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齐阿爹一早起来,正要打水洗漱,却叫眼前满满一缸鱼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林溪正要出门,见齐阿爹怔怔站在水缸前,想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去。
他指了指柴堆那边睡的正香的人,“昨晚他捞回来的。这水缸估计得占个两天,我回去一趟,把我那口缸取来用。”
齐阿爹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态,只愣愣点了一下头。
突然瞥见他左手上缠着的布条,忙问:“你手怎么了?”
林溪闻言抬起手看了一眼。
他不傻,昨晚那道口子划的并不深,血也早止住了。
冲齐阿爹摆了摆手,“无碍。”
说完跨出院门,朝自己原来住的屋子那边去了。
齐阿爹放下手中齿木,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睡着的人,不知想了些什么,脸色明暗不定。
直到屋里传来旻哥儿的呼唤声,他才放下思绪,进屋去。
屋门一关上,躺在柴堆上的齐昱立刻翻了个身,伸展了下僵硬的胳膊腿。
这柴堆码的再整齐也改变不了它是个柴堆的事实,睡的该难受还是难受。
他一向觉浅,齐阿爹起来的时候他就醒了。
只是不想面对面尴尬,这才装睡。
总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林溪有句话说的挺对,他已经莫名其妙占了别人的身份,该尽的义务还是得尽。
虽说就原主那烂草包也不可能担得起什么事儿,可他齐昱不是。
就当还他们一饭之恩,待赚够了钱,帮齐阿爹他们盖一座大房子,曾经卖出去的田地都买回来,让他们下辈子衣食无忧,如此也算恩怨相抵了。
至于主角受,看样子是打算继续住在这里。
齐昱知道他是为了隐藏身份,等到风声过去,他也就该走了。
如此看来,暂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不是什么大问题。
只要他没被剧情控制又把人扔进青楼,叫他跟白云光渣攻碰上。
可是这样一来,主角受要怎么才能回京城呢?
原剧情中,主角受的钱财不是用在了齐阿爹和旻哥儿身上,就是被原主偷拿去赌钱还债。
被卖进青楼时,已是身无分文。
最后还是白月光渣攻带着人一起回了京城。
如今他当然不会再用主角受的钱,更别说自己还被他坑走八文呢。
就是不知道从这里到京城的花费高不高。
要不还是帮主角受也攒一份路费好了,不求人感激,只希望他回京之后千万别跟渣攻团提起自己就好。
众所周知,渣攻团都是疯狗,逮谁咬谁。
他并不想参与到狗血剧情当中,只想安安稳稳并且非常富有地活着。
想罢这些,齐昱才从床上起来。
水缸里的鱼昨晚扑腾了一晚上,这会儿不知道是累了还是认命了,安静得很。
他走到水缸旁边,看着里面大大小小的鱼,有几条已经肚皮朝上翻了白眼。
这里面大多是鲇鱼,少数几条黑鱼和鲫鱼。
总之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
正想着要如何处理这些鱼,余光瞥见齐阿爹带着旻哥儿正要出门。
“哎!”齐昱喊了一声。
齐阿爹跟旻哥儿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那什么…”齐昱有些尴尬的抓了抓头发,硬着头皮道:“能不能麻烦帮我看看,哪些鱼比较值钱,我好拿去镇上卖了,剩下的咱们留着吃。”
之前当自己在玩剧本杀的时候,喊爹喊的挺顺溜的。
这会儿也不知道是相处了一段时间,还是因为那一巴掌的关系,竟是怎么都无法叫出口。
齐阿爹倒没觉得有什么,走过来看向水缸,手指着里头的鱼同齐昱道:“这些较大的黑鱼镇上一条能卖个十来文,鲫鱼价贱,多是成堆卖。鲇鱼约莫也是十来文一条,不过这鱼腥气重,不大好卖就是了。”
齐昱听了直摇头。
得!这一缸换算下来估计连一百文都没有。
他还幻想盖大房子呢。
齐阿爹见他这副表情,忍不住提醒道:“若是要卖,得趁早去。都挤在这缸里,怕是活不了多久。”
齐昱点点头,“那鲫鱼留下来,剩下的我拿去镇上卖了。”
这鱼不好吃,不如拿去换了钱买点肉。
齐阿爹点了一下头,就要带旻哥儿出门去。
又听齐昱冲旻哥儿道:“弟弟,你路上碰着齐小山,能帮我喊他过来吗?”
