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天气说变就变,当夜就下起了雨,雨后的气温又冷下去了几分。
好在吕郎中跟元梅的事情略有波折已经定下。阮太太对沈宁音这个亲女儿尚且薄情,更遑论阮秀仪这个在她手底下讨生活的庶出女?
只是,阮太太不管,那阮秀仪却没哭没闹,显然还在期待着什么。
倒是元梅一个下人,在阮家从来个叫人呼来喝去的存在,这会儿指望不上阮太太给派人过来伺候。艳伶又是个手脚不利索的瘦马,磕着碰着都要了老命。
沈宁音派人过去帮忙的时候,元梅正独自搬着院子里的聘礼箱子。
十几个家丁还有两个小丫鬟不消一会儿就给抬进了廊檐下。
艳伶给抓了些果脯,好声好气地恭送。两个小丫鬟却是留了下来。那是沈宁音留给元梅的贴身丫鬟,也是她日后在阮家出嫁的底气。
一应事毕,沈宁音望着院内枫叶叹了一息。
沈宁音来姑苏城该做的事儿也做得差不多,昌平侯府里头妾室也已经进了门。这些事儿她躲开,是表明个态度,若躲太久,那就要叫人指摘、有理也变没理了。
沈宁音清点了这些天的银钱收支,被染竹刮了一遭后,所余的现银并不多,她便从贴身的掐丝银边匣子里头又拿了几张银票出来。
沈宁音素来周全,这些银票原是拿来有备无患的,没想到竟真用上了。
银票一半用来雇镖师,一半她捏在手里犹豫。
兰香见她踟蹰,笑言:“少夫人,镖师已经请过了,都是阮家的商队常请的。”
沈宁音闻言看向她:“我知是她们常请的,可阮家家大业大,如今还有商队在外头行走呢,镖局口碑再好,里头的师傅也不是人人都一般厉害。那些个厉害的,顾了阮家商队,便顾不得过来护送咱们。”
“咱们货物那么多,不容有失。”沈宁音沉吟了一下:“这一半银钱去再雇一队。另一半……送去皇城司在姑苏的衙门。”
沈宁音道:“朝他们借一面棋。”
天下乱像已生,圣朝连官道都不太平,镖师虽厉害,就算能护得住人,却也做不到不战而屈人之兵,但皇城司可以。
有这东风,不借白不借。
当天,兰香就亲去了衙门,敲门之后,门房便客客气气地拿着银子往里禀告了。
薛岚名声在外,之前又在侯府杀过人,兰香是真真怕他的,不过,一想到薛岚回了上京,兰香却也不怕了。
她站在大门口,正打量门房廊檐下挂着的字画,突如其来的脚步声把她惊讶住了。
太快了。
兰香都没反应过来,里头管事儿的人已经出来了。
兰香整理了下裙子,笑着看过去,还没等她询问,一袋银子就砸在了她脚边。银子磕在地面的清脆声音一下子让兰香懵了。
举目望去,一个面生的丫鬟叉着腰横眉冷对,道:“把你的臭钱拿走!没得脏了皇城司的地!”
兰香横行无忌那么些年,还是头一次见着人如此嚣张,遂冷笑:“你可知我们家是哪家?”
“我管你是哪家!”丫鬟眼眸眯了眯,毫不客气道:“来人,把他给我赶出去!”
“?”兰香难以置信这人连问都不问就要撵人,她边报出家门边挣扎。
奈何那丫鬟根本不为所动。
红枫苑内——
沈宁音听兰香添油加醋将事情的经过复盘了一遍,兰香说完之后委屈地开口:“您是不知道,那丫鬟凶得很,她这般不知天高地厚,少夫人,咱们决不能放过她!”
“您怎么还浇上花了……”兰香绕到沈宁音身旁:“那旗子咱还借么?”
沈宁音伸手碰了碰沾湿的叶片:“那丫鬟不过是听命行事,咱们要找也不是找她。”
兰香不解地看过去。沈宁音转眸,语气里的慵懒少了九分:“能阻拦妨碍于你,自然是知道你身份的。”
听及此,兰香吃了一惊。
沈宁音继续道:“能不给侯府面子的,地位只会与侯府相当又或者更高……”说着说着,沈宁音脑海里浮现出李云英那张美人脸来。
除了她,沈宁音想不出还有谁家的人会对侯府的自己,这么深重的恶意。也想不出姑苏皇城司何以连银子都不要,也要顺着那丫鬟的意。
这时,门一下子被推开……
沈宁音倏然转头,就对上了元梅那张不知所措的脸。
元梅看她盯着了自己,慌忙摇头:“少夫人,奴婢不是故意要听的……”
沈宁音的视线下移,落在元梅手里拿着的软尺上。元梅反应过来,开口道:“少夫人帮了奴婢和姨娘太多,奴婢身无长物,想给您纳个鞋底……”
“原来如此。”沈宁音露出个笑容:“妹妹手巧。”她没有拒绝,问:“只为了这个?”
