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刷器在车窗上不知疲倦地左右摆动,划出一道道半透明的扇形轨迹。路灯的光晕透过被雨水模糊的玻璃,被揉成一团团朦胧的金色,如同被打翻的调色盘,在夜色里晕染开来。
代馆云将手机轻轻按在膝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屏幕上许怀星刚发来的消息——“暖宝宝贴啦,很暖和^_^”。末尾那个小小的笑脸表情,像一颗刚剥开糖纸的水果糖,甜意顺着指尖蔓延,一路抵达舌尖,让她忍不住微微抿了抿唇,心头泛起一阵细密的甜。
司机老李从后视镜里悄悄瞥了眼自家小姐,看着她嘴角那抹难以掩饰的笑意,忍不住开口问道:“雨这么大,看这架势明天应该还会继续下,小姐,需要明天过去接许小姐吗?”
代馆云抬头时,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点没擦干的水汽,像清晨沾着露珠的青草。她毫不犹豫地回答:“要。”
话音刚落,手机突然在掌心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的“代渊琛”三个字,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她眼底所有的笑意,只剩下冰冷的寒意,如同冬日里的冰碴。
“说话。”她接起电话的声音比窗外的雨丝还要冷,带着不加掩饰的嫌恶,仿佛多说一个字都觉得是种负担。
“明天回老宅一趟。”电话那头传来的男声粗粝如砂纸,带着惯有的命令口吻,不容置喙。背景音里隐约传来麻将牌碰撞的哗啦声,显得格外刺耳。“你王伯伯家的儿子从英国回来,正好一起吃个饭,认识认识。”
代馆云的指尖猛地攥紧手机壳,上面的图案硌得指腹发疼,她强压着心头的怒火,一字一句地说:“我不去。”
“代馆云。”男人的声音沉得像灌了铅,带着威胁的意味,“别给脸不要脸。你王伯伯在教育厅分管升学名额,对你将来进保送名校可是大有好处,你以为这机会是那么容易得的?”
“我的将来不用靠这些。”她打断的声音里淬着冰,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清晰地露出骨骼的轮廓。“上次月考物理是我故意考砸的,A班我不稀罕待,你安排的每一条路,我更不会走!我自己的人生,我自己做主。”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爆发出狰狞的怒火,仿佛一头被激怒的野兽:“你以为进B班就能躲开我?我告诉你,下周必须给我转回来!代家的族徽还在我手里,你就必须听我的安排!”
“你也配提代家?”代馆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蚀骨的恨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代家我两岁就继承了,成年一到全部都在我名下,轮不得你在这儿指手画脚!你算什么东西?”
“你找死!”代渊琛的怒吼几乎要震破听筒,尖锐的声音刺得人耳膜生疼。“当年要不是你爸固执己见,怎么会出那场意外?把代家的族徽交给我,我会让代家走上更辉煌的道路,比你爸在的时候强一百倍!”
“嘟嘟嘟——”代馆云直接按了挂断键,将手机扔进包里时,力道大得让包链撞在真皮座椅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在这寂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突兀。车窗外的雨还在下,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榕树叶被狂风卷着,狠狠地拍在玻璃上,像无数只手在急促地叩门,让人心里莫名地发慌。
“李叔,回家。”她突然开口,声音里还带着没散的戾气,像一把未出鞘的刀。“顺便绕去中街那家文具店,我去拿个东西。”
老李应了声“好”,悄悄把空调调高了两度,想让车厢里的温度驱散一些小姐身上的寒意。
他跟着代家十几年了,清楚小姐对这位舅舅的恨有多深——当年先生出车祸时,正是这位舅舅在副驾驶座上抢方向盘争执,才酿成了那场悲剧,只是后来被家族动用关系压下了真相,对外只说是一场意外。
车刚拐过街角,代馆云的手机又亮了起来,是许怀星发来的照片:新买的手机被小心地套上了新的硅胶壳,蓝色边缘裹着淡蓝色的机身,像一只刚破壳的小鸟依偎在温暖的巢里,显得格外温馨。配文是:“这样就不怕摔啦^_^”
代馆云盯着照片,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了弯,指尖在屏幕上敲出:「傻不傻,这个手机不怕摔的。」
想了想又觉得不妥,删掉后改成「挺好看的」,末了还是忍不住加了个偷来的小熊表情包——就是徐洛莉贴在课本上那个,她觉得跟许怀星有点像,都傻得让人心里发软,像揣了个棉花糖。
巷口的积水已经没过了帆布鞋的鞋跟,许怀星踮着脚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生怕泥水溅到裤腿上。
书包上的米老鼠挂件晃啊晃,断了的耳朵扫过裤腿,像一只不安分的小尾巴,跟着她的动作左摇右摆。
她把新手机揣在外套口袋里,指尖隔着布料摩挲着光滑的背面,那上面的星芒图案在掌心投下细碎的影子,暖得像揣了个小太阳,驱散了雨夜的寒冷。
路过巷尾的杂货店时,老板娘探出头喊:“怀星?这么晚了去哪里啊?”
