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觉得…”
莫舟子不自在地动了动，奈何这艘生了锈的船也狠狠晃了几下。
这下彻底没法乱动了，比起落在不知有多脏的水里，莫舟子更希望自己能保持平衡。
“别乱动！”
借着混乱的光线，莫舟子看到了江江惊慌失措的脸。
水母群在游动。
这似乎并非光影的错觉，偏偏目光与之交汇后，它们一动不动。
莫舟子背后生寒，不错眼珠地凝望着可疑的水母群，用手掌推了推略显烦躁的江江。
“有办法让这船快一些吗？”
后者很快给出了答复。
“当然不行，做到底端不漏水已经是它仁至义尽。”
莫舟子看了看那个所谓的驾驶位，其上安着装饰性的方向盘。
儿童项目毁了所有人。
就在这一瞬间，余光中的水母群再次靠近，视觉错误一般扭曲着放大。
莫舟子头皮发麻，船只进入拐角，但很明显，这个速度她们会被追上的。
小船只是吱呀吱呀移动着，依照着既定轨道一点点挪动。
莫舟子能做到的，只有瞪圆双眼看清水母群究竟变化成了什么东西。
但当她真正将目光投射后，刚才的一切就又像幻觉一般消散。
灯光在变幻，柔和而梦幻的颜色笼罩了那一簇水母群，它们看上去只是劣质的娱乐造物。
它们一动不动了。
莫舟子拍了拍江江的肩膀，低声说出自己的发现。
但江江只是呢喃了什么，听上去夹杂了哭腔。
莫舟子没有听清，更不敢相信晃悠着的船只的速度，只好亲力亲为，不错眼珠地凝望着与船只遥遥相望的水母群。
“小舟，在进入迷宫后，我看到了前人的告示。”
莫舟子的手指被江江捏住，透过皮肤的温度，她感受到了粘湿的汗液。
江江在发抖。
莫舟子放缓了语气：
“嗯…那么江江，你看到了什么？”
咚——
来不及听人回答，这个看上去比两人岁数加起来还大的船卡在了拐角。
小船剧烈摇晃几下，莫舟子一惊，险些跌落。
这个位置十足尴尬，但莫舟子知道，她绝对不能错开目光。
“江江，帮我一下，我们试试那个船桨吧。”
她如此说着，身体力行地摸索起那个起到观赏性质的船桨。
“告示说，我绝对不能回头。”
这就是江江的回答了，她默默垂下了头，什么也不看。
怕死是人之常情，但眼下莫舟子是真的没办法了。
她只能默默翻到船桨，小心翼翼将这个看上去不可靠的东西往墙壁上一戳。
搞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东西束缚住了这艘小船，如果施力不当，只怕最坏结果是彻底翻船。
莫舟子用船桨，在墙壁上试探性地磕磕，船只颤了颤，紧接着，如同被履带束缚一般坚决地停滞了。
这就不像是卡墙角了，更像是、水底有什么东西在…
几乎是下意识的，莫舟子想要低头看看，但那样做她一定会死得更加痛快。
更何况，灯光不足以照出水面之下的东西，即使低头了也没用。
莫舟子惊出一身冷汗，肩膀的疼痛竟不似在梦中。
事已至此，不如还是挣扎一下，用船桨拨弄着看看吧。
她试探着将船桨向下送去，不忘盯视着那簇依旧虎视眈眈的水母群。
身体骤然一动，巨大的力气让她差点落水，好在距离拐角够近，情急之下，莫舟子撑住了失修已久的墙壁。
坦白来讲，莫舟子是有些洁癖在身上的，非必要的话，她连船体本身都不愿碰，何谈设施本身的墙壁。
但在性命之忧面前一切都顾不上了，莫舟子堪堪捡回一条性命，水下的东西还在发力。
江江下意识拽住莫舟子的胳膊，但这样一来船只开始倾斜。
“放开我！船要翻了。”
莫舟子手掌支撑不住，她不得不尽力摇晃船桨以减轻施力。
完全可以说是反射性质的动作，莫舟子下意识向下看去。
混浊的黑水，什么都看不见，只是在船桨摆动过程中，她碰上了一个滑溜溜的东西。
就像一条鱼。
来不及思考太多，她低头那一瞬间就感受到后悔。
但来不及了。
腥风在耳边吹过，莫舟子堪堪抬头，看到了一坨算不上动物的东西。
所谓的水母群已经完全失去控制，为首的身体如同蝠翼一样展开，狰狞的獠牙根部还凝着血渍。
“可以动了，你来划船。”
莫舟子浑浑噩噩，用余光看到了凝望着水母群的江江。
“谢谢。”
她惊魂未定，终于意识到手中的船桨发轻，似乎已经逃脱了船下不知名物体的桎梏。
她们得快，因此没有太多时间修整。
莫舟子铁青着脸滑动船桨，重新在墙壁上轻轻一磕，船只终于恢复了正常。
