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青萝很快拿出手帕过来帮忙擦拭。
她正欲上前理论,被桑浓浓拦住,“没事。”
耳边响起娇滴滴的声音,“桑浓浓,你没长眼睛呀。”
这动静不用看都知道是谁,桑浓浓学着她的语气,“夏嫣然,你没长手吗?一杯酒都端不稳。”
夏嫣然哼道,“你活该,我又不是故意的。”
桑浓浓看她,“你就是故意的。”
被直接揭穿夏嫣然也不否认,挑衅道, “好吧,我是故意的,那又怎么样。”
桑浓浓不说话,一把拎起旁边石桌上的酒壶,作势要朝她砸过去。
夏嫣然一惊,忙后退,“桑浓浓,你敢!”
这要是在扬州,她早就砸过去了。
桑浓浓放下酒壶,笑吟吟,“你也怕啊?”
夏嫣然气恼,“我才不怕。”
桑浓浓懒得理她。
顾自坐下倒了杯酒喝。
夏嫣然过去推了下她的肩膀,“哎,桑浓浓,你还有闲情逸致在这待着呢。”
桑浓浓不搭话。
夏嫣然也不在意,接着说,“你家得罪了国公府,你怎么还是这么不懂事。今天二公子在,你也不去敬杯酒。桑大人都要被参了,你爹不低头不要紧,你就不会低个头吗?”
桑浓浓听到这句话才正眼看她,“你说什么。”
夏嫣然见她回应,细眉一扬,“你不知道吧?”
她抬了抬脖子,像只耀武扬威的天鹅,神态比方才更骄傲,“那我勉为其难告诉你吧。有人要参桑大人失职,严重些或许还牵涉到吞赃受贿,这个罪名可不轻,说不定要被停职调查哦。”
这可是从她爹那里得知的第一手消息。
桑浓浓不信,“怎么可能。”
桑大人出了名的不近人情,清高比他的命还重要。连国公府都不放在眼里的人,哪里会屑于做这种事。
“可不可能重要吗?”夏嫣然转头扫了一眼周围,声音小了些冷哼道,“冤枉人还需要看你的人品吗?你们得罪的可是国公府,朝上朝下都多的是手段,小心点吧你。”
桑浓浓若有所思,“是谁要参我爹?”
“刘尚书,还有——”
夏嫣然得意地接话,很快又反应过来, “那怎么能告诉你?”
桑浓浓:“是不想告诉我还是不知道?”
夏嫣然不上当,“你少激将我,想套我话,做梦!”
“哦。”
夏嫣然哼了一声,手臂撑在她肩上靠着, “桑浓浓,你别以为你姐姐是楚王妃就了不起,扬州来的小村姑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这里是都城,世情如纸,多的是你想不到的险恶。”
桑浓浓静了静,忽然站起身,夏嫣然手臂一个落空险些没站稳。
“多谢夏小姐提醒。我才来都城多久,哪有你懂得多呢。不过桑家要是完蛋了,最开心的不就是你和你爹吗,我就先恭喜你啦。”
桑浓浓说着戳了戳她的手臂,“离我远点,小心你也惹祸上身。”
她说完从夏嫣然身边经过,又撞了一下她的肩膀。
夏嫣然被撞的踉跄两步,气急败坏,“桑浓浓!”