“嗯!”许怀星停下来,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显得格外可爱。“大姑说奶奶一直念叨我,我去大姑家看看。”
老板娘往她身后望了望,好奇地问:“没带伞?刚才送你回来那姑娘是谁啊?长那么俊,看着就不像咱们这巷子里的,气质不一样。”
许怀星的脸腾地红了,像熟透的苹果,含糊道:“是……是我的同桌。”转身跑开时,听见老板娘在身后念叨“这孩子,脸怎么红得跟水蜜桃似的”,忍不住捂着脸笑出声,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代馆云发来的消息:「走路不要看手机哦,小心摔笨了。」
她赶紧把手机塞回口袋,心里甜丝丝的,刚跑出两步,却被脚下一块凸起的石板绊了个趔趄,幸好及时扶住了墙边的老槐树,才没摔倒。
树皮上还留着去年刻的歪歪扭扭的“许”字,旁边不知被谁补了个小小的“云”字,雨水打在上面,晕开一片浅浅的痕,像是岁月留下的印记。
许怀星盯着那两个字看了半天,突然想起早上在公告栏前,代馆云的名字紧紧跟在自己后面,像一片温柔的影子,默默地陪伴着她。
她伸手摸了摸树皮上的刻痕,指尖沾了点潮湿的凉意,心里却暖烘烘的,像揣了块刚从灶膛里摸出来的烤红薯,热乎得能暖到心底。
大姑家的防盗门虚掩着,刚走到楼道口就闻到红烧肉的香味,混着点八角和桂皮的暖香,从门缝里钻出来,缠在鼻尖,勾得人食欲大开。
许怀星踮着脚轻轻敲门,还没等第二下落下,门就“吱呀”一声开了,大姑系着围裙站在门口,手里还攥着锅铲,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可算来了,你奶奶都问八百遍了,就盼着你呢。”
客厅的灯亮得晃眼,奶奶正坐在沙发上择菜,银白的头发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像落了一层月光。
听见动静,老人家立刻放下手里的豆角,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星星回来啦?快让奶奶看看,瘦没瘦?在学校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许怀星刚换好鞋,就被奶奶拉进怀里,感受着老人家温暖的怀抱,心里一阵踏实。
老人家的手掌粗糙却温暖,在她背上轻轻拍着,带着点皂角和阳光晒过的老人味道,和许怀星身上的气息有点像,却更厚重些,像晒了一整个夏天的棉被,让人安心。
“奶奶我不瘦。”许怀星在她怀里蹭了蹭,鼻尖有点酸,带着撒娇的语气说:“学校食堂的饭可香了,我每天都吃两大碗呢,您就放心吧。”
“骗人。”奶奶捏着她的胳膊往起抬,眉头皱成了小核桃,心疼地说:“这胳膊细的,跟晒蔫的豆角似的。是不是又舍不得买肉吃?跟你说过多少回,钱不够就跟大姑说,你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懂事得让人心疼。”
大姑端着红烧肉从厨房出来,把盘子往桌上一放,笑着打圆场:“妈,先吃饭,有啥话吃完再说。”又冲许怀星使了个眼色,“快洗手去,你最爱的虎皮青椒也炒好了,再不吃就凉了。”
饭桌上的瓷碗冒着热气,红烧肉炖得油光锃亮,色泽诱人,虎皮青椒的焦香混着米饭的甜,在空气里酿成了黏稠的暖,让人垂涎欲滴。
许怀星扒拉着碗里的饭,听大姑絮叨着街坊邻居的琐事,谁家的孩子考上大学了,谁家又添了新成员,家长里短的,却透着浓浓的生活气息。奶奶则不停往她碗里夹肉,筷子尖的红烧肉堆得像座小山,生怕她吃不饱。
“对了星星,”大姑突然开口,夹了块青椒放进嘴里,嚼了嚼问道:“今天是不是你们月考分班?在哪个班啊?有同桌没?跟同学处得怎么样?”
