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炫佳卓不在,所以会议室只有邴捷、孟敬轩和祁吉馨三人,孟敬轩坐在最中间的老板位置上,简直是如坐针毡。
祁吉馨左手还是吊在脖子上,右手夹着一根笔,唰唰地翻动着眼前的剧本。
孟敬轩小心翼翼地看向邴捷,那人只眼都不眨地看着祁吉馨,他太清楚邴捷了,其实要不是为了合理化他的行为,邴捷最想做的,应该就是请祁吉馨逐字逐句地帮他分析剧本。
现在她主动提议改剧本,邴捷可以称得上是乐意之至了,虽然他其实已经窥得了绝大部分的真相了。
祁吉馨翻动着几乎复刻回忆的剧本,把试探的矛头停在了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那场戏——生孩子吵架的戏份上。
从楼下到上面的小型会议室,祁吉馨彻底想通了,邴捷加快进度无非就是两个打算:一,跟自己一起去度假;二,为了远离自己。
前者不太可能,因为祁吉馨发现他从早上到见自己后,表情就很不对,先前他又多亲近自己,现在就有多冷漠疏离,可下意识的举动骗不了别人,她发现邴捷在克制他的感情。
那就只能是为了远离自己。
祁吉馨没有为此难过,而是在几步台阶上,便大致猜到了缘由,他父母留着孩子这个杀手锏,就是为了挟持邴捷,拿孩子要挟邴捷远离自己,也不奇怪。
有了猜想,那就要验证猜想。
“孟总,我其实很好奇这个剧本的创作理念,如果说,之前是稍有好奇的话,那现在就是称得上是十分不理解的程度了。”
祁吉馨抬眸看着孟敬轩,已经感觉到那人的坐立难安了。当然,验证猜想的过程中,折磨折磨这位邴捷的损友,也是极好的。
这属于她和孟敬轩的陈年旧怨,一切起源于孟敬轩竟然敢在邴捷婚前的单身派对中,给他介绍所谓的老婆备选……被祁吉馨抓了个正着。
自那以后,祁吉馨可没少挤兑孟敬轩。
说起此事,孟敬轩还觉得无辜,毕竟他当时只以为,邴捷只是找个小明星玩玩而已。邴捷听后严肃地跟他道明心意,孟敬轩这才不敢再提带他鬼混的事情。
孟敬轩突然回忆起被老师抽背课文的事情,好在他一手端着脸,挡住了下颌角,这才能肆无忌惮地咬紧后槽牙。
“你说说我听听呢。”孟敬轩维持着不多的笑意说道。
祁吉馨低头挑了下眉,用手中未开盖的笔敲着桌面,给孟敬轩留足了向邴捷求助的时间。
3、2、1——时间到。
“你看,就比如这个桥段,我怎么想都不觉得合理。”
其实她和邴捷的经历,绝大部分进行男女性别对调,其实都说的过去,唯独最后一个这场戏,互换性别后,整场戏的基调就很怪异。
现实中,祁吉馨因为生完孩子后,从邴捷口中得知孩子过世,这才崩断了最后一根理智,两人至此彻底离心离德,祁吉馨最后逃出医院,邴捷再也找不到她。
可剧本中身份对调,大致的剧情走向还是如此,但生孩子这种桥段毕竟不能安插到邴捷的角色上,那就是说,生孩子的还得是祁吉馨。
剧本中写到祁吉馨生孩子后孩子夭折,然后邴捷接受不了这一点,两个人进行一番争吵,祁吉馨提出离婚,便再不见邴捷,两个人至此分道扬镳。
“感觉到奇怪的点了吗?我刚生完孩子脆弱的很,邴捷为什么来找我吵架,甚至原因是孩子夭折了……可那毕竟是我和邴捷的孩子,他爱孩子,我这个十月怀胎的妈妈就不爱了吗?”
祁吉馨单手大概笔盖,边说边在剧本上勾画,又分析道:“按照前面的剧本来说,邴捷很爱我,那又怎么就在我最脆弱无助的时候,跟我吵架甚至离婚呢?”
一直沉默不言的邴捷眼神越发复杂,她讲剧情时直接用两个人的名字,让他有些恍惚——孩子,是啊,他们两个的孩子还活着。
他很想什么都不顾地把真相告诉祁吉馨,可她失去了曾经的记忆,况且自己还没有找到孩子在哪里,诸多条件叠加之下,邴捷只能什么都不说。
孟敬轩抬手挠了挠头,心想专业的事情还得专业的人来干,这个问题他又怎么回答的了呢?趁祁吉馨低头看剧本写东西时,他目移看向邴捷。
邴捷冷静地点了下头,孟敬轩心里这才有点底,等祁吉馨再度抬头时,邴捷这才开口。
“这个问题其实孟总跟我商量了,剧本这里的确不大妥当,所以可以改改。”
“怎么改?”祁吉馨有些好奇地望着他,当然,孟敬轩也是。
“首先,孩子没有夭折——”
“咳咳……”孟敬轩差点被凭空呛死,他捂着嘴剧烈咳嗽着,心道今天的邴捷到底怎么了?
