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舟子当然不指望眼前的家伙会破涕而笑，但事已至此，反倒是被锐评的“江江”哭出了声。
这是才发现自己被利用了所以才哭的吗？
无论怎么想都太离奇了。
“嗯，我不想待在这里和你浪费时间。我要想办法离开了。”
莫舟子敲了敲录音机，后者很顺从地发出嗡鸣，看样子是对自己说的话十分赞同。
得到一方臣服后，莫舟子点了点怔愣地缩在角落，表情扭曲地拧在一起的“江江”。
“你呢，也别当应声虫，我要离开这里。”
莫舟子说着拧干了身上的水渍，终于打起精神重新摸索道路。
奇怪的是，入口的道路明明已经被封死了，按理来说应该没有任何光源透入才对。
但洞穴中那抹微黄色的灯光，却要比方才还要亮些。
莫舟子起初总觉得这会是那簇水母群的亲戚，但事实并非如此。
这道光源只是稳定的，似乎要恒久的要挂在这洞穴。
只是抬头看看，那光源就又消失，好像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去伪？存真、去伪…”
录音机模糊不清地说了一大堆，但莫只听到了最初那几句。
……
什么东西叽里咕噜的，像我奶奶说梦话。
没偷着骂我两句吧？
莫舟子吐槽不及，因为在她低头思索那一刻，黄色的光源又柔柔地打下，好像这只是一片自然光，全然没有人为的因素。
其实这没什么不好的，至少这光将自己这一片区域勉强照亮了，透过光的折射，莫舟子甚至在混浊的水中模糊看见自己的反射。
模拟的温馨更让人狐疑，而且，那光照就像怕人一般，只要试图寻找，它就会消失。
莫舟子没什么办法，只好低低垂下头去，等着光线的垂怜。
顺着这微弱的光，莫舟子看到了湖面的自己。
应该说，是看到一个尚且年幼的自己。
这无关紧要，只是让莫舟子进一步笃信自己还在梦中而已。
等等。
湖面中的自己，眼珠微微转动，摆出一个俏皮的表情。
不寒而栗倒是算不上，莫舟子只是顺着那目光改变了自己的视线。
嗯，从这往下看，看到的只有一只被光照射的胳膊，然后是小腿，然后是…
等等。
为什么自己没有影子。
莫舟子有点慌了，顾不上水中自己的表情变化。
非要回忆的话，从那簇水母群出现开始，自己的影子是不是，就没有出现过？
莫舟子自然也有怀疑对象，于是她将依然缩在角落暗自神伤的“江江”拉了过来。
那抹淡黄色的光源愈发亮了。
光芒之下，亦或是阴影之下，“江江”身下同样空无一物。
也许正是因为自己的影子被吞掉了，所以才被当成这里的一员。
没办法确定影子是何时消失是很要紧的事，因为这就让她分不清究竟是谁干的。
是什么时候丢掉的影子呢？
自从进入洞穴，这里就漆黑一片，这样的确没办法锁定时间。
那么这束光…
莫舟子沉默片刻，再次抬头张望。
只要抬头，那束光源就会消失，虽然来不及看光源出处，却能十足确定，有东西就在正上方瞧着自己。
但无论是什么，这东西似乎是来帮自己的。
莫舟子松了口气，搅动着平静无波的水面。
无论如何，那个水面的“自己”都不会是倒影，而是别的什么。
莫舟子哑然，因为水面之下的自己并未因此动摇，她只是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胸腔。
那是什么意思？
心中未必了然，但，隐约的不适还是刺痛了身体某处。
莫舟子打算换一个姿势，她现在大概弄明白了整个洞穴的面积，自己的身体容纳其中实际上也没有那么窘迫。
才调整不久，眼前就一片黑色。
“欸？”
下意识的，莫舟子将之归结为体位性低血压。
然而下一秒，身后传来的肌肤触感却无比真实。
本就摇摇欲晃的身子支撑不住。
莫舟子见势不妙，自然不能就自己一人摔下去，于是反手抓住身后人的小臂，任由身体自由落体。
有了惯性做支撑，两个人齐齐落水，飞溅的水花打乱了水面中那张年幼的脸。
其实水下睁眼对莫舟子来说很困难，尤其是水花四溅的情况下，她更想顺从身体本能闭眼。
浮光掠影间，她还是看到了被自己拽下水的家伙。
不过“江江”似乎并没有额外的挣扎，只是无比顺从地跟着自己纵身一跃。
……
心情很糟糕，总有一种给人家绣嫁衣的感觉，为何总觉得这家伙这么乐意呢。
纵使思考万千，落水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噗通一声，莫舟子暗叫大事不好。
这一下去好像就浮不上来了，毕竟不是专门学过的，莫舟子顿时就觉得自己好像浮不上来了。