许怀星嘴里的饭还没咽下去,含混道:“跟……跟代馆云一个班。”一提到代馆云的名字,她的心里就泛起一阵莫名的悸动。
“代馆云?”奶奶突然停下筷子,浑浊的眼睛亮了亮,像是想起了什么。“是不是他们家经常做慈善的那个姑娘?去年你大姑夫去开家长会,回来跟我说那孩子是保送上九中的,长得跟画里似的,又漂亮又聪明。”
许怀星点点头,心里有点发慌,下意识地把揣着手机的手往桌下缩了缩。
她怕奶奶问起手机的事——老人家最疼她,知道她收了这么贵重的礼物,肯定要念叨半天“不能随便占别人便宜”,从小到大,奶奶总是这样教育她。
偏巧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代馆云发来的消息。许怀星慌忙去掏,指尖刚碰到手机壳,就被大姑眼尖地看见了:“哟,换新手机了?这颜色真好看,诶?看着像是最新款的吗?挺贵的吧?”
许怀星的脸“腾”地红了,像被火烧了一样,把手机往口袋里塞的动作僵在半空,结结巴巴道:“是……是同桌……同桌用旧的,她说放着也是浪费,就……就给我了。”她低着头,不敢看大姑和奶奶的眼睛,心里像揣了块石头,沉甸甸的。
奶奶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别人用过的旧手机怎么能要?星星你这孩子,从小就脸皮薄,怎么能随便收同学东西?明天赶紧还给人家,听见没?咱不能让人看不起。”
“不是旧的……”许怀星的声音越来越小,像蚊子哼哼,手指绞着桌布的边角,心里委屈又无奈。“她说是……说是新的,但是她用不惯,所以……”
“新的更不能要!”奶奶的眉头拧得更紧了,浑浊的眼睛里泛起点急意,语气也加重了几分。“那孩子家里条件好,一部手机顶你好几个月生活费,你收了人家的,将来怎么还情?人情债最难还了。乖,明天就还给人家,就说你有手机用,不缺这个,咱不能失了志气。”
大姑赶紧打圆场:“妈,孩子同学间送个东西很正常,再说星星不是说那姑娘用不惯吗?说不定就是随手给的,别让孩子为难了。”又给许怀星使了个眼色,“快吃饭吧,肉都凉了,凉了就不好吃了。”
许怀星低着头扒饭,米粒在嘴里嚼得没滋没味,心里乱糟糟的。
她知道奶奶是为她好,从小到大,老人家总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可代馆云送手机时的样子还在眼前——她把盒子往自己怀里推,掌心的温度透过纸盒渗过来,说“算同桌义务”,那真诚的眼神,让她无法拒绝。唉,是她欠考虑了,不该轻易收下这么贵重的礼物。
那样的心意,自己该怎么还呢?许怀星心里犯着嘀咕,筷子在碗里戳来戳去,没了往日吃饭的香甜。
饭后许怀星抢着收拾碗筷,想找点事情做,分散一下注意力。
大姑在旁边洗着水果,奶奶则拄着拐杖走到客厅,打开了老式电视机。
屏幕上正放着潮剧,咿咿呀呀的唱腔混着碗筷碰撞的脆响,在不大的屋子里漫开温吞的烟火气,这是许怀星熟悉的家的味道,让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
“星星,过来陪奶奶看会儿戏。”奶奶朝厨房喊了声,手里还攥着遥控器调音量,生怕声音太小听不清。
许怀星洗好碗,擦着手跑出来,挨着老人家坐下时,闻到她袖口飘来的艾草味——上周奶奶风湿犯了,腿又疼得厉害,大姑特意给她买了艾草膏,说是能缓解疼痛。
潮剧里的花旦正甩着水袖唱得动情,眼神流转,姿态优美。
奶奶跟着轻轻哼唱,手指在膝盖上打着拍子,看得津津有味。
许怀星看不懂剧情,那些咿咿呀呀的唱词在她听来像天书,但她觉得这样的时刻很安心,像小时候趴在奶奶膝头听故事,窗外的蝉鸣和屋里的蒲扇声,都是安稳的背景音,让她觉得岁月静好。
“星星啊。”奶奶突然侧过头,从口袋里摸出个用手绢包着的小方块,层层打开,里面是几张叠得整整齐齐的钞票,她小心翼翼地往许怀星手里塞。
“这是奶奶攒的五百块,你明天给那同学送去,就说手机太贵重,咱不能要,不能平白无故受人恩惠。”
