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起半梦半醒间听见耳边嘈杂的声音,有大哥的,有宁尽的,还有赵大夫的。
恍惚中他又冷又热,更难受的是心口处的刺痛感,让他只觉得连喘气都不舒服极了。
昏昏沉沉的好像做梦了又好像没做,再次睁开眼时,宁起脑海中就只留下了“晋王”两个字。
这种熟悉的感觉让宁起想起来他十岁时的情形。
那时候也是这样,好好的突然就吐血心口疼,连大夫都看不出缘由,之后症状越越来越厉害,那时的他心口疼的恨不得死了才好,也省得遭罪。
但心中想着大哥二哥还有宁尽,宁起就又坚持了下来,直到差不多一年后,就在他自己也觉得实在坚持不下去了的时候,他做了个梦。
也说不上是梦,因为他醒来后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冥冥中有人言进京或有转机。
恰逢当时北疆局势不稳,二哥就带着他和宁尽搬来了京城,来京城后没多久他就又做了梦。
再次醒来后他就记得了八个字:身处吉位,劫难初消。
说来也奇,之后他心口疼的毛病竟然就真的好了,也没有再吐过血,不到数月他就又能跑能跳完全看不出生过大病的样子。
直到现在。
宁起空茫的眨了眨眼,目光看向床顶雕刻着的寓有“百寿”之意的形态各异的瑞兽。
难道他天生就不是个长寿的命吗?
原来那时的“劫难初消”是这个意思。
那这次梦中人所说的晋王,就是自己这次劫难的转机吗?
可是具体又是有关晋王的什么呢?是见一面?还是与之交好?亦或是别的要晋王如何呢?
还有最重要的,这次过后,会不会还有第三次第四次的劫难出现呢?
旁边突然一道叹气声,宁起的思绪被打断,放在床边的手也一下子被抓紧了些。
他侧过头,就看到了正趴在自己床边睡着的宁尽,他本就长得高,身形又壮,这会儿缩在这里看上去莫名有些可怜。
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梦,竟然在睡着觉的时候叹上气了。
心里的烦闷忽然就消散了些,宁起无声笑了下,动了动自己的手。
握着他手的宁尽身体也下意识跟着一动,然后趴着睡觉的脑袋就猛然抬了起来,用一双满是困倦的眼睛看着宁起,目光带着些呆。
宁起笑了声,嗓音沙哑却带着笑意,“宁尽,我的手都要被你给握麻了。”
“嗯?”宁尽发出疑惑的一声,紧接着反应过来,蓦地睁大了双眼惊喜道:“你醒啦!”
左厢房正在小憩的宁风听到动静也快步走了过来,看着醒过来的宁起,他松了口气道:“醒了就好。”
接着又看了眼宁起尚且有些苍白的脸色,到桌边倒了杯水端到床边递给他,“可还有没有哪里觉得不适?”
宁风抬头看向大哥,就见他衣服依旧是那一身,连平常梳的十分端整的头发此刻都散落了几缕在鬓边。
对上大哥关切看过来的目光,宁起心中一酸,陡然就生出些委屈来,眼眶也不受控的红了起来。
什么破转机啊,怎么就非得是晋王,那么可怕的一个人,让他要怎么去搞嘛。
万一把人给惹生气了,突然给他来上一拳或是一脚,那他岂不是连半天都不能够再多活的。
“怎么哭了?”宁风声音一紧,眉目间流露出担忧,“可是哪里疼?”
趴在床边的宁尽也着急忙慌的凑了过来,“是心口又疼了吗?我给你揉揉。”
宁起侧了侧身子躲开宁尽就要伸过来的手,哑着声音道:“没有,没哪儿疼,我就是没力气拿杯子喝水了。”
“你真是的,吓我一跳。”宁尽伸回手,拐弯儿去接大哥手里的杯子,大大落落道:“这点儿事有什么好哭的,来,三哥喂你。”
宁起故意道:“我不要你,我要大哥喂。”
宁尽不乐意了,“怎么就不要我了?你是不是不信我,我跟你说大哥可没我喂得好……”
“行了行了。”宁风眼见着两人又要开始闹了,头疼的打断他们,“宁尽你去让人把粥端过来吧,满满估计也饿了。”
看着宁尽往口去了,宁风把宁起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把瓷杯递到了他唇边,“怎么就爱惹他,又不是不知道他脾气急。”
宁起一下子把水喝了个干净,舔了舔干涩的唇道:“他喜欢着呢,我要是不惹他,他估计还不乐意呢。”
宁风轻笑出声,“真是少见的冤家兄弟。”
宁起忽然想起来什么,“对了大哥,我睡了多久啊?”
宁风垂眸掩下了眼中一闪而过的担忧,平和的道:“也没多久,一个晚上,怎么了?”
宁起眼睛亮亮的看着宁起,“晋王回京是不是得办庆功宴?”
宁风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皇上今晚在宫里设宴。”
这可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呀!
晋王凶不凶吓不吓人的另说,就这次见识了解晋王的机会可是可遇不可求的!
想想心口万一再疼宁起就觉得怕,他可不想受那被针扎刀钻一样的罪了,要是见一见晋王就能解决了这毛病的话,那简直就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大哥,我也想去参加宫宴。”宁起眼巴巴的看着宁风,“你能带上我吗?”
