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舟子不着痕迹地后退几步，也许是错觉，总觉得躲在一片菜色中的红色鲤鱼动了动。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动作移位了？
回想起那一连串的绿色植物，莫舟子浑身发麻，毫不犹豫地后撤步躲远。
再退一万步来讲，这里的死鱼就一定需要水吗？
莫舟子叹了口气，拎着空水桶狼狈地回到鱼池附近。
越靠近那口池子，腥臭腐烂的味道就越明显。
恐惧最忌讳想象，莫舟子决定忽略这奇怪的味道。
……
迟疑间，她想起了小时候家里也在养鱼。
非要说的话，鱼被咬成两半的创面，未经双氧水消毒的味道就是如此。
莫舟子一阵恶心，最终还是摆好水桶，准备捞水。
其实她还想直接捞鱼来着，但风险还是有的。
不过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摊主更是不知所踪，自己稍微试一下也是可以的吧？
不算激烈的思想斗争在脑内发酵。
“别靠近鱼池。”
突然的声音让莫舟子手上动作一滞。
身后的孩子神色慌张，声音却毫无起伏，给人一种违和感。
江江？
有了前车之鉴，莫舟子下意识的后退两步，试探性开口：
“为什么？”
她的好奇心发作了，眼前孩子看上去比之前还要…瘦弱一点？
这并非错觉吧？
“欸，为什么小姑娘你好像…变得矮了一点？”
毫无情商的询问，对方似乎没有回复的意思，她拉起了属于莫舟子的水桶。
“欸？所以说你给我等一下啊！”
莫舟子悠着劲拽住江江，但对方完全不在乎的样子，似乎笃定了自己不会对她产生妨害。
比自己还要矮一头的小姑娘，轻车熟路地打开缸顶，舀了半桶水。
“你这小孩怎么…”
莫舟子被江江轻轻推开，只能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试图用声音吸引江江注意。
“小舟才是，有什么立场说我是小孩子吗？”
……
她说得好有道理！
话虽如此，莫舟子还是用手掌意味深长地比划了一下二人身高。
“不管怎么说，姐姐的确要比你高吧？”
江江少见的笑了，她摇了摇头，指指被遗忘在人造石头间隙的吊杆。
“快些吧，否则你也会越来越矮的。”
这话说得太过突然，莫舟子顿时就起了探究之心。
“我们之中只有一人能出去。”
莫舟子不说话，兀自摆弄着钓鱼竿。
“但我还是必须要在这里等你。”
江江继续解释。
莫舟子调试好了鱼竿，终于撕开了饵料袋。
“你不好奇吗？”
江江支撑不住了，拉了拉莫舟子的袖子。
“欸，可是你说要快些的。江江要我抓紧时间，而我是一个不喜欢让别人等的家伙呀。”
莫舟子如此说着，倒出饵料。
抖出来一堆说不好是什么肉类撮合而成的饵料，比起饵料更像橡皮泥。
勉强碾出一点，扎入吊杆，莫舟子在做最后的调整。
“江江有什么经验吗？”
莫舟子其实不大放心，屡屡抬头望望满脸黑线的江江。
眼前人似乎又矮了一点，眼睛显得大大的，大概是脸变小了的缘故。
这是受到这里的影响产生的结果吗？
那么自己呢？
来不及甩钩，莫舟子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可恶，这种东西果然还是别人看自己看得最清楚。
莫舟子勉强看了看池面，试图找出几个似乎还在倒气儿的鱼。
当然失败了，莫舟子只能硬着头皮下钩。
这连姜太公钓鱼都算不上了，哪有在一潭死鱼里面下沟的，这简直就是决战猎奇之巅。
理所当然的没有任何回音，莫舟子灰心泄气地找江江搭话。
“小姑娘，你觉得我比刚才要矮一些吗？”
江江摇摇头，又点点头。
“我看不出来，但你一定在变矮。”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莫舟子就是再不想承认也得承认这是个竞速关卡了。
就是非得把已经完成这里的竞速对手强行拉过来算什么意思？
“你得找到笔。”
时间在流逝，江江突然没头没尾得说了这句话。
莫舟子默默记下这句话，漫无目的地移动钓竿。
这绝对不会有鱼上钩的。
“它们都死掉了，个别已经泡烂了，我该怎么样才能将它们钓上来呢？”
莫舟子欲哭无泪。
“它们会活过来的，事实上…它们总是活着的。”
这话太过暧昧不清，还带了点神奇色彩。
看，死鱼都比自己有生命力。
“嗯，好吧，希望如此。”
如果仅从对方的只言片语进行推测，那么只有待在这里，身体就会变得年轻化。
