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九点，民政局的玻璃门被准时推开。
林晚意走了进去。她换下了昨晚那身华丽的礼服，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和一条蓝色牛仔裤，头发扎成利落的马尾，素面朝天，却更显得眉眼清晰，有种洗尽铅华的清丽。
她几乎没带什么行李，只有一个随身的挎包，里面装着身份证、户口本，以及几件简单的必需品。与林家决裂，她走得干脆利落。
民政局里人不多，有几对依偎在一起、满脸甜蜜的新人，也有面色麻木、形同陌路等着办理离婚的夫妻。林晚意的独自出现，显得有些突兀。
她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安静地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就要超过九点。
旁边一对新人低声交谈：“老公，你看那个女孩，一个人来的吗？会不会被放鸽子了？”
“谁知道呢，可能吧，看着挺可怜的……”
林晚意仿佛没有听见，目光平静地看着门口。
就在时钟指向九点零一分时，那道厚重的玻璃门再次被推开。
傅承聿走了进来。
他依旧穿着昨晚那身略显陈旧的黑色西装，下巴上冒出了些许青色的胡茬，眼底带着一丝未曾休息好的血丝，周身的气压比昨晚在安全通道时更加冷硬、低沉。
他的目光在厅内扫视一圈，精准地定格在林晚意身上，然后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他没有道歉，也没有解释为什么迟到这一分钟，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东西带齐了？”
“嗯。”林晚意站起身，从包里拿出户口本和身份证。
傅承聿瞥了一眼，确认无误，言简意赅：“走吧。”
整个过程快得超乎想象。
填表，拍照，宣誓，盖章。
拍照时，摄影师努力调动气氛：“两位新人靠近一点，对，先生笑一笑……哎，算了，就这样吧，保持。”
照片上，林晚意表情平静，傅承聿则是一贯的冷硬，嘴角连一丝弧度都欠奉。两人之间隔着一点距离，完全不似新婚燕尔的夫妻，倒像是被迫凑在一起完成任务的陌生人。
当那两个鲜红的小本子被工作人员递到手中时，林晚意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重活一世，她的婚姻，以这样一种冰冷而荒诞的方式开始了。
傅承聿接过结婚证，看都没看，直接塞进了西装内袋，然后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了一份折叠整齐的A4纸。
“看看。”他将纸递到林晚意面前，语气公事公办，“没问题就签字。”
林晚意展开。
白纸黑字，标题是《合作协议》。
条款清晰，逻辑严密，完全是一份商业合同的模样。
里面明确列出了双方的权利与义务：
·林晚意需提供： 1. “傅太太”身份，协助傅承聿进行必要的社交活动。2. 在其能力范围内，提供有助于傅承聿事业发展的“信息”与“建议”。
·傅承聿需提供： 1. “傅太太”身份应有的庇护与基本生活保障。2. 在其商业帝国成功后，将其名下【空白，待商定】%的股份或等值资产无偿转让给林晚意。
·合作期限：暂定三年。三年后，若任何一方提出终止，经协商后即可解除婚姻关系（需办理离婚手续），另一方不得无理阻挠。
·附加条款：合作期间，双方互不干涉彼此私生活，无需履行夫妻义务。若一方违反协议精神，给对方造成重大损失，另一方可单方面提前终止协议并要求赔偿。
林晚意逐字逐句看完，内容与她昨晚提出的构想基本一致，甚至在某些细节上更为严谨。那个空白的股份比例，显然是傅承聿留出的谈判空间，也表明了他此刻对她所谓的“信息”价值，仍持保留态度。
她抬起头，看向傅承聿：“比例填5%。”
傅承聿眉头微挑，似乎对这个具体的数字有些意外，但并没有讨价还价，只冷声道：“可以。前提是你的‘信息’值这个价。”
“你会看到的。”林晚意语气笃定。她记得前世傅承聿崛起的速度和商业帝国的规模，5%看似不多，但在那庞大的资本面前，已是一笔天文数字，足够她逍遥几辈子。
傅承聿从西装口袋掏出一支笔，利落地在空白处填上“5%”，然后率先在甲方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笔力遒劲，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
林晚意接过笔，没有犹豫，在乙方处，签下了“林晚意”三个字。字迹清秀，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两份协议，两人各执一份。
红彤彤的结婚证，冷冰冰的合作协议。
这两样东西同时握在手里，构成了一段前所未有的、怪异而现实的婚姻关系。
“住哪里？”傅承聿收起协议，问道，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他知道她昨晚与家里闹翻，不可能再回林家。
“暂时还没找地方。”林晚意实话实说。她昨晚离开后，随便找了家酒店住了一晚。
傅承聿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道：“跟我来。”
他带着她走出民政局，没有开想象中的豪车，而是走向路边一辆半旧不新的黑色轿车，看起来价格普通，甚至有些不起眼。
他拉开车门，示意她上车。
林晚意没有多问，弯腰坐进了副驾驶。
车内很干净，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只有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和属于傅承聿本身的、冷冽的气息。
车子启动，汇入车流。
傅承聿专注地开着车，侧脸线条冷硬，没有与她交谈的意思。
林晚意也乐得清静，转头看向窗外。
阳光透过车窗照在她脸上，暖洋洋的。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看着那些为生活奔波忙碌的陌生面孔。
手中的结婚证和合作协议，沉甸甸的。
这是一场豪赌。
用她的未来，赌傅承聿的崛起，赌她能凭借先知，在这场危险的合作中，赢得真正的自由和新生。
车子最终驶入了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居民小区，环境还算安静，但显然与“豪门”二字毫不沾边。
傅承聿停好车，带着她走进一栋楼，上了三楼，用钥匙打开了一扇普通的防盗门。
“暂时住这里。”他侧身让开，“条件一般，你自己克服。”
林晚意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两居室，装修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简陋，家具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了，但收拾得还算整洁，只是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长期的、独居男性的冷清感。
这里，就是她重生后，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了。
一个只有合作协议，没有温度的“家”。
傅承聿将一把备用钥匙放在玄关的鞋柜上。
“左边那间卧室给你。”他指了指，“我住右边。没事别打扰我。”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她，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隔绝了两个世界。
林晚意站在空荡荡的客厅中央，环顾着这个陌生、简陋，却完全属于她自己选择的空间。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
很好。
逆袭的第一步，虽然迈得惊世骇俗，但总算，踏出来了。
接下来的路，要靠她自己，一步步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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