元梅稍稍松了口气,老实开口道:“还有旁的……其实,是奴婢未婚夫说的……”
元梅看向兰香,看得后者一阵纳闷。
“怎么了?”沈宁音意识到有不寻常,语气不动声色。但下一刻,听罢元梅的话,沈宁音整个人都不淡定了。
“吕郎君先前无意中发现兰香派人在打听一位姑娘。”
元梅只说了一句,沈宁音整个人都紧绷起来,目光死死看向元梅。
……
天气寒凉,出门都要多添件衣裳,沈宁音却是丝毫顾及不上,直到从吕郎中处走出来,她才后知后觉感知到了寒意。
兰香终于将下人们送过来的厚斗篷给她披上,没见着熟悉的身影,兰香难掩失落,沉默片刻,方才转移情绪般数落:“少夫人,您这么着急做什么?万一给冷到了怎么办?奴婢心疼的。”
“再说了。”兰香眼圈有些发红,低垂着目光:“春渠失踪了那么久,尸体也不知是不是给山里的虎狼给……”
兰香说不下去了,声音颤抖,拿帕子抹泪。她和沈宁音不一样,兰香见过太多太多似是而非的消息,而每一个,查到最后都落了空。
只是兰香没料到,沈宁音冰冷的手掌用力握住了她的手,眼里有光亮:“这次不一样!”
沈宁音也没想到,自己随手帮助的吕郎中和元梅夫妻,竟然让她得到了有关春渠的线索。
至少这个线索有人证也有物证。就在方才,吕郎中递给了她一小片布料。
昌平侯府,沈宁音给身边下人们的照拂是很到位的,为了叫侯府众人知晓做她的人会有丰厚的好处,兰香染竹春渠她们的料子都是精挑细选的,每一块料子花色纹路都不同,并且十分贵重。
而吕郎中递给她的料子,沈宁音化成灰都认得。那一定是春渠的!
她一时想起了吕郎中的话——
【小人也不知那姑娘名字,只知她伤得重】
【大约是往上京去了。】
沈宁音攥紧了那块布料,咬牙道:“咱们明日就走。”
“去哪?”兰香吃了一惊。
“回上京。”沈宁音转头看向兰香。
“……”兰香有些不敢说话,当下压低了声音问:“那……旗子还借么?”
“不借了。”沈宁音松开她,快步往红枫苑去:“我明日早上就走。”
听说春渠受了重伤,如今已经过了两三天了,也不知恶化了没有,更不知有没有得到救治,沈宁音越想越心疼,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沈宁音便领着一众人,准备拉着车子离开姑苏城。于是依着旧例,先找阮太太辞行。
阮老爷出门谈生意,已经去了两日,也不知归期,显然并没有因为在外长大的女儿回家而有半分怜惜、留在家招待。而阮太太的冷漠也贯穿始终,本就不喜女儿与自己不亲厚,再加上阮太太又是个拎不清的性子,所以半点挽留的意思也没有。
沈宁音无废话,告辞之后就吩咐人离开姑苏城。
一下子少了几十口人,阮家就好似突然冷清起来了。
不知为何,阮太太分明不喜欢沈宁音,可她离开得如此果决,连半分余地都没留,阮太太又突然有种陌生的失望感觉。
她这样的表情落在阮秀仪眼里,后者心中突然就生出了警惕来,阮秀仪连忙上前,拿着美人拳跪在地上侍奉嫡母、做足了姿态。
阮秀仪脸上带着笑,嘴里试探着道:“母亲,那沈宁音走得那么快,不是正好么?依女儿看,姐姐根本没把自己当阮家人,她哪有我跟弦思姐姐好?”
见阮太太沉默着没说话,阮秀仪心往下沉了沉,变本加厉道:“母亲!这几日她什么态度您也亲眼看见了。难道,您是在在意她么?”
阮太太吃惊地张嘴看向阮秀仪:“你说什么胡话,我能在意她?她何曾为咱们阮家考虑过一二?”
“正是啊。”阮秀仪听着阮太太说话,她越说,阮秀仪就越开怀,抿着唇似乎很高兴,当下她便伸手抱住阮太太的胳膊:“母亲,您没了她,还有我啊!女儿以后定会好生照顾您、也照顾咱家。”
阮太太看向阮秀仪的目光都变得柔和了许多:“好孩子,你这次可千万要嫁入高门。咱们家可要指着你将来帮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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