许怀星赶紧把手缩回来,推辞道:“奶奶我不要,您自己留着买好吃的。我同桌真的是自愿送我的,她说……她说我们是好朋友,不用这么见外。”
“傻孩子。”奶奶硬是把钱塞进她裤兜,指尖的老茧蹭得她皮肤发痒,语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决。“人家条件好是人家的,咱不能失了骨气。拿着,听话,这是奶奶的心意。”
许怀星还想推拒,大姑端着洗好的水果盘过来,笑着说:“妈也是一片心意,你先拿着,明天跟同学好好说,实在不行再想别的办法。”她朝许怀星眨眨眼,示意她别再犟了,免得惹奶奶生气。
两人的目光都在电视上,许怀星趁她们不注意,偷偷把钱塞回了奶奶的口袋里,心里暗暗想着,明天一定要跟代馆云说清楚,这手机她不能收。
眼看快九点了,外面的雨也小了些,许怀星起身要走,大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等会儿,我给你装了箱花生牛奶,放你家冰箱里,早上喝一杯,比啃面包强,有营养。”
她转身进储藏室,抱出个印着奶牛图案的纸箱,许怀星赶紧接过来,箱子沉甸甸的。“大姑不用这么多,我喝不完的,太沉了我也不好拿。”
“让你拿着就拿着。”大姑往她书包里放了几个洗好的苹果和橙子,又往她兜里塞了袋话梅,“路上小心点,天黑路滑,到家给我发个消息报平安。”
许怀星跟奶奶道别时,老人家还在不放心地叮嘱:“明天一定把手机还给人家啊,别忘了奶奶的话。”她含糊应着“知道了”,转身跑进了夜色里,心里却像压了块大石头。
巷子里的月光比来时亮了些,银辉洒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泛着淡淡的光。花生牛奶的箱子磕在腿上,沉甸甸的,却也暖乎乎的,那是大姑的心意。
许怀星一路走得轻快,心里想着事情,到家打开门时,才发现书包带勒得肩膀有点红,隐隐作痛。
她把牛奶箱往墙角一放,刚要弯腰解绳子,却看见箱底露出个蓝白格子的角——是奶奶那个手绢包。她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蹲下去把箱子搬开,那五百块钱正安安稳稳地躺在地上,显然是奶奶趁她不注意,悄悄塞到了箱子底下。
许怀星捏着那几张带着体温的钞票,鼻子突然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奶奶总是这样,自己省吃俭用,却把最好的都留给她。
她深吸一口气,把眼泪憋了回去,心里更加坚定了要把手机还给代馆云的想法。
她摸出手机,点开代馆云的对话框,手指悬在屏幕上顿了顿,最终还是点开转账界面,输了“5000”的数字。她知道这部手机不止这个价,但这是她目前能拿出来的所有积蓄了。
备注栏里,她敲了又删,想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留下一行字:“先还一部分手机钱,剩下的我会慢慢还的。”
点击发送的瞬间,巷口传来老槐树的沙沙声,像是谁在轻轻叹气,又像是在为她的执着而低语。许怀星望着屏幕上橙色,突然想起代馆云送她手机时,当时的日落也是这样橘红,温暖得让人移不开眼。
她对着空气轻轻说:“再等等我,我很快就能自己赚钱了。等我攒够了钱,一定把所有的都还给你。”
一整座月亮山都是代家的老宅,最高的顶上建着中式风格的建筑,飞檐翘角,古色古香,里面供放着代家的祖祖辈辈的牌位,庄严肃穆。
顺着两边山坡,错落有致地建着一百多套豪华的别墅,每一栋都独具特色,从山脚下看上去就像一座宏伟的宝塔,在夜色中透着威严。
云溪别墅的雕花木门被推开时,代馆云的鞋跟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响声,如同玉珠落盘,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
