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前两后进了屋,却眉转身去关门,纪月笙则开门见山,将自己的计划全部讲与云临听,还仔细隐瞒了重要信息。
云临听完后沉默了片刻才发出质疑:“这便是全部了?”
纪月笙避开他的目光,声音不自觉弱了些:“这便是全部。”
却眉站在一边,目光在两人之间游走,一句话也没说。她知道计划全貌,但作为纪月笙的挚友,她不能背叛纪月笙,只能对不起她的少东家。
突然,云临起身,对着却眉道:“你到门外守着,别让旁人靠近。”
却眉愣了愣,看了眼纪月笙,见她点头,才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屋内烛火摇曳,随着却眉轻轻带上门,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纪月笙与云临两人。
纪月笙只觉心脏猛地一缩,瞬间紧张起来,双手不自然地垂在身侧。
她垂着眼帘,脑海中不受控制地翻涌起前世的记忆。
前世她为了公孙盛嫁给云临,可她未曾在云府住过一晚,他们从未有过独处一室的时刻。
如今她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就在纪月笙思绪纷乱之际,云临突然转身将她搂进怀里,动作快得她来不及反应。
他动作轻柔,可手臂上传来的力道,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坚定,将她牢牢圈住。
纪月笙下意识挣脱,可她刚一动作,云临的手臂便收紧了一些,仿佛想将她揉进他的身体里,却又极为克制,那收紧的力道始终留着分寸。
“云公子,请你自重!”纪月笙的语气带着几分慌乱,再一次试图推开他。
云临身子明显一颤,手臂瞬间松了力道,缓缓松开了她。
他垂眸看着她,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失落,有疑惑,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痛楚,轻声问道:“你叫我什么?”
“云公子,”纪月笙重复了一遍,随即避开他的目光:“我不明白你为何突然这般动作,但是我们并不认识,请你自重。”
她如坐针毡,后背已经渗出了一层薄汗,只是面上强装着平静,不愿让他看出自己的窘迫。
云临看着她刻意疏远的模样,眼底的光芒暗了下去,他缓缓转过身,背对着纪月笙,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抱歉,失态了。你长得太像我的一位故人,我一时没忍住。”
故人?
纪月笙听到这两个字,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蛰了一下。原来前世明知她心仪之人是公孙盛还要娶她,不过是因为她长得像他口中的故人罢了。
她心头泛起一阵莫名的酸涩,可紧接着,更多的疑惑涌上心头。
若是如此,他又为何在她死后殉情?还有他遗书上写的“沈临”,他到底还藏着多少她从未知晓的秘密?
这些问题缠绕在她的心头,让她越发看不透眼前这个男人。
纪月笙打算处理好父亲的事情,再找机会问清楚云临的真正身份。
她看着云临的背影说道:“云公子我先回去准备,你酉时前到纪府找我,我们一起出城。”
她说罢也不管云临回不回应,告了辞便转身离开。
云临转身,看着纪月笙的背影。
“少东家,我送送贵客。”却眉调皮道。
云临点了点头,看着二人的背影渐渐远去,前四世的记忆快速从他脑海里闪过……
纪月笙被赐死那一日,公孙盛诏他入宫。他来到寝殿,里面只有公孙盛和赵内侍。
公孙盛衣衫不整歪在塌上,“云临,你可知,朕为何赐死纪月笙?”
云临低着头回答:“回陛下,臣不知。”
“因为……”公孙盛抬眼,看着云临,露出玩味的笑容,“朕已经利用完她了。”
云临面上一怔,没有说话。
“纪衡被砍了头,此为无头鬼;沈清到死不知自己谋反的罪证是朕的一手操持,此为糊涂鬼;而纪月笙呢,朕让她了解的真相,让她恨朕,再赐死她,此为……此为厉鬼!哈哈哈……”
公孙盛捧腹大笑,他笑声格外刺耳。
云临感觉一直以来压在胸口的巨石碎了,他欣慰地笑起来,为她不是自己的仇人感到开心。
无数个未眠之夜,他为自己爱上仇人痛苦不已,这一刻他终于释然。
对于眼前这个真正的仇人,他已经失去了复仇的冲动。且不说十几年的痛苦挣扎早已经磨平了他的棱角,就算他有心复仇,如今也是无能为力。
他和纪月笙不过是公孙盛上位的棋子,如今的公孙盛杀他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这一刻,他才理解母亲为何不让他来京城,不愿他踏入宦海。他的心气在公孙盛的笑声中逐渐枯萎,只剩一口气吊着躯壳。
公孙盛笑了片刻才缓缓止住笑:“朕赐纪月笙全尸,给她留个体面,你有何话对她说,让赵公公转达。”他的声音因为刚才的大笑显得有些滑稽。
云临愣了一瞬,面向赵内侍说道:“劳烦赵公公了。”
赵内侍对着云临点头问:“云侍郎有何话要老奴传达?”
