了跟着哼歌的抽噎。
三个人挤在一张长椅上,看着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像一杯打翻的橙汁,连云朵都变成了甜甜的橘瓣。
徐洛莉抽噎着说“我肯定考不上九中了”,声音里满是绝望。江野拍着她的背说“怕什么,大不了我们一起去职高”,语气里满是不在乎,却悄悄把徐洛莉的试卷折好,放进了自己的书包。许怀星则默默在心里说“我一定会努力,让我们还能在一起”,心里充满了坚定的信念,像种下了一颗希望的种子。
那些心疼、期待,还有对友谊延续到高中的欣喜,像潮水般涌上心头,让她握着笔的手微微颤抖,笔下的字迹也跟着晃动了一下。她赶紧深吸一口气,稳住手腕,把那个歪了的字母描得更圆润些,像是在给回忆里的自己一个拥抱。
窗外,暮色越来越深,橘黄色的夕阳把云层染成了蜜糖色,温柔地为她们做伴,像一块巨大的棉花糖挂在天上。
远处的教学楼亮起了灯,一扇扇窗户像眨着的眼睛,看着阶梯教室里专注的少年少女们。
操场边的梧桐树叶子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像是在为这场青春的书写伴奏,谱写着一曲轻快的乐章。
比赛现场的呼吸声、笔尖落纸声、偶尔响起的咳嗽声交织在一起,把三个女生的身影,轻轻织进了第九中学的时光里,也织进了彼此青春的序章,成为一段难忘的记忆,像被精心收藏进相册的老照片。
书写过程中,江野偶尔会抬起头活动一下手腕,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徐洛莉那边,像雷达扫描一样精准。她的手指关节因为握笔太久,有些发白,活动时发出“咔咔”的轻响。
看到徐洛莉面前的纸上洇着好几个墨点,字母也写得歪歪扭扭的,像一群调皮的小蝌蚪在纸上乱爬,江野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担忧。她张了张嘴,想开口说句“别慌”,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知道比赛时不能说话,只能在心里默默给徐洛莉加油,心里默念着“你可以的,平时练得那么好,上次你写的‘happiness’比字帖还好看呢”。她悄悄把自己的橡皮往徐洛莉那边推了推,橡皮边缘碰到徐洛莉的手指时,她像被烫到似的抖了一下,转头对上江野递来的眼神——那眼神里藏着“加油”,像颗小小的星星,瞬间照亮了她慌乱的心。
许怀星也注意到了徐洛莉的状况。她写得很专注,笔尖在纸上流畅地游走,却用眼角的余光瞥见徐洛莉不停地用橡皮擦擦着纸面,把纸都擦得起了毛边,像一块被小猫抓过的绒布。许怀星悄悄用胳膊肘碰了碰徐洛莉的胳膊,力度轻得像羽毛拂过,然后递过去一个鼓励的眼神——那眼神弯成了月牙,里面盛着“你可以的”,像一缕温暖的阳光,轻轻照进徐洛莉慌乱的心里,给她带来了一丝力量。
徐洛莉感受到了朋友的鼓励,深吸一口气,像给自己打气的小勇士。她抬手抹了把鼻尖的汗,指尖在桌布上蹭了蹭,然后举手跟老师重新要了一张纸。拿到新纸的瞬间,她在心里给自己喊了句“冲啊”,仿佛下一秒就要变身超级英雄。
这次她没有急着下笔,而是先闭上眼睛,回忆着平时练习时的手感——手指如何握住笔杆,手腕怎样转动,笔尖落下时的力度该如何控制。她想起江野教过她的诀窍:“把每个字母都当成小舞蹈家,让它们在纸上跳一支流畅的舞。”想到这里,她睁开眼睛,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了扬。
笔尖再次落下时,虽然还有些生涩,但比刚才稳了许多。第一个字母“L”的竖钩刚劲有力,像个挺直腰板的小士兵;接着写“i”时,她特意把点画成了小小的爱心,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写着写着,她渐渐找到了感觉,笔下的字母开始变得灵动起来,“o”像颗圆滚滚的糖果,“v”像只展翅的小鸟,连空气里的墨香都变得甜甜的。