客厅正中央吊着一盏巨大的水晶灯,璀璨的光芒照亮了每一个角落,却照不进人心的阴暗。舅舅代渊琛正翘着腿坐在沙发上抽烟,烟灰肆无忌惮地掉在昂贵的地毯上,留下一个个灰色的印记。看见她进来,他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她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舍得回来了?”他把烟蒂摁在水晶烟灰缸里,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语气里满是嘲讽。“刚才的话想清楚了?还是打算继续跟我犟?”
代馆云没理他,径直往楼梯走,黑色外套的下摆扫过沙发扶手,带起一阵清冽的玫瑰乌木香,那是她独有的味道,与这屋子里的沉闷气息格格不入。
“站住!”代渊琛猛地起身,快步拦住她,满身的酒气混着烟味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你真当我治不了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冻结你的卡,让你一分钱都拿不到?”
代馆云抬眼睨他,眼神里的轻蔑像看一只跳梁小丑,毫不掩饰。
“你试试。代家的信托基金由海外银行监管,你以为我妈这些年是白让律师盯着的?别白费力气了。”
男人的脸色瞬间涨成猪肝色,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他恼羞成怒,伸手就要去抓她的胳膊:“你别忘了,你妈常年待在研究所,一天到晚就知道那些冰冷的机器,哪有空管你?你要是不听话,我有的是办法治你!”
“放开!”代馆云猛地甩开他的手,力道大得让他踉跄了两步才站稳。她整理着被扯皱的袖口,声音冷得像冰,带着彻骨的寒意:“我妈没空理会跳梁小丑,但她要是知道你动我,你的好日子就到头了。当年车祸的行车记录仪备份,我的加密服务器里可存着一份,你要不要看看?”
代渊琛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毫无血色,指着她的手抖个不停,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你……你敢威胁我?你这个不孝女!”
“我不仅敢威胁你,还敢让你滚出代家。”代馆云的眼神锐利如刀,每一个字都带着力量。“成年那天我会让律师发函,收回你在公司的所有权限。我妈留给我的东西,还轮不到你这个害死她丈夫的人来碰,你不配。”
说完她转身就走,鞋子敲击地面的声音坚定如鼓点,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代渊琛的心上,让他既愤怒又无力。
回到房间,她反手锁上门,将外面的一切纷扰隔绝在外。
房间里的布置简洁而温馨,巨大的落地窗正对着窗外的月光,洒下一地清辉。她走到书桌前,拨通了母亲实验室的内部专线。
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起,背景音里隐约有机器运转的低鸣,那是母亲熟悉的工作环境的声音。
“说。”女人的声音清冷如碎玉相击,没有多余的情绪,却带着一种天然的压迫感,让人不由自主地信服。
“妈妈,代渊琛又来烦我。”代馆云的语气不自觉软了些,像是找到了可以依靠的港湾。“他想逼我去见王厅长的儿子,还老是想插足我的学业,让我转回A班。”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键盘敲击的轻响,清脆而有节奏。“我让张律师联系他,处理好这件事。需要我中断实验回去处理?”