旻哥儿乍听得有人唤他弟弟,整个人都跟着抖了一下。
怯怯望向齐阿爹,见阿爹面上没有不虞,这才轻轻点了下头。
齐昱同他道了声谢。
旻哥儿又躲回齐阿爹身后去了。
待齐阿爹带着旻哥儿出了门,齐昱才吐了口气。
这还是这么多天来他第一次得到旻哥儿的回应,也算是个好的开始吧。
旻哥儿看着跟齐小山差不多大,应该也就十一二岁的年纪,却比同龄人要瘦弱胆小的多。
也难怪他俩关系好,同病相怜了属于是。
等齐小山上门的时间里,齐昱在想怎么把这些鱼活着运到镇上去。
活鱼肯定要比死鱼值钱,可让他连着水缸一块儿搬过去,也不现实。
从栎阳村到三水镇距离不远,但是鱼多,挤在一起难免缺氧,死得更快,尤其这里面多半是鲇鱼。
想了半天,也想不到什么好法子,最后还是决定用背篓。
路程短,他就不用再找林溪借驴车了,免得又被剥削。
齐小山没等到,林溪倒是先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黝黑壮汉,扛着一口水缸。
“放这儿就行。”林溪指着原本水缸旁边的位置,同那汉子说。
那汉子依言放下水缸,目光瞧见另一个缸中满满的鱼时,心中一惊,眼底瞬间浮现贪婪的神色。
他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同林溪道:“妥了。家里还有甚需要俺帮忙的,尽管开口!”
齐昱原本正在屋里喝粥,听见动静走到门边,就看到这一幕。
忍不住感叹,不愧是主角受,都易容成这副模样了,还有主角光环在。
“没了。”林溪说完,就看到站在门边一脸看好戏的齐昱,伸手一指,“你要找的人在那儿!”
齐昱差点没让粥给呛着,怎么又是找他的?
他匆忙放下碗,正打算尿遁,那壮汉却似一座山一般挡住了他的去路。
“大侄子,哈哈哈哈哈,俺是你二叔,小时候还抱过你嘞,记得不?”
那大汉伸手拍了拍齐昱肩膀,爽朗笑道。
齐昱揉了揉差点被人拍碎了的肩胛骨,呵呵一笑:“不记得!”
他还以为原主的亲戚都死绝了,这又是从哪里冒出个二叔来?
再
说就他们家目前这个一穷二白的境况,这时候亲戚上门,八成没好事。
“哎呀你这小子真是一点没变!打小就记性差,五六岁了还老忘记穿裤子,光着腚就在村里到处跑,没少叫乡亲们看笑话,哈哈哈哈。”那汉子叫人否了也不见愠色,反而还拿陈年旧事打趣齐昱。
可现在的齐昱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光腚跑的齐昱了。
齐昱:“呵呵,所以您到底是哪位?没事儿还请回吧,毕竟我挺忙的!”
“嘿!你这小子,怎么跟二叔说话的?”汉子见齐昱油盐不进,脸上带了些凶色。
不过齐昱根本不吃这套,“行,既然你是我二叔,那二叔肯定不能见死不救吧?”
“是这样的,你大侄子我这些年沉迷赌术,输了不少钱。二叔先借我点,让我把债还了。如何?”
汉子面色沉了沉,似乎是没想到这小子如今脸皮这么厚。
不过转念一想,这人正缺钱,那事情更是好办。
于是转而和颜悦色道:“大侄子,不瞒你说,二叔这趟来便是给你送钱的。”
“哦?”齐昱立刻摊开双手,冲那汉子道:“那二叔快些给我吧!”
说实话,他真是做梦都想有人给他送钱啊!
那汉子拍开他的手,凑近同他小声道:“俺听说,是你给县太爷进献的杀虫法子。如今有人肯出高价买你这法子,只消你点头,便给你这个数!”
汉子伸手比了个二。
齐昱拿手捂嘴,给他现场表演了个“我的天呐!”表情包,“二百两?”
那汉子一听立刻皱起眉头,正要否认,又听齐昱说:“不是二百两,难道是两万两?”
“你那法子能炼出金子不成?还两万两!也真敢想!”那汉子怒喝道,面上难掩嫌恶。
心道穷鬼就