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的夜晚尤其静寂,四周无声无响,衬得火堆上架着的烤羊尤其沙沙作响,热油混着堆火,爆破出的声音都显得馋人。
阿梨只管盯着都已经忍不住咽口水。
十五转头无声询问章巍衡。
“这还不是大礼,当初在清尘山时,你不是说最想尝的就是我这的烤羊。”
章巍衡拍着十五左肩,“所以说来得巧,这可是我这剩下的最后一只羊羔子了。”
“师兄,我辟谷许久了。”十五将火焰往里拢了拢。
章巍衡转动着架子,时不时还往上撒些香料,“我知道啊,要不然我家十五这三年没见,怎么只长了身高,却瘦得跟清尘山上翠竹样。”
十五努努嘴,心想,师兄也才几年没见,说话夸大怎么变得和六师兄似得。
“我也觉得。”阿梨在旁补充道。
十五白眼一翻,直接赏了阿梨一个爆头,惹得阿梨可怜相望。
“你这也太暴力了。”
章巍衡紧接暴力地撕下一只烤羊腿,递给阿梨,“先安慰安慰我好师侄。”
阿梨高兴接过,甜甜说了句:“谢谢师伯。”
章巍衡哈哈大笑,又扯下另一只羊腿递给十五。
“吃吧,这可是师兄亲手养的,喝过天山水,细嫩地很。”
十五接过,不免又陷入回忆,曾经师门夜谈时,她还和予安信誓旦旦要来大漠尝尝师兄亲手烤的羊腿,上天山看看星空美景。
“师伯,你全部切下来作何?”阿梨看架上的烤羊已被切分七八,整齐排列好。
“我们三也吃不了多少,放着浪费,给他们送点。”
十五望向不远处篝火旁静坐的人群。
陆景行在其中最为显眼,他正对着火堆,盘腿打坐,闭眼静心,面若冰霜,火光热烈,竟然显得生动。
正巧这时陆景行睁开了眼,十五立刻移开目光,转回后又觉得她为何要心虚,很是气恼。
章巍衡见旁边两个,一只妖,一个脾气大,叹了一口气,还是自个起身送过去。
“师傅,你说他们会不会吃。”阿梨颇是担忧。
“我好心给你送心心念念的榛子酥,你要不要。”
“当然要,不要是笨蛋。”阿梨说完又补充了句,“不过,师傅,榛子酥是你喜欢,梨花糕才是我心心念念的。”
“就你话多,能给你就不错,难道还想吃点其他?”威胁地大声。
阿梨真怕一个不慎,真被揍,连忙摆手,“没,榛子酥我也喜欢。”
章巍衡老远都听得到十五的声音,再看下鉴真门弟子颤颤巍巍接过。
“我小师妹就是从小到大被惯得脾气大点,但人还是很不错的。”
鉴真门人听后脸上神色各异。
章巍衡也不多说,送完就走,坐回原处,还拿了一壶酒。
阿梨好奇伸手就要碰,下一秒就被拍回原处。
“小师妹你倒是越来越有当师傅样了。”
“她喝不了酒。”
十五接过喝了一口,皱了皱眉。
“不好喝?”
“有点奇怪。”有点涩,有点酸,又有点回甘。
“这可是大漠上好的酒,花了我一金。”
十五摇头点评,“师兄,你奢侈了。”
章巍衡大笑,也喝了一口,闭起眼,“好酒。”
再一口羊肉,“好肉。”
十五盯着章巍衡,好像和记忆中的人没有两样,却又感觉变了许多。
“师兄,你曾经要回来的事情做完了吗?”
章巍衡一愣,放下了酒,摇了摇头。
“很难吗?”
“还是我本领不够。”章巍衡瞧着十五一脸认真瞧着,“想听?”
十五点头,曾经就想知道,但师兄一直未完全言明,如今她既到了此处,也许能帮上一点也是好的。
“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讲。当初离开这是想着怎么能让这恢复原样,但一学八年,归来后,这变得更糟,留下的都是老弱病残,寨子也被风沙埋了大半。”
“那其他人呢?”
“逃到沙星城去了。”
“沙星城?”
章巍衡点头,“大漠这块最繁荣的城邦,也算是最安全的吧。”
他又喝了一口酒,“要是再晚一两天,说不定我也见不到你了。”
十五回头,紧张抓住他的胳膊,“怎么了?”
“想啥呢?”
章巍衡拍了十五脑袋,“我本打算这一两天也离开这,去沙星城罢了。”
十五这才松手,瞧着火堆,“十一师兄,你定要好好的。”
章巍衡手要拍十五,想让她振作点,最后还是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
“师兄会的。”三师姐说十五变了许多,但其实也还是当初清尘山的十五。
“来,我都说这么多了,说说你吧,来这做什么?”
十五摇头,“没什么事,就是一个小任务。”
“不能说?”
“真的简单。”
如果十五立即说了,他倒不以为意,却偏偏简单一句,不免引得他生疑。
“好,那有什么麻烦尽管说,虽说师兄修为灵力都不如你,但怎么着,这大漠是我的家乡,我也有点力气,一定能帮上你。”
高高堆砌的火焰慢慢矮下,一览无尽的星空就像连着远方沙漠。
阿梨才起身,就被旁的十五发觉,“怎么了?”
阿梨不好意思地开口,“如厕。”
“我陪你。”这四周都是鉴真门人,她有点担忧,尤其是贺红婵。
“没事,师傅,要真有危险,我大叫就好。”
十五见此,只能点头,还是不放心,在阿梨出门前,往她身上施了个小法术。
次日,天光熹微,才刚梦醒,就听屋外一阵打斗声,剑身相碰,尤其脆耳。
阿梨往旁一看,十五不在,连忙推门而出,看见章巍衡。
“师伯,我师傅她没了?”
