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阳光穿透市一中礼堂的彩绘玻璃，在主席台大理石地面投下斑斓光影。
姜野薇咬着吸管斜倚在座位上，看着教务处主任将话筒递给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姜浪穿着熨烫笔挺的藏青西装，金丝眼镜下的眉眼冷峻如刀，与七年前那个会偷偷给她塞漫画书的哥哥判若两人。
“各位同学，我是刚从斯坦福附中转学的姜浪。”
他的声音清冷如冰，带着经年海外浸染的优雅腔调，礼堂里此起彼伏的抽气声证明着这份疏离感带来的致命吸引力。
姜野薇冷笑一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当年父母带走他时，说的也是“斯坦福附中更适合培养精英”，而她被留在寄宿学校，成了家族意外的“副产品”。
“教育的本质是自我超越……”
姜浪的演讲还在继续，前排女生已经开始偷偷拍照。
“好帅我老公。”
“我老公!”
姜野薇突然起身，踩着高跟鞋“哒哒”穿过过道。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她伸手拽断话筒连接线，金属撞击地面的声响震得礼堂鸦雀无声。
“装什么装？”
她仰着头，琥珀色瞳孔燃着怒意，“几年不见，演技倒是精进不少。怎么这次的人设是高冷学霸啊?”
姜浪垂眸看着她，镜片后的眼神晦涩不明，喉结滚动了一下却没说话。
台下瞬间炸开锅，向赢雯靠在门边吹了声口哨：“姜大小姐又开大了！”
陆锐航则慌忙从座位上起身，却被付沉舟按住肩膀——少年盯着姜野薇泛红的眼角，攥紧的拳头关节发白。
“姜浪!我们走着瞧!”
第二天清晨，广播里循环播放着“请姜野薇同学到主席台公开道歉”的通知。
姜野薇踢开教室后门，校服外套随意搭在肩头，银灰发梢还沾着颜料——昨晚她在画室用丙烯颜料把画架砸了个稀巴烂。
主席台上，姜浪依旧是一丝不苟的精英模样。
他对着话筒开口时，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歉疚：“昨天的事，我相信我妹妹小薇不是故意的……”
“谁是你妹妹？别叫我小薇，恶心。”
姜野薇抢过话筒，风吹起她凌乱的发丝，“我tm就是故意的！你装清高的样子真让人恶心！姜悠才是你们姜家的宝贝吧？跑到我学校来刷什么存在感？你们不能就死在国外吗?非要回来？回来干什么？恶心我，我很好，谢谢，不用了!”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操场上回荡，惊飞了梧桐树上的麻雀。
姜浪的睫毛剧烈颤动，第一次露出慌乱的神情：“薇薇，爸妈让我……”
“少拿爸妈当挡箭牌！你们都一样，包括那个姜……大小姐。”
姜野薇的眼眶通红，指甲几乎要戳破话筒外壳，“当年你们头也不回地去国外，现在带着背着我偷偷生的女儿回来施舍亲情？做梦！”
“我今天就直说了，我没错，这个破学校要是想开除我，那就来试试，我看看是谁先走!”
全场一片哗然，远处围观的苏念初捂住嘴——她从未见过如此失控的姜野薇。
付沉舟冲上主席台的速度快得惊人。
他扣住姜野薇的手腕时，女孩还在歇斯底里地怒吼。
“够了！”他的声音罕见地带着震颤，“你看看自己像什么样子？”
这句话像点燃炸药的火星。
姜野薇猛地转身，扬手就是一记耳光。
清脆的声响让所有人僵在原地，她的胸膛剧烈起伏：“付沉舟，你有病吧，你凭什么管我？我们很熟吗？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眼泪终于不受控地滚落，砸在付沉舟苍白的手背上。
少年的脸偏向一侧，被打的半边脸颊迅速泛起红痕。
他垂眸看着姜野薇发颤的指尖，喉结动了动，最终松开手后退半步。
陆锐航冲过来将她护在身后，对着付沉舟吼道：“你发什么疯？”
而姜浪站在一旁，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右手死死攥着演讲稿，纸页被捏得簌簌作响。
向赢雯倚在实验楼的阴影里，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冷笑一声，在手机备忘录里打下一行字：“亲情比刀子还锋利”。
上周她偷偷翻到姜野薇的病历本，诊断栏“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字样刺得她眼眶发酸——原来那个总是张牙舞爪的姜野薇，心底藏着这样的伤口。
操场角落，林绾棠默默捡起姜野薇掉落的校牌。
照片上女孩笑得张扬，背面却用铅笔写着歪歪扭扭的字：“要是没出生就好了”。
她望着主席台上对峙的三人，突然想起昨晚付沉舟在画室，用橡皮擦反复修改一幅未完成的画——画里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眼角挂着泪珠。
夜幕降临时，姜野薇蹲在学校后巷，用打火机灼烧手腕上的玫瑰纹身。
火苗跳动间，她想起姜浪离开前塞给她的漫画书，想起他说“等我回来保护你”。
如今他带着新的家庭归来，而她成了被遗弃的旧物。
“借个火。”