……
欸，我有一计！
莫舟子没有松开拉扯“江江”的手，不仅如此，她还拽得更紧些。
没想到对方与自己一样浮不起来了，她就这样被迫跟着一起下沉。
明白了这不是自己一个人的问题后，莫舟子更着急了，如果保持静止不动也不能停止下沉的话。
哈哈，自己不会是要交代在这里了吧？
身体缓缓下沉，水面之下浑浊一片，更糟糕的是，身体似乎感受到了水体冰冷的温度，莫舟子觉得自己似乎就要失温了。
然而身旁的“江江”却如鱼得水，很享受一般继续下沉。
莫舟子欲哭无泪，真想抱着录音机大喊我们母子被人算计了。
但她预想的死亡迟迟未到来，就连身体也是，好像没有感受到太多不适。
不知下浮了多久，久到莫舟子差点以为自己其实长出腮了因此免于一死。
她终于眼前一黑，再次释然地昏过去了。
恍惚间，莫舟子想到了母亲，又想到了自己刚开始就要结束的大学生涯。
最后的最后，意识突然定格，一张格外熟悉又有些讨人嫌的脸浮现眼前。
“小舟，我也想要入梦。”
哗啦——
莫舟子被吵醒了，她总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更深的梦。
她应该梦到什么了，她应该记起什么的。
但是什么都没有，她只是清醒了，仅此而已。
她甚至不知道水浪将她带到了哪里，只知道自己应该暂时长不出腮了。
这里很明显是地面，而且是坚实的地面。
至于自己究竟是在原本的梦境溺死做水鬼，还是进入了更深一层的梦境，莫舟子不得而知。
她只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无比熟悉。
这里似乎是，幼儿园的游戏室？
看了看自己的掌心，莫舟子发现自己似乎是又小了一圈，这一回缩小到了学前班水平。
唯一没有变的大概就是自己的思考能力吧，莫舟子松了口气。
你说说这事整的，这要是个游戏就好了，因为未成年死亡过不了审核。
自己是不是就能免去一死了？
她胡乱想着，只觉脚下的东西似乎动了动。
这是很恐怖的一件事，尤其是在你做出漫游空教室的决定后，察觉脚下有人是一件挺猎奇的事。
不过莫舟子不用低头，她似乎知道脚下的家伙是谁了。
她踢了踢脚下的家伙。
“嗯、别装死了，你给我整哪来了，给我道歉。”
脚下的“江江”起初还翻了个身，听到莫舟子打算兴师问罪的话后，就一动不动了。
且不论这是不是耍赖，莫舟子依然牢牢记着那一推之仇，于是没好气地踢踢脚下的人。
“别装死了，起来给我看看我们来到哪里了。”
两分钟过后，躺在地上耍赖的家伙终于坐了起来，睡眼朦胧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说话啊，你对此有什么感想吗？”
莫舟子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是一个脾气不大好的家伙。
……
“江江”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四下张望。
在这张望中，莫舟子也看清楚了对方的长相。
没有刚才的猎奇，这说明，他的时间也被回溯到了学前班时期。
即使是记忆模糊，再次见识一遍的莫舟子还是暗暗感慨：
“你这家伙和江江本尊长得真像呢。”
当然，这也是她唯一的感想了，对于这个隐瞒身份的东西，莫舟子实在没什么好话要讲。
“别跟着我。”
莫舟子斩钉截铁，短时间内，她不能再接受跟在身后的家伙再发生任何奇特的变化了。
但这一次事与愿违，那孩子拦住了她。
“欸？你是不是红豆吃多了特别相思。”
莫舟子暗暗估量着对方的身高，自信地挺挺身——自己比对方高了半头。
“你可比你姐姐矮多了。”
这当然是挑衅，但对方呆愣愣的，似乎也没有搭腔的意思。
这攻击性难道还不够强吗？
难道冥冥之中自己的情商又上升了。
自我欣赏之迹，眼前的孩童终于开口。
“你记得我的名字吗？”
……
欸？
一个好问题。
至少能让莫舟子愣一愣的好问题。
按理来说，作为江江的胞弟，自己应该一下就可以记起名字来的。
但是，现在……
“嗯、问得好，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两人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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