江野写完自己的作品后,没有急着交上去,而是把纸放在一边晾着,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她靠在椅背上,目光在许怀星和徐洛莉身上来回移动——许怀星还在专注地书写,眉头微蹙,像是在和某个字母较劲,右手的小指微微翘起,那是她认真时的小习惯;徐洛莉则已经进入状态,嘴角微微上扬,笔下的字母带着她特有的活泼劲儿,像一群跳跃的小精灵。
看着这两个女孩,江野的嘴角也不自觉地弯了弯,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踏实,像船找到了停泊的港湾。
她顺手拿起桌上的绿萝叶子,指尖轻轻碰了碰叶片上的水珠,水珠滚落时,在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像个调皮的逗号。
许怀星终于写完了最后一个字母,放下笔时,才发现手心已经全是汗,像刚洗过手一样。她轻轻吹了吹纸上的墨迹,气流拂过纸面,带起一丝淡淡的墨香。看着那句“Hope is a good thing”,突然觉得心里充满了力量,像被注入了一股神奇的能量。就像奶奶常说的,只要心怀希望,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这句话此刻在她心里闪闪发光,比任何奖状都珍贵。
她忍不住转头看了看旁边的徐洛莉,发现她正咬着嘴唇检查自己的作品,麻花辫垂在肩膀上,粉色蝴蝶结歪到了一边,像只累坏了的小蝴蝶。许怀星偷偷伸手,帮她把蝴蝶结系好,徐洛莉惊讶地抬头,两人相视一笑,眼里的默契像不需要言语的暗号。
徐洛莉也写完了,她把笔轻轻放在桌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她看着自己的作品,虽然开头有些慌乱,但后面的字母越来越流畅,尤其是那个“smile”,每个字母都带着笑意,连弯钩都弯得像月牙。心里涌起一阵小小的成就感,像爬上了一座小山丘,脚下的每一步都浸着努力的汗水。
她想起初中时,自己总是羡慕别人写得一手好字,觉得那是遥不可及的技能,每次看到黑板报上漂亮的花体英文,都要站在那里看半天,心里痒痒的。现在才明白,原来只要努力,自己也可以做到,原来自己也很厉害——这种发现新大陆的感觉,比喝了三杯汽水还让人开心。
比赛结束的铃声响起时,三个女生几乎同时放下了笔,动作整齐得像经过排练一样,连椅子腿摩擦地面的声音都连成了一串。她们把作品交上去后,又像磁铁一样凑到了一起,迫不及待地互相“欣赏”起草稿纸上的练习,脑袋凑得近近的,像三颗紧紧靠在一起的葡萄。
江野的花体英文一如既往地洒脱漂亮,字母如行云流水,形态优美,像一条奔腾的小河在纸上流淌,连墨色的浓淡都恰到好处。徐洛莉指着其中一个“g”惊叹,手指差点戳到纸面上:“这个弯钩也太好看了吧!跟你走路一样,又酷又有范儿!简直是字如其人啊!你看这个弧度,比量角器量过的还标准!”
许怀星的作品透着一股坚定的力量,每个字母都站得笔直,像一个个挺拔的小士兵,斜钩拉得又长又稳,像出鞘的宝剑,和她写的内容“Hope is a good thing”相得益彰,充满了正能量。她自己看着都忍不住点头,心里偷偷给了自己一个赞。
江野看着许怀星的字,难得多说了两句:“你的字跟你的人一样,看着温柔,其实骨子里很倔强,像一颗外表光滑内里坚硬的石头。这个‘t’的横画,斜得刚好,多一分就太张扬,少一分就太拘谨,比上次练习时进步多了。”
徐洛莉的字从一开始的慌乱到后来渐入佳境,有独特的可爱风格。字母圆圆的,像一个个小气球,带着几分她特有的活泼劲儿,让人看了就觉得开心。尤其是那些点画,有的画成小圆圈,有的画成小三角,还有的画成了小星星,像在纸上开了场派对。“哎呀,我觉得我这次写得还是好差,”徐洛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麻花辫滑到了胸前,发尾的蝴蝶结蹭着下巴,“幸好最后找到点感觉了,不然真要哭鼻子了。”
江野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挺好的,比我第一次用这种笔写得好多了。而且你的花体有自己的味道,很生动,不像我写的,跟打印出来的似的,一点灵气都没有。你看这个‘i’上面的小爱心,谁看了不觉得甜?”