云临说道:“纪尚书,黄泉路上走慢些。”他嗓音有些哑,显得话语干巴巴。
公孙盛不耐烦地摆摆手:“朕乏了,都出去吧。”
云临和赵内侍异口同声:“是——”
云临退出了寝殿,他走得很慢,仿佛脚底灌了铅。
雨突然停了,好像在怜悯他,不忍淋湿他。
赵内侍提着食盒赶上他时,将他的伞递给了他,他才回过神来,接过伞跟在赵内侍身后,向刑部走去。
到地牢门口时,雨又下了起来,云临打开伞,站在雨里望着入口。没多久,赵内侍和侍卫空着手出来。
此时雨又停了,老天爷仿佛在逗谁玩似的。
赵内侍抬眼望着云临,微微点了点头,随即踩着小步子走了。
良久,他终于看见两个狱卒抬着草席走了出来。
“云临!”
好似有人唤他,他只当自己幻听。
七日后,云临躺在纪月笙身边睡去。再睁开眼时,他跨坐在牛背上。
牛?
云临跳到草地上,低头看向老水牛的眼睛。
老水牛的瞳孔里映着他的面容,下一秒,它的瞳孔快速向他袭来,他还没反应过来,就掉进了它的瞳孔中。
四周漆黑一片,他摸索着向前走,听到脚踩到水的声音。
他停下脚步,突然脚下的水里冒出许多水泡,水泡中映着关于他的画面,四周亮了起来。
云临还没反应过来,水泡就向他冲了过来,他下意识抬手去挡,却无济于事。
水泡砸到他身上,每一颗的触感都不一样,有冰冷的,有炙热的,有温暖的,有清凉的……
他被水泡砸得晕了过去。
一股温热又湿润的触感令他猛然睁眼,老水牛伸着舌头顿在他面前,他伸手摸了摸老水牛的耳朵,它便收起了舌头,定定看着他。
恍惚了许久,云临终于反应过来自己重生了,那些水泡,是他四世的记忆。
眼下悲剧尚未发生,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他翻身骑到牛背上,老水牛好像知道他的心思一样,撒腿就往家跑。
刚进院子,云临把老水牛栓好,便匆匆去跟外祖父告别。
外祖父拄着拐杖站在屋里,看着他忙碌收拾行囊,担忧道:“阿临,你娘每次来家书,一再叮嘱我看好你,别让你去那是非之地,你这一去,我怎么……”
云临直起腰,看着外祖父花白的鬓角,声音坚定却带着几分歉意:“阿公,你就别劝我了,事关我娘……和我爹,我这次一定要去。”
外祖父知道这次拦不住他,没再多说,一再叮嘱他小心行事。
云临收拾好行囊,抱着外祖父安慰:“阿公,等我安顿好了,让人来接你去京城,我娘……”
外祖父打断他:“我才不去京城看这没良心的臭丫头,她要是念着我们,为何这么多年不回来瞧我们?”
云临看着祖父那口是心非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笑:“好,不去,我让她回来看您,她不回来,我就把她绑回来。”
“算了,不强求……”外祖父轻轻推开云临,向屋外走去:“你偷偷去乡试,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你要走……总是要走的,走吧,都走吧。”
云临扭头看着外祖父那落寞的背影,还有那有些蹒跚的步伐,心里涌上一股酸涩。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即便是亲人也逃脱不掉。
他不想跟外祖父分别,但四世的仇恨使得他不得不狠下心。这一世他可以阻止这一切,他不想自己在乎的人继续重复悲剧。
·
正当云临发呆时,窗户“哐当”一声被撞开,覃小满浑身是汗地跳了进来,脸上满是焦急:“少主,不好了!二小姐……二小姐上了公孙盛的马车!”
云临凝视着覃小满,声音因急切而有些沙哑:“何时的事?”
难道这一世,她还是会爱上公孙盛?
想到这里,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大手攥紧,勒得慌,快要踹不上气。
“一个时辰前,二小姐突然来马房要了一匹马。我寻思不对劲儿,便悄悄跟着她。可走到半路,突然冲出个蒙面人拦住我,那人功夫极高,我跟他缠斗了好一会儿才脱身。等我追上二小姐,她已经上了公孙盛的马车。”
覃小满说完垂下脑袋,语气里满是自责。
云临看着覃小满略微散乱的头发和脸上一道浅浅的划痕,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焦躁:“这不怪你,能平安脱身就好。”
他顿了顿又问:“那个蒙面人功夫如何?”
覃小满摸着下巴,仔细回忆了片刻:“在我之上,不过他貌似不是公孙盛的人。我在远处观察马车动静时,发现他也在观察,他的眼神透着担忧。”
“不是公孙盛的人,为何要拦你?”云临陷入沉思。
覃小满答非所问:“他的身手,不像纯粹的江湖人,倒像征战沙场的将领。”
征战沙场的将领?
“会不会,是纪南星?”云临疑惑。
覃小满自顾自坐到椅子上:“可纪家驻守边关,非诏不得入京,此次接诏回京的只有大将军。”
云临满脸笃定道:“**不离十……他可真大胆,竟私自回京。”
“原来如此!”覃小满恍然大悟,拍了一下大腿:“难怪蒙着面,是他的话一切都合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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