*
前不久桑大人查一桩以权谋私案,其中涉及私吞贡品,虚报损耗和中饱私囊等罪行,此案一层层查下来,牵扯出不少官员,最后牵连到国公府。
这样的案子就是个烫手山芋,换作旁人处置几个无关痛痒的人当垫背也就罢了,绝不会追根究底自找麻烦。所谓为官之道,和光同尘。
可桑大人身为监察御史,一向横名在外,软硬不吃。何况那件案子还事关人命,十分恶劣。
即便是在陛下都委婉表达让他点到为止的情况下,桑霆依旧秉公执法,丝毫没有给国公府留情面,直接把梁子结到了明面上,以至于国公爷被陛下连夜召进宫中敲打。
如今人人都不想和桑家扯上关系,毕竟对世家子弟来说,个人荣辱与族氏是一体的,有时候交情就是站队,站队则是一桩学问,若是站错了队,稍有不慎牵连的就是整个家族。
被夏嫣然一打岔,桑浓浓也没有赏景的兴致了。
现在这样子去给王妃敬酒也不好。
桑浓浓懒得去更衣,只好另外找了个安静的亭子,坐在那儿想等袖子自己晾干。
“过分。”
青萝的气还没消,半蹲在她身边,帮着擦袖子的力气越来越大。
“好好一杯酒全打翻在小姐你身上,这夏小姐真是越来越讨厌了。”
桑浓浓默默看着,“嗯,你再用力些,我的袖子也该破了。”
青萝停下动作,把手帕往桌上一扔,“小姐,你还是去换件衣裳吧。这袖子一时半会儿是晾不干了,还要去向王妃敬酒呢,这样太失礼了。”
桑浓浓想了想,“好吧。”
她起身道,“那你去帮我和王妃说一声,我晚些过去。”
“小姐你一个人可以吗?”
青萝不太放心。
“更衣而已,有什么不可以。你去吧。”
“好。”
分开后,桑浓浓自己去找更衣的厢房。
王府很大,桑浓浓走了一会儿,在路上随意寻了个王府的侍女问路。
侍女端着酒朝她行礼后道,“穿过这条回廊,往左穿过海棠门,再往右转就到了。那里的厢房什么都有,小姐可以放心更衣。小姐,奴婢唤人带您过去。”
桑浓浓笑笑,“不用了,我能找到,多谢。”
侍女愣了一下,又朝她行了个礼。
一路上陆续遇到王府的人朝她行礼,桑浓浓都回以微笑,嘴角都有些酸了。她加快脚步穿过回廊,接着径直穿过海棠门。
然后,是往左还是往右来着?
桑浓浓站在海棠门,停下脚步回想。
好像是往左,她将信将疑地朝左边的厢房走去,一边暗自叹息。
自从来了上京城,人变懒了不说,她的脑子也愈发不好使了。想她在扬州的时候,潇洒快活,整个人都比现在聪明有劲儿。
桑浓浓胡思乱想着,走到了一间厢房门外。
春日的阳光实在好,她一推开门便如瀑倾洒开来,豁然照亮整间厢房。
谢筠被突如其来的闯入者打断了动作,他外衣只穿了一半,腰带和衣襟都松散地敞开着,几乎一路开到腰,整个胸膛的肌肤都暴露在外面。
这个画面明媚到桑浓浓来不及移开目光。
那身体虽然看起来薄,却劲瘦紧实,皮肤白皙如玉,被春光一映更是晃眼。
半遮半掩的宽阔衣袍下,还有窄细的一截腰引人窥探。
桑浓浓被迷了眼,脑袋空白了好一会儿。盯着眼前的美景,忘记了君子非礼勿视的道理,完全挪不开眼。
谢筠看着强盗一般闯进来的人,慢条斯理地拢了拢衣袍。
桑浓浓不知道看了多久,才被一道清冷的声线拉回思绪。
“好看吗?”