也就是说，她们会变得越来越小，而且从江江的语气听起来，这是没有节制的。
那么她天然的要比自己还要着急，这样的人大概不会撒谎。
莫舟子用余光扫过江江，心中默默衡量：
“但这一切要建立在她说得一切都是真话的基础上。”
如果对方还是姜姜那样的东西的话…
莫舟子打了个哆嗦，想问点什么套话。
但手中鱼竿一沉。
有鱼上钩了。
……
虽然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但想到水底大多已经腐烂露骨的鱼竟然真的被自己钓上来了。
莫舟子就感到十足的恶心，更遑论一会儿还要用手将一条死鱼从鱼竿上拿下来了
“你该收钩了。”
无需江江提醒，莫舟子收起鱼线的同时微微用力，水面产生阵阵涟漪。
大概是完全没想到收线过程会遇到阻力，巨大的反作用力弄得莫舟子身体一倾，鱼钩也跟着弯了弯。
这可完全不像是一条死掉的锦鲤可以产生的重量啊。
莫舟子心中狐疑，但现在进退两难，只好加快了收线的速度，同时站起高抬鱼钩，以确保自己不会被作用力带入水中。
水面溅起阵阵水花，打湿了莫舟子小腿处的衣料，熟悉的腥臭与粘腻，让她一阵阵反胃。
“别松手。”
江江抓住莫舟子的衣角，起到了一个造型上的作用。
已经看到鱼了，一条花白的和寻常锦鲤都不同颜色的鱼。
在被拉出水面前，它拼死挣扎着。
但莫舟子终于将其拉出水面后，一切都沉寂了。
没有鱼的挣扎，没有水花飞溅，她好像真的只是钓上来了一条死鱼。
应该说，远处来看这条鱼是很漂亮的，但愈发难以忍受的刺鼻气息还是让莫舟子皱起眉头。
凑近看时，这条鱼悄无声息，白花花的鳞片所剩无几，露出了猩红的粉肉。
莫舟子悲哀地发现自己的恐惧阈值大大提高了。
还好，看这个肉的鲜嫩颜色，大概是刚死不久吧？如果这样的话上手抓应该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当然，空手赤拳来抓还是太莽撞了，莫舟子四下望望，对上了江江探究的眼神。
“有多余的…”
“没有。”
简明扼要的拒绝，连要求都没听完就拒绝了。
这孩子将来一定是坐办公室的好料啊！主打的一个不抗事。
“嗯，可我还没问完这个问题…”
死鱼有死鱼的好处，比如被放在水桶里完全不会挣扎，莫舟子就这样顺理成章钓着死鱼无声尖叫。
“必须，用手拿。”
江江意味深长地看向莫舟子，突然露出一个微笑。
“或者，我来帮你也可。”
毕竟这不是什么惬意的游园环节，突然见到各种意义上的竞争对手露出奇怪的笑容说自己来帮忙什么的，不起疑心是完全不可能的。
但现在陷入心理博弈怀疑对方态度是真是假已经失去意义。
左右这条鱼死去时间不长，莫舟子一鼓作气，用布料包裹住手掌，拽住湿润的鱼线将拽下鱼竿。
无论怎么说，至少现在水桶里的确有一条鱼了，那么是不是就可以去兑奖了呢。
这是莫舟子最关心的问题，她实在不想再受这刺激了。
江江看了看这条鱼稀奇的配色，不确定地指了指摊位。
“我们去碰碰运气吧。”
看来自己还真有几率不用受这刺激了。
说不激动是假的，虽然衣料间弥漫着的腥气有点难以接受，但莫舟子还是情绪高涨地拎起水桶。
……
意外的沉重。
明明只是装了一条鱼而已，水只有半桶，又能有多沉呢？
这份重量夸张到她不得不改变方式，半推着水桶。
“怎么会这么沉？”
莫舟子狐疑起来，求证一般望向江江。
“你觉得，我变矮了吗？”
江江这一次的回答倒是干净利索。
“你一定变矮了，快些吧。”
虽然语气有些生硬，但她还是身体力行的施以援手。
这下就有两个绝望地推水桶的家伙了。
无论怎么样都笑不出来，莫舟子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只需钓这一次就够了。
但摊位空无一人，所谓的摊主不知所踪。
时间在流逝，莫舟子觉得脑袋迷迷糊糊的，她现在似乎有点理解江江说话句式极其简短的原因了。
太明显了，感觉就连说话的语调都变得黏黏糊糊。
身边的江江似乎费力理解了这句话，指了指摊位微笑着。
“老板说，可以。”
莫舟子再次看向空无一人的摊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后哑然失笑。
怎么自己还是看不见的那一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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