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终于来了!”昔日高高在上的帝王如今狼狈地坐在地上,衣物上都是稻草。
“昨夜在这里睡得可好?”芸娘问道。
“事已至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皇帝闭上眼,并不打算与他们多说什么。
芸娘却在他对面坐下,“你最大的秘密暴露了,早已没了求生意志,如此说来,杀了你,好似我在帮你。”
看着皇帝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孟霍将一个册子丢给他,他狐疑拿起,却倏然变了脸色。
“这是章明远的供词。没想到吧!你本就不是什么宗室子的孩子,皇宫守卫森严,如何将宫外的宗室子送进宫去掉包?你是先帝的亲生孩子,只是生母是一个冷宫中的小宫女,被李致祁发现,特地养在暗处,待时机成熟再将人掉包。”芸娘话说得轻飘飘,却如同在皇帝脑中砸下了千金巨雷。
“不,你在骗我,我怎么会,怎么会是父王的亲生儿子!”
见他这幅模样,芸娘才笑得快慰了些:“骗你的不是我,而是李致祁。他想要更好的把控你,所以才让年幼的你知道这个所谓的秘密,又做父亲模样安慰你。知道自己一直做无用功的感觉怎么样?”
一切都是假的,他本就是皇室正统,他所羞愧的、苦苦隐瞒的真相却是被人编织出来的。那他在做什么?在执念什么?他这些年的痛与恨都变成了笑话。
“不对!那我是父皇的孩子,我不是假的!我是天家血脉,你们听到了吗?”他癫狂地往外喊,一旁的侍卫无动于衷。
“你们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是皇帝啊,这天下都是我的!你们都被骗了,听到没?”
芸娘这才满意地笑了,“你现在的这些痛原不及我娘亲死前所受的万分之一。”
他们走出地牢时,芸娘觉得外面的空气都变得十分清新。
“只是这样吗?”孟霍问得突兀,芸娘却知道他在说什么。
“当然不止,他的饭菜里都被下了药,只要他还想活着便要日日承受锥心蚀骨之痛,如同被千万只蚂蚁啃咬全身。”芸娘答道。
但他不会轻易选择死去,正统的血脉如同一个诱饵不断地诱惑着他,让他幻想着未来,希望才是最熬人的东西,至于真相到底如何已经没有人在乎了。
永历十八年,新皇登基。
一夜之间街头巷尾都流传着各式各样的传言,还有些酒楼说书人都开始说起当年珍妃案的故事。新皇登基第一步便是为珍妃案平反,代自己父亲写罪己诏,此举一出举国震惊。
众人皆道先皇为君不仁,郑家满门忠烈却落得如此下场,一时间民间各种改编郑**一案,相关小说话本层出不穷,皆是为已死的将士鸣不平的,随着民间改编热的盛行,郑**中将士们的事迹和名字都变得耳熟能详起来。
立志要扫平敌寇,抵抗蛮夷的声音也逐渐变大。新君也借此时机带军北上,继续打当年他祖父未完成的那场仗。
如此一去便是三个月。
“小姐倒是坐得住,听前线报来皇上已经扫平敌寇,正要带兵回朝呢!”杜若刚从外面回来,面上喜气洋洋的。
芸娘神色却是很淡,“他自然是有这个能力的。”
“姑娘这婚啊结的可真是一波三折的。”云雀也打趣道。
“可不是嘛!原本皇上是想登基后就结婚,姑娘你却坚持要打了这场胜仗再来提亲,我可听说,这仗一打完,当今圣上就要人将聘礼单子送到府上了。”杜若说道。
“我要回家了。”芸娘突然道。
两人都是一愣,杜若疑惑问道:“姑娘你要回哪里去?”柳萋萋已经不在了,姑娘难不成是要去神医山庄?
“事情也都尘埃落定了,你们也该有自己的人生了,屋里我放了两个箱子是我给你们准备的嫁妆钱财一类,你们以后无论是要嫁人还是自己立户都是要些钱财傍身的。”说着芸娘又拿出一封信递给云雀,“到时候他回来将信转交给他,他看了这信便知道我心意,不会为难你们的。”
“姑娘你要去哪里,我们也要一同去!”杜若说道。
云雀没说话,神色有些犹豫。“你同李玉挺好的,那匣子里也有我送的贺礼。无论你们成不成婚,我都支持,我只是不愿你们最后与我捆绑在一起,最后困在宫墙里。这个世界终究不是我想要的模样。但我还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去做,你们也不必太伤怀,待我安顿好住处便会与你们联系,我那里,永远是你们的家。”芸娘笑着握住她们的手。
两人眼中都有泪珠,她们这些年总是待在一处,都快忘了,她们都是性格不一样的人,都有各自的人生要过,谁也不是谁的附属,但芸娘突然抽身离去,确实让她们迷茫不已。
“姑娘,你要是不在我身边了,我该去干什么啊!”杜若哭嚎道。
芸娘不禁失笑,一边给杜若抹泪一边说道:“你可是跟我说过的,你学会了我大部分手艺,若不是破事儿太多,你一定会在京城开一个这世上最好的酒楼,我可是本金都给你准备好了,那匣子里的铺面地契你若不要快还给我。”
杜若赶紧护住,“姑娘送了礼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她这话将悲伤的氛围瞬时打破。
芸娘又回头跟云雀说:“你的将军府还等着你振兴呢!你们的世界可不能只有我了。我也要将我的医术继续学好,救更多的人,这是我的心愿,更是我娘亲想看见的。”
这话说完,二人知道她们留不住她了,孟霍也难以阻拦她前进的脚步了。
二人一拱手,学着话本里侠女拜别的模样说道:“青山不见,绿水长流,我们后会有期!”