孩子一直是邴捷的心结,他酒后愧疚地跟自己说过,如果知道实话说是这个后果的话,他宁愿当初编个谎言骗一骗祁吉馨。
现在怎么突然拿孩子说事儿?
孟敬轩的异样举动引起在场另两人的关注,邴捷只是有些疑惑,祁吉馨眉头皱的很紧,她其实在遮掩自己的真实情感。
果然,邴捷知道了孩子的事情!
祁吉馨已经得到了想要的试探结果,更何况还有孟敬轩这个临时盟友“帮”她转移了邴捷的注意力,堪称完美。
“没事没事,我昨天烟抽太多,嗓子疼。”孟敬轩匆忙解释道,祁吉馨挑了下眉尾,送了个顺水人情:“孟总要注意身体啊,烟抽多了会得肺癌哦。”
这事儿就算翻篇,邴捷又往下讲起要改动的部分,要在生产这段戏前,加剧两个人的矛盾,那就少不了配角的登场,维弘饰演的男二就要上场,不止上场,戏份还要更多。
包括但不仅限于,找邴捷上嘴脸,跟邴捷晒他和祁吉馨一同外出的图片,反正就是无所不用其极地展示他和祁吉馨有多亲密,破坏这对夫妻的关系。
祁吉馨一听就明白,邴捷这是以华韶诗为蓝本,创作维弘的戏份,当年华韶诗的确是这样挤兑她的。
“多种矛盾堆积,直到最后一场戏爆发。我们两个吵架时,我央求你我再没有别的亲人,求你把孩子给我,以后你跟谁在一起,我都不会再插手。”
说到这里,邴捷低垂眉眼,情绪显而易见地低落,孟敬轩敏锐捕捉到情绪变化,但总也不懂为什么,对面的祁吉馨却懂。
这都是自己跟邴捷说过的话,其实那时她的崩溃不都是演出来的,最起码从邴捷口中听到孩子夭折的消息时,祁吉馨是真的崩溃了的。
她那时央求离婚,央求他放自己走,只是为了遵守跟邴捷爸妈的承诺,哪怕有一点保住孩子的希望,她也不敢有丝毫懈怠。
当时在病房中,她第一次提出离婚时,他们两人也是对面而坐,相顾无言,邴捷那时候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的祁吉馨心都要碎了。
时光流转到今日,两人仍旧相对而坐,回忆着曾经那日的境况,邴捷肉眼可见的情绪低沉,今日的祁吉馨,也终于能开口说些什么了。
“这个桥段好,”她开口打断邴捷的话,不再任由悲痛将他吞没,接着说道:“接下来就是我们两个意料之中的争吵,我自然不可能把孩子给你,我的想法简单,留着孩子或许就能留下你,但最后我们还是离婚了。”
孟敬轩两头吃惊,疑惑完自己兄弟今天的反常发言,又为了祁吉馨的话感到吃惊,毕竟这话,邴捷之前跟他说过。
也是在酒后,也是以如果开头——
“如果孩子还在,我会不计一切代价用孩子留住她,哪怕用威胁的也好。她那时的状态太不好了,我担心她就那样离开会出意外……可惜,没有如果。”
孟敬轩都在想,祁吉馨是不是至臻化境能回溯时光去偷听他们说话啊?他被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一旁的邴捷又何尝不是这样,方才垂眸是为了遮掩自己眼中的落寞,此时他什么都顾不得了,惊讶地抬头盯着祁吉馨,为她说的话震惊。
“你……,你这个安排挺好的。”看到她轻松又认真的表情,邴捷生硬地肯定她的说法,心道自己的幻想太离谱了,她怎么会知道自己曾经的想法呢?
别的祁吉馨就没再说什么,大改一个桥段后,祁吉馨就笑着送走了孟总,说他们两个要赶紧去拍电视了,让孟总早回,就带着邴捷离开了。
其实是离开会议室,转身闪进了隔壁房间。
邴捷有些疑惑,但任由她拉着自己走,祁吉馨一手拉着他,自然没手再关门,就用眼神示意他关门,邴捷头都不带转的,抬脚一踢就关上了门。
“你昨天干什么去了,怎么今天看着这么憔悴?”祁吉馨先开口问道,眼神关切地打量着他,邴捷只勉强笑着摇头,说没什么,就是谈合作太久,太累了。
“你昨天哭了?”邴捷抬手捧着她的脸,拇指指腹在她眼下滑过,很明显,她的眼睛都有些肿了。
祁吉馨撇了撇嘴,眨了眨眼睛,邴捷太清楚了,这是她想哭的前兆,看着她的眼神越发心疼,她这才有些生气地说道:“独守空房,我还不能哭两次吗?”
邴捷把她拥在怀中反复道歉,祁吉馨也只把头抵在他颈窝,说自己不怪他。
“你知道吗,我昨天那都是幸福的泪水。”她小声告诉他,却不敢点名话中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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