宁风摸了摸他的头,“下次我带你去别的宴会行吗?宫宴规矩多,我一时也没办法名正言顺的带你去。”
宁起道:“不用名正言顺,我可以以你贴身小厮的身份去,反正我就是想去见识一番而已。”
宁风笑着看他,“就这么想去?”
宁起重重点了点头,“想,带我去吧大哥。”
于是等宁尽再回来时,就听到了大哥答应宁起要带他进宫的事儿。
“你进宫干嘛呀?宫里规矩那么多有什么好玩儿的啊。”待宁风回去洗漱沐浴后,宁尽问宁起道。
宁起和宁尽虽然爱吵吵闹闹的,但两人之间一向没什么秘密。
就连回京后做梦梦中人说的那句“劫难初消”,宁起都怕大哥和二哥担心没和他们说,就只和宁尽说了。
这会儿宁起也没有隐瞒他,把梦中人又出现的事和他说了。
宁尽皱着眉道:“怪不得赵大夫说不明白呢,原来又是这个怪病。”
宁起点了点头,两人又围绕着晋王讨论了会儿。
察觉到宁起话里潜藏的一丝害怕,宁尽道:“要不我跟你一起进宫吧,有我在,也可以先帮你打探打探。”
“不用,我自己可以。”晋王的危险程度未知,宁起不想把宁尽扯进去,他摆了摆手道:“而且还有大哥呢,不是比你管用?”
宁尽又开始不服气,“怎么就不如大哥管用了?大哥能帮你偷偷跟着晋王吗?能帮你暗中观察晋王吗?能帮你这小身板扛打挨骂吗?”
“是我说错了,大哥不是脸面大嘛,又受皇上宠信,我要是万一把晋王给惹生气了,大哥在求情这方面还是很管用点的,说不定挨打挨骂什么的都能免了呢。”宁起想快揭过去过去这一茬,朝他道,“我渴了,你快帮我倒杯水去。”
宁尽翻下床去倒水,“这个说的也是。”
宁起给他顺毛:“今晚你好好待家里,等我先去打探一下情况,再看之后如何。”
“行吧。”宁尽把水递给他,“那晚上发生了什么,等你回来一定要仔细的跟我说,我帮你出主意。”
*
晌午过后,庆功宴经过一系列复杂繁冗的隆重程式过后,方才来到了宴饮环节。
保和殿。
沉稳坚实的楠木朱漆龙纹金柱疏密有致的遍布在殿中,其上绘制的“金龙和玺” 彩画中,沥粉贴金的龙身气势磅礴的盘旋于金柱之上,在耀眼的灯光下栩栩如生。
皇帝身着龙袍高坐于雕镂金漆宝座之上,正神色温和嘴角带笑的举杯饮酒。
下方大臣们分为两列坐于两侧,依次按官职品级向往后坐。
大臣后各侍立着一个捧鎏金酒壶伺候着斟酒的小太监,和一个持鎏金茶盏随时伺候添茶的小宫女。
紫檀桌案之上陈设着珍馐美馔,除此之外还放置着盛着鲜果的雕漆果盒,以及放着糕点蜜饯的铜胎画珐琅攒盒。
做小厮打扮的的宁起站在宁风身后小口嚼着蜜饯樱桃,悄咪咪的又瞥了眼正坐在斜对面被大臣们敬着酒的晋王。
因为过于谨慎和小心,宁起每次都只敢匆匆瞥一眼,唯恐被身高体壮的晋王给注意到,以至于到现在他都没能看清晋王长什么样,最多就远远看了个身形。
宁起略有些气闷的戳了戳大哥的肩膀,端坐着的宁风微微倾身从桌上又拿了颗蜜饯樱桃递给他。
刚把蜜饯接过手,宁起就再次感觉到了有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还是丝毫不掩饰的那种。
本来就烦的宁起将蜜饯樱桃塞到口中,然后猛地侧头看过去,想看看到底是谁老在盯着自己。
这一看宁起就猛地倒吸了口气,差点儿让口里的蜜饯给呛住。
夭寿了!盯着自己的人竟然是皇上!
完了,他用假身份跟着大哥进宫这事儿不会是被皇上给发现了吧。
“大哥……”宁起努力正经着脸弯腰贴近宁风耳边,像是一副说正经事的样子,“我好像被发现了,皇上老盯着咱们这边。”
宁风闻言抬头看向高坐在御座上的皇帝,皇帝见宁风看过来,欣然一笑朝他举了举杯。
拍了拍宁起的手,宁风轻声安抚道:“没事儿,别怕。”
宁起松了一口气,也没再继续想这事儿。
没忘记今晚的主要任务,他边站直身子边装作不经意的模样再一次瞥向晋王的位子,结果这一瞥又让他心跳险些停了。
他竟然跟晋王对视上了!
不过惊吓之余宁起也没忘多看两眼,多看两眼的后果就是——
他不争气的看呆了。
不知何时,晋王的衣襟竟然变成了半敞开的样子,袒露出胸腹处若隐若现的有力的肌肉,身上起伏的线条更是衬得他高大健硕的身形有种野性的美。
这次宁起第一次看清了晋王的脸,他震惊的发现晋王竟然不仅没满脸胡子和油垢,反而还格外的干净。
那张脸上高挺的眉骨和深邃的眼窝更是跟不好看搭不上半点儿边。
更让宁起挪不开目光的的是晋王的眼睛——那是一双碧绿色的瞳孔。
像他家里收集的翡翠玉石一样好看。
不,应该是比翡翠玉石更好看,更精美。
这是活的,有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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