芸娘回了一礼,眼中早已蓄满泪水。
孟霍回京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了,他心中的那块巨石却好似落了地,他心中分明已经想到了这个结局,或许是从芸娘推脱婚期开始。
他手上拿着那封信,慢慢展开,芸娘远比他预料的更了解自己,“望君珍重,重整山河,成就汝之心愿。”
她们二人看似同路,却终究没有任何一人愿意放下自己的人生去依附对方,能同行一段路已经是一件幸事了。
云雀担忧地看着孟霍,却见他没有像自己想象中发大火,只是眼神逐渐暗淡,转而沉思后眼神中却突然流露出了坚定的神色。
“只是暂时的离别,总会相逢的。”
云雀不知道他为何这般笃定,但莫名又因为他这般模样心中多了些希望。
五年后,偏远的小镇近日已经打通了商道,镇上的人都在讨论这件事,芸娘刚从回春堂出来,便被刘婶拉着塞了些莲藕菱角。
前些日子她家男人夜晚突发急症,多亏了芸娘前去救治才捡回一条命来,只可惜他们送得大礼芸娘一一退回,刘婶只好每逢芸娘回家途中塞些吃的给她。
塞完变跑的无影无踪了,弄得芸娘哭笑不得:“这身手,比我都灵敏些,幸好没被李悦来看见,不然能被他笑死。”
可怜芸娘昨夜通宵研究医书,早已累得手软脚软,现下却要提着这笨重的篮子慢慢挪动。
她心中暗道太热情了也,有想着若是云雀她们在还可以帮忙,想到她们眼中又带了一丝笑意。
想着这些,她脚步一空,竟是直直地往一旁摔去,却没有预料中的疼痛,她慢慢睁开紧闭的双眼,却骤然看见她方才心心念念的云雀出现在了眼前。
杜若和云雀打扮成小公子模样,一人将她稳稳接住,一人埋头将她散落在地的东西都一一捡起。
“姑娘这么久没见,体力还是这么差!”杜若一边捡一边吐槽道。
芸娘听这话脸上又浮现出了一丝丝红晕。
“你们……你们怎么这么早便到了,信里不是说要下半年……”芸娘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云雀将人扶好,捏了捏她比往日圆润不少的脸蛋笑道:“为了给你一个惊喜啊!”
“姑娘看来是忘了,快到你的生辰了!”
芸娘听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眼中已经慢慢浮起了水雾,说起话也格外的孩子气:“那你们可有给我准备什么礼物?”
“那当然,回去给你看!现在我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小富婆,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我看那李悦来是不会养孩子的,瞧姑娘这衣服,粗糙,太粗糙了。一会儿去给你换!”杜若看见芸娘便开心了,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芸娘也去不觉得烦,开心得和她们说笑打闹着。
待她们说完这些年的境况时已经是第二日了,短短五年,不仅杜若开了间京城最大的食肆,云雀也开了武馆。至于芸娘也在这个她母亲生活过得小镇扎了根,开了一间小小的回春堂,镇上的人的心态也从质疑到信服。
看见云雀的配件,芸娘忽然沉默,问道:“那他,还好吗?”
却见云雀面色一沉:“不算好。”
芸娘听这话心中一沉,却又好像在劝服自己:“这些年他做的很好啊,听闻各方面都好,怎么会不好?”
杜若也说道:“说是积劳成疾,已经在物色继承人了。”
这话说完,芸娘心更慌了,这个小镇信息闭塞,自然是不如她们清楚,若都是这般说,那岂不是……岂不是……
她越想越心慌,“我们回京,回京。我去给他看看,哪里有那些治不好的病。”
她慌乱得都有些口不择言起来。
却听得一声音轻快地说道:“你骗我一次,我骗你一次,也算是扯平。”
她抬起泪眼,便看见孟霍穿着一身黑衣,头发高高束起,脸上丝毫不见岁月的痕迹,嘴角还带着些欠扁的笑意。
芸娘却是心中欣喜,还好是假的。
转头却气恼道:“好呀!你们如今倒和起伙儿来骗我了!”
众人见她气恼赶紧讨饶,一致决定将孟霍推出赔罪。
众人散去,孟霍面上依旧是一副无赖做派看得芸娘气不打一出来,转头不理他。
他却笑道:“别气啦!大不了把我陪给你打一辈子工怎么样?”
芸娘斜眼看他一眼,佯装挑剔道:“我这里可不是什么伙计都收的!”
孟霍笑着将人拦腰抱起:“那可就由不得你啦!”
日子平静而温暖,老百姓自是不管又是为何换了个帝皇,总归是天下太平海晏河清,自家还有自家的日子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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