阿梨焦灼,该不会私自去对付金翅妖王了吧。
“那不是。”
阿梨顺着章巍衡指着的远处望去。
沙丘上,迎着朝阳,一男一女,持剑相击。
随着一招风起扬兮,剑势卷起的风沙,如层层雨雾,照着人影隐隐绰绰。
看着花架子,但十五使时加注了几分灵力,每粒黄沙就如冰雹般砸向对方。
陆景行也不势弱,防御住了攻势,还回了一招雪霁初晴。
“好”
章巍衡大声一赞。
阿梨却没心思欣赏,旁边一群虎视眈眈的鉴真门弟子,她抓紧旁边的人胳膊,“师伯,我们要不要上前帮忙,还是盯着他们。”
章巍衡不在意,推着阿梨,“我桌上还有些酒,你去帮我取来。”
“酒?”阿梨懵在原地,难道有什么用处。
“快点。”
阿梨还是没想到有什么术法有用到,却不敢怠慢,立刻转身跑进屋,取酒一刻不耽搁,就拿着羊皮壶递给章巍衡。
“师伯,还有什么我做的?”
章巍衡摆手示意没事,“不用。”
脚下一转到了石屋顶上,喝了一口酒,眼睛却看着远处,眨也不眨,随之又是一声叫好。
阿梨这才彻底明白,师伯根本就不担忧,还欢喜地看戏。
但她不能不顾,师傅伤还未彻底好,自己肯定上前帮不了什么,她就盯着鉴真门其他的弟子,以防他们出手,多对一,让师傅吃了亏。
半柱香过后,阿梨眼睛都累了,鉴真门的弟子就站那,最多动静的也是呐喊助威一声,其中比划一下,阿梨正准备应对,对方就又收回了手继续看。
屋下安静,顶上动静却不小,章巍衡一人就把声势营造地比鉴真门一行弟子大,动不动就一声吆喝,还时不时点评。
等远处两人终于歇了剑,章巍衡跳了下来。
十五指了指阿梨问师兄,“她怎么了?”
“激动。”
章巍衡点着十五,“你这三年怎么练的,瞧着你灵力提升的都赶上前十五年了。”
怪不得师兄师姐能放手让十五自己去做这些事。
章巍衡也不是要探个究竟的人,他离开师门这几年,实在发生太多事,其中又太多惹人伤心的情由。
“走。”
“去哪?”十五疑惑。
“沙星城啊。”
说完幻化出佩剑,“御剑的话一个时辰大概就能到,现在去还可以赶上城内集市,好吃的多。”
“师兄,我这还有事,完成之后我再去寻你。”一切事情还未知,她不想拖章巍衡入此事。
“何事?不是都要去沙星城,你另外两个同伴想必已经在城内等着你。”
“师兄,你怎么知道?”十五立即转头质问阿梨,后脑哐当一声被敲。
“看阿梨何用,我好歹也跟你在师门呆了十年,你有没事瞒着我,我不知道。”
章巍衡指着阿梨,“上我剑,阿梨。”
阿梨覷了眼十五,“师傅,对不起,我……”
话还没说完,后衣领被揪,直接甩上了后剑,“有啥好说,我们先走,她爱跟不跟。”
章巍衡也不看十五脸色,直接起剑飞走,十五忧惧却又心口酸酸涨涨的,认命地让邑尘剑跟上前面。
一行到了沙星城,阿梨瞪大了眼,只顾看着,十五也是愣在原地。
章巍衡收了剑,带着身后两个从一个人海挤到另一个人海,再走到一个小巷子,又紧接是一条街,又是挤到一群挤不下脚的人群。
最后落坐在一篷布简易搭了几条长凳上。
“老样子来三份。”
章巍衡熟练点完餐,转回头说,“过三日就是圣女簪选,所以这几天城内热闹得紧。”
“圣女簪选是什么?”
“姑娘外地人不知道,圣女簪选可是我们沙星城一年一度的大事,凡到此日,城内所有年满十六的女子都需参加,被圣主白鸽携柳枝粘洒天山之水的女子即是天降圣女,是要被迎入天山宫殿供奉的。”旁边做的一男子热心的解答道。
阿梨还是不懂,“选了这圣女有何用?”
“圣女可达天听,与天道所通,自然能护着我们沙星城日渐昌荣,永载盛世。”
“这么厉害?”阿梨感慨,“每年都能选出吗?”
“自然,但苛刻了些,每次也就一两个。”
十五在旁听后,看向章巍衡。
“这羊肉汤不错,你们尝尝。”章巍衡将碗推给阿梨十五,“什么事都等吃完回去再说。”
十五点头,低下头轻舀一勺。
“怎么样?”
阿梨捧场竖着大拇指,“好吃。”
早食过后,他们顺着人群到了一客栈,阿梨惊喜拍手,“师傅,你看,这是玉兰姐姐的记号。”
“进去。”
章巍衡轻声在十五耳边问,“妖都这么有钱吗?”
十五疑惑,不知何意。
“这是沙星城达官贵客玩乐的地方,你知道一晚得多少?”
十五摇头,只见章巍衡竖起了一根手指。
“一两?”
“一小袋金珠子。”
十五咽了咽口水,强自镇定,“他们应该是挺有钱的。”
她现在才想来与阿梨出门,她就从来没付过钱,更没问过价钱,阿梨也是丝毫不曾在意。
“师傅,师伯,你们快点。”阿梨在前招手。
“借他们的光,我今也享受享受。”章巍衡拉过十五,“正好,方便后面我要跟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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