虽然前途算不上光明，但至少此刻，有了江江的帮忙，她们可以将那怪物甩远些。
现在，莫舟子终于有了精神上的余裕，得以回想消化江江的话。
她说，迷宫之后的告示。
那告示自己也遇到过，只不过是全然不同的一句话。
记住来时的路…是这样的吧？
虽然江江回头且现在看上去没什么问题，她依旧活着，但…
念及此，莫舟子拍了拍江江的肩。
“我来盯着，你转过头吧。”
江江少有的露出了笑容，虽然大概率是苦笑。
“没必要，反正已经回过头了，有一就有二。”
既然对方执意如此，莫舟子不好强求，她默默收回被啃得面目全非的船桨，默默紧张起来。
的确，有一就有二，有了第一次，第二次还会远吗？
如此想着，她低头望了望深不见底的水池，凝重地感受晃晃悠悠的小船。
不过至少，那一簇水母群就这样在视野中逐渐消失，拐角之后，它似乎没有再追上来了。
虽然江江遇到的告示没有生效，但不见得自己遇见的告示没有生效，莫舟子小心翼翼记住了拐角的方向和大体位置。
压根不知道有什么用，别管了先记住吧。
“刚才袭击小舟的，是什么东西？”
江江面不改色，可能心中也有了答案。
“我不知道，但似乎是…一条鱼？”
过了拐角，灯光已经黯淡了，全然没有方才的架势，混浊的污水之下，莫舟子什么都看不见。
“欸，这里肯定养不了活鱼的吧？”
江江听了这话，没道理地轻笑几声。
“养死鱼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话说得不加掩饰，莫舟子瞬间联想起自己之前钓起的那条黑白撞色的观赏鲤鱼。
“你看到什么了。”
江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她强硬地将话题引向别处。
莫舟子理解了她的意思，似乎这才是江江想问的问题。
她将这些话都和盘托出，后者又是轻轻的微笑。
“所以你将那些告示都撕掉了吗？”
又是一阵沉默，莫舟子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了，她总觉得，这更像是自己潜意识中的针对。
船还在行进，只是这一回似乎速度放得更缓了些。
莫舟子轻轻咳嗽一声，小声开口：
“欸…我知道的，这种情况放在恐怖游戏里就是在酝酿一场盛大的突脸。”
完全没有起到缓解氛围的作用呢！
现在最后一丝光亮也尽数散去，船只慢悠悠的，再次带着她们驶入黑暗。
黑暗中，只能听见二人的呼吸和极其缓慢的流动声，空气粘腻得惊人，丝丝缕缕的血腥味钻入鼻腔。
无论闻多少次莫舟子都不能完全脱敏，至少这意味着方圆几千米也许摆放着同类的尸体。
“很奇怪的味道，小舟闻到了吗？”
江江瑟缩着身子，肉眼可见地警惕了起来。
但黑暗之中，一切都平静如流水，似乎什么也不会发生。
小船还在慢慢的移动着，黑暗完全笼罩，就连来时路也模糊得几乎看不清。
“你像我之前的一个朋友。”
突如其来的话让莫舟子一时反应不及。
犹豫片刻，她脱口而出：
“什么嘛，你才多大。”
咔哒、
奇怪的闷响在周身响起，来不及为自己的低情商发言哀悼了，接下来登场的是莫舟子的听力。
“什么动静？”
当然没有回答，莫舟子只能依稀分辨出来，那闷响似乎在节节靠近。
更近了、更近了……
恍惚间，她好像听到水流破开的声音。
哗啦——
“在左边！”
这是莫舟子做出的判断，动作要比大脑更快，她毫不犹豫地拉住江江，将其完全拉到自己这边。
伴随着小船的倾斜，紧邻着小船的左侧，传来一声巨响。
那声音就像是儿童玩具电量即将耗尽的声音。
随之而来的，是一只做工蹩脚的荧绿色鲨鱼破空而出。
它并不逼真，更像是吓唬小孩的小把戏，但在极度安静的黑暗中破空而出，的确是太过惊悚。
莫舟子惊叫一声，诧异的发现小船再次一动不动。
……
不知道究竟是被卡住了还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但无论如何，眼下这个动作实在太过危险。
“我们怎么办？”
莫舟子冷汗涔涔，试探性地再次拿出船桨。
下一秒，鳄鱼张开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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