没什么情绪的语气,随性平直。
她终于抬眼去看男人的脸。
谢筠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而后停留。
他的眼神远比他的声音更淡。桑浓浓能很清晰地感觉到,那带有审视意味的视线像匕首的刀锋一样在她身上,轻飘飘就能割破衣裳。
原来是谢氏长公子。
桑浓浓顿时清醒,呼吸都一瞬间轻了许多。她立刻退出房间,深深行了个礼, “见过长公子——”
“什么人。”
话音刚落,耳畔就拂过一阵风,下一刻出鞘一半的长剑就压在了桑浓浓肩上,离她脖子只一寸远。
桑浓浓被冷冰冰的剑气压迫,屏息凝神,一动也不敢动。
云川拿剑制服着眼前的姑娘,回头看到谢筠还未穿完整的衣裳,皱了皱眉。
不像刺客,那就是美人计。
他只离开了一会儿,竟就被人钻了空子。
觊觎长公子的人虽多,但真敢做什么的人并不多。
这种事不是没发生过,以前有一次宫宴,就有臣子往长公子休息的寝殿送人。
长公子虽生气,但没有为难姑娘,而是收拾了那位贵女的父亲。抓到把柄后狠折腾了一番,后来念其为官还算正直,只是受人蛊惑,一时糊涂才动了歪心思,免了更重的惩戒。
朝中不知有多少大臣想把自己的女儿送到谢筠身边,但他从不为难姑娘,只会找那些老东西的麻烦。
若非大多数人都清楚谢筠此人并非真的温柔良善,这种事只会层出不穷。
云川质问桑浓浓,“你是哪家贵女?我家长公子冰清玉洁,谁给你的胆子趁虚而入。”
桑浓浓还行着礼,腰弯的低低的。
自打她来到都城,还没行过这么标准的礼。
她想解释,可是冰冷的长剑像座山一样压着她,桑浓浓不敢轻举妄动。
谢筠穿戴整齐,抬手让云川放了她。
云川利落地收手,冷剑回鞘。
桑浓浓松了口气,直起腰,“……长公子恕罪,我是来更衣的,走错地方才、才冒犯了长公子。”
这声音,像在哪里听过。
谢筠注视她片刻,才垂眸看到她未干的衣袖。
刚才青萝擦了半天,打湿的地方没那么明显了,不过还是能看出来。
谢筠将摘下来的玉戒戴回手上,转了一圈,“听起来是实话。”
桑浓浓不吭声。
桑大人常说桑浓浓装起乖来找不出对手,的确如此。
她此刻温声软语,蝴蝶似的眼睫向下,低眉抿唇恰到好处,眉清目秀,杏脸桃腮,像一颗饱满无暇的珍珠。
她低着头,教人只看得见柔软乌黑的发顶。
“实在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还望长公子见谅。”
桑浓浓有一种很清澈的漂亮,但不会让人觉得她好欺负。她的眉眼像薄雾散开的青山,黛墨勾勒般清晰。
用一句话形容大概是,淡妆浓抹总相宜。
她道完歉,就脚底抹油打算开溜。
桑浓浓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却听谢筠的声音又传过来,“你叫什么名字?”
桑浓浓脚步一顿,下意识回答,“夏嫣然。”
姓夏,礼部尚书的女儿?
谢筠走近,目光停在她眉眼之间。
桑浓浓悄无声息地把脑袋压地更低一点。
“夏姑娘。”谢筠从她身边擦肩而过,温和的声音从风里送来,“代我问尚书大人好。”
桑浓浓站在原地,过了一会儿才抬头,望着谢筠远到看不清的背影,慢慢放松下来。
最讨厌这些有权有势的人了。
桑浓浓揉了揉因为低的太久而发酸的脖子,一偏头,蓦然发现地上掉落着一块干净的帕子。
桑浓浓过去捡起来,认真看了看。
这手帕质地柔软细腻,十分上乘。
样式也很简洁,除了云纹和竹叶没什么多余的纹样,最显眼的就是角落绣着的一个潦草飘逸的谢字。
这字体锋芒毕露,颇有些盛气凌人的意思。和帕子的主人倒是不太一样。
这手帕应该是谢筠不小心落在这的,怎么处理呢?人家的东西直接丢了肯定不好,可是区区一块手帕,谢氏长公子也不会在意吧?
特地还回去似乎又有点显得太小题大做了,说不定还被人认为是故意借机接近长公子。
要不交给桑大人?
桑浓浓纠结起来。
算了,她先收着好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