许怀星也点头附和,眼睛弯成了两道小缝:“对呀,特别有你的风格呢!看着就觉得亲切,像你人一样温暖。上次我生日你给我写的贺卡,我到现在还夹在日记本里呢,每次翻到都觉得心里暖暖的。”
三人相视一笑,笑声在还弥漫着墨香的现场传开,像风铃被风吹响的声音,引得周围的同学纷纷看过来,像在看三个快乐的小疯子。可她们毫不在意,沉浸在彼此的调侃和鼓励里,像三只偷吃到蜜糖的小蜜蜂,快乐得快要飞起来,心里甜滋滋的,连空气都带着甜味。
这时,刘光耀老师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她们的作品,手指在纸边上轻轻敲着,仔细看了看,满意地点了点头,眼神里满是欣慰,眼角的笑纹都深了几分。“都写得不错,”他双手撑着桌子的边缘,身体微微前倾,语气温和得像春风拂过湖面,“不管比赛结果如何,都不要太放在心上。英语书法讲究的是字母的韵律和书写的心境,你们今天在赛场上调整心态、互相鼓励,这就是书法带给你们的最好收获,也是青春该有的模样,比任何奖状都珍贵。”
老师的话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三个女生的心里漾开层层涟漪,让她们陷入了沉思。
徐洛莉低头看着自己的练习纸,突然觉得那些歪歪扭扭的字母都变得可爱起来;许怀星想起刚才笔尖顿住的瞬间,心里的暖流又涌了上来;江野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
她们看着彼此,突然觉得这场比赛的输赢已经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她们一起经历了这场小小的挑战,这份友谊也在笔墨间变得更加深厚,像被墨汁浸润过的纸张,留下了深刻的印记,擦不掉也忘不掉。
从英语书法比赛现场出来时,暮色已经完全笼罩了校园,像一块巨大的黑丝绒幕布盖住了一切,连远处的教学楼都变成了模糊的剪影。路灯渐次亮起,在地上投下昏黄的光晕,像一个个温暖的小灯笼,把她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三个女生并排走在校园的小道上,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像三条亲密依偎的小溪,蜿蜒向前,偶尔交叠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
徐洛莉兴奋地晃着许怀星的胳膊,力道大得差点把她晃倒,声音里满是激动,像刚打开的汽水在冒泡:“怀星,幸好你最后还是报了九中!我之前路过你们班,听你们班主任说你要考六中,给我气得晚饭都没吃好,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像丢了什么宝贝似的!我还跟江野说,如果你真去了六中,我就每周六去你们学校门口等你,给你送零食!”
许怀星被晃得咯咯笑,反手拍了拍徐洛莉的手背,抱歉地笑了笑,踢着脚下的小石子说:“对不起啊,让你们担心了。之前我爸妈非要改我的志愿,说六中的升学率更高,像在推销什么好东西一样,天天在我耳边念叨,听得我耳朵都快长茧子了。后来我跟他们吵了好几架,还绝食了两天,饿得头晕眼花,他们才终于同意让我报九中,我可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呢。”说起这段往事,她的脸上还带着点小倔强,像一只不服输的小猫咪,下巴微微扬着。
江野突然打断了她们,语气里带着点不耐烦,却藏着不易察觉的温柔:“现在在一个学校就好了,说这些没用的干嘛,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对了,下周四周五有月考,咱们三个争取都考进前五十名,这样就能分到一个实验班里了。”她踢了踢路边的小石子,石子“咕噜噜”滚出去老远,“到时候咱们就能一起上自习,一起讨论题,比现在隔着好几个班方便多了。”
徐洛莉立刻举起手,像在课堂上抢答:“没问题!我这两天就把数学错题本再看三遍,上次江野给我讲的那道几何题,我保证这次不会再错了!”她拍着胸脯,语气坚定得像在宣誓,辫子上的蝴蝶结都跟着她的动作蹦跶。
许怀星也用力点头,眼睛亮得像星星:“我也会加油的!我的英语阅读还有点弱,到时候可以请教江野,她的阅读理解每次都几乎满分呢。”她转头看向江野,眼里满是信任。
江野被她们看得有点不自在,伸手摸了摸鼻尖,耳尖悄悄红了:“互相学习而已,我的物理也没你们好。”她迈开步子往前走,声音比刚才快了半拍,“赶紧走,再晚食堂就只剩菜汤了,我可不想啃干面包。”
“等等我!”“江野你又不等我!”
两个女生的声音在暮色里追着江野的背影跑,像两只快乐的小鸟。路灯把她们的影子拉得更长了,交叠在一起,像一幅被晚风轻轻吹动的画。远处的蝉鸣还在继续,却不像傍晚时那么聒噪了,反而像在为她们的约定伴奏。
这场英语书法比赛,像一颗投入青春湖面的石子,不仅激起了笔墨的涟漪,更让三颗年轻的心靠得更近。
那些藏在笔画里的鼓励,那些写在纸上的温暖,还有此刻路灯下的约定,都将成为她们青春里,最珍贵的注脚——就像徐洛莉笔下那个画成小爱心的点,虽小,却亮得足以照亮往后的时光。
不知道有没有不顺的地方[化了]如果有可以帮我指一下好吗(T^T)[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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