“不用,我能解决。”代馆云望着窗外的月光,语气坚定。“妈妈,我想留在B班,跟我同桌一起考大学。”
“你的决定我从不干涉。”代晴的声音依旧平淡,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支持。“需要资源或者人脉,直接让李叔对接我的助理,他会处理好一切。另外,上周给你转的那笔钱,买了什么?账目有点异常。”
代馆云愣了愣,才想起是给许怀星买手机的开销,脸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给同桌买了点东西,她需要。”
“嗯。”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在调试仪器,传来一阵金属碰撞的短暂声响。“你自己安排就好,钱不够再跟我说。需要再给你划一笔吗?”
“不用了妈妈,够花。”代馆云轻声说,心里暖暖的。
那边有声音传进听筒里“晴姐,有一组数据……”
“有事打内线,我这几天得忙着迭代模型,比较忙。”说完这句,电话便□□脆利落地挂断,没有多余的寒暄,却让代馆云感到无比安心。
代馆云捏着手机笑了笑,眼底的冷意被温暖取代。
母亲永远是这样,话少得像代码指令,却总能精准地托住她的所有棱角,在她需要的时候给予最坚实的支持。
就像此刻实验室里那束彻夜不灭的冷光,看似疏离,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为她筑起了最坚固的堡垒,抵御着外界的风雨。
代馆云望着窗外的月亮,那轮圆月皎洁明亮,像极了母亲高挺的鼻梁在实验室冷光下的轮廓,想起她中式眉骨下那双永远冷静的眼,即使在最慌乱的时候,也能给她指引方向。
她低头给许怀星发消息,指尖带着暖意,仿佛能透过屏幕感受到对方的温度:“明天早上七点,巷口等你,给你带个三明治,不准说不要,这是命令。”
刚发送成功,屏幕上突然弹出一条转账通知,5000元的数字在月光下格外清晰,刺眼得让她皱起了眉头。
她看着那句“先还一部分手机钱”,突然低低笑出声,带着一丝无奈和宠溺。指尖在屏幕上敲得又快又急:“许怀星,你当我送人的东西是能随便还的?这是看不起我吗?”
发完又觉得不够,仿佛这样的话语还不足以表达她的心情,于是补了个炸毛的小猫表情包,才把手机扔到床头,像是完成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她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脑海里浮现出许怀星收到手机时惊喜又有些不安的表情,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给你的你就得收着,哪有那么多道理可讲。代馆云在心里默默地说,就像母亲对她的支持一样,她也想成为许怀星可以依靠的人,哪怕只是送一部手机,哪怕只是带一个三明治,她都想让那个总是小心翼翼的女孩知道,有人愿意为她付出,有人愿意把最好的东西分享给她。
窗外的月光依旧明亮,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房间,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光影,像一条温柔的丝带,连接着两个女孩的心事。
夜渐渐深了,巷子里的老槐树停止了低语,仿佛也进入了梦乡,等待着明天的朝阳和那两个即将相遇的身影。
许怀星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手里紧紧攥着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代馆云那条带着怒气的消息。
她知道自己可能惹代馆云生气了,但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收下这份过于贵重的礼物。奶奶的话还在耳边回响,“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她不想因为一部手机,就欠下一代馆云无法偿还的人情。
她翻了个身,看着窗外的月光,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明天一定要跟代馆云说清楚,哪怕会让她不高兴,也要把手机还回去。
或者,至少要让她知道,自己一定会努力赚钱,把钱还给她,绝不是想占她的便宜。
夜深了,整个城市都陷入了沉睡,只有两个女孩的心事,在月光下悄悄发酵,等待着明天的到来,等待着一场关于友情和坚持的碰撞。
而那部小小的手机,像一个纽带,连接着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也连接着两颗逐渐靠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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