向赢雯不知何时出现，递来支女士香烟。
姜野薇盯着她猩红的指甲，突然笑出声：“你不是最讨厌我？”
“彼此彼此。”
向赢雯点燃香烟，烟雾模糊了她的表情，“但没人比我更清楚，被亲人抛弃是什么滋味。”
她弹了弹烟灰，“那个付沉舟……”她顿了顿，“他昨晚在你画室待到凌晨，把摔碎的画架全修好了。”
姜野薇的手指猛地收紧，香烟在掌心烫出个水泡。
远处传来闷雷，她望着天空翻滚的乌云，突然想起付沉舟被打时，眼底破碎的光——那道光，比父母的漠视更让她心慌。
而此刻的付沉舟，正站在自家阳台，望着姜野薇家别墅的方向，任由雨水打湿校服，手里还攥着半块没送出的杏仁巧克力。
深冬的寒风卷着细雪掠过市一中的走廊，姜野薇踩着上课铃溜进教室，蓬松的栗色卷发上还沾着几片雪花。
她刚把冻得通红的手塞进陆锐航的口袋取暖，班主任李老师的高跟鞋声就“哒哒”地停在门口。
“姜野薇，来办公室一趟。”
李老师推了推金丝眼镜，目光扫过她挑染的银灰色发尾，“还有，把你这头发处理一下，不符合校规。还有你身上这些乱七八糟的纹身。”
教室里顿时响起窸窣的议论声。
姜野薇懒洋洋地直起身子，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李老师，校规哪条写着不能卷发？”
“仪容仪表规范第5条，”李老师翻开笔记本，声音冷硬，“学生需保持朴素大方的发型。你这卷发，还有挑染的颜色……”
“是不符合您心中‘好学生’的标准吧？”
姜野薇打断她，发梢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付沉舟常年考第一，怎么没见您让他把他那头羊毛卷碎盖拉直加剪短点？”
付沉舟握笔的手顿了顿，耳尖微微发红。
陆锐航皱着眉站起来：“老师，薇薇的发型又没影响学习……”
“陆锐航同学，请坐。”
李老师厉声打断，“姜野薇，明天必须把头发拉直染回黑色，否则就叫家长。”
她转身离开时，高跟鞋声敲在地面，像一声声沉重的警告。
放学后，姜野薇站在学校对面的理发店门口，望着玻璃上“拉直特惠”的广告冷笑。
陆锐航从身后环住她的腰，下巴蹭着她的卷发：“要不……就暂时拉直？等放假再变回来。
“我偏不。”姜野薇甩开他的手，“凭什么要为了那些死板的规矩改变自己？”
她想起初中时，母亲嫌弃她的自然卷不够淑女，硬拉着她去烫直，药水灼伤头皮的刺痛感至今记忆犹新。
向赢雯叼着烟从旁边路过，扫了眼理发店：“听说李老太婆当年因为学生染指甲，直接让人家当众用钢丝球刷手？”
她弹了弹烟灰，“你要是硬抗，她能折腾到你退学。”
姜野薇不想再因为这些事找那些没有亲情的亲生父母了。
姜野薇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陆锐航突然抓住她的手，轻轻揉开她攥紧的拳头：“走，我陪你去。”
他的声音温柔却坚定，“但只拉直，颜色不许染。”
理发店的暖风机嗡嗡作响，姜野薇坐在转椅上，看着理发师手中的拉直板靠近发梢。
陆锐航搬了张凳子坐在她对面，始终盯着拉直板的温度显示屏：“师傅，温度别太高，会伤头发。”
姜野薇别过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发红的眼眶。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父亲说她的卷发像杂草，同学笑她是“小太妹”，就连付沉舟，也曾在初中时说过“你的头发乱糟糟的”。
滚烫的拉直板掠过发梢，焦糊味混着药水味，让她胃里一阵翻腾。
“疼就抓我的手。”
陆锐航突然伸出手，掌心朝上。姜
野薇咬着牙，指甲在他手背上掐出月牙形的红痕。
他却只是笑着，用另一只手轻轻擦掉她眼角的泪：“别怕，有我在。”
第二天清晨，姜野薇顶着笔直的黑发走进教室。
原本喧闹的教室突然安静下来，她自嘲地想，自己现在这副模样，倒真像个“乖学生”。
付沉舟的目光在她发间停留了半秒，又迅速回到习题册上。
但姜野薇注意到，他的铅笔在“简谐运动”的公式上反复描摹，把纸张都戳破了。
陆锐航从书包里掏出个丝绒发带，栗色的绸缎上绣着小小的向日葵：“新发型也很漂亮，但更适合这样扎起来。”
他细心地帮她把头发束起，指尖擦过她的耳垂时，轻声说：“在我眼里，你什么样都好看。”
课间操时，姜野薇独自躲在美术教室。
她摸着顺滑却陌生的直发，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付沉舟站在门口，手里攥着个牛皮纸袋：“给你的。”
纸袋里是瓶进口的护发精油，说明书上密密麻麻标注着使用方法。
姜野薇抬头看他，少年耳尖通红，转身要走时丢下一句：“头发……还是卷的好看。”
夕阳西下时，姜野薇站在天台，任由冷风吹乱刚拉直的头发。
陆锐航跑来给她送外套，看见她对着天空微笑的侧脸，突然觉得，无论卷发直发，只要是她，就是最美的模样。
而此刻的班主任办公室里，向赢雯正偷偷把“仪容仪表整改名单”上姜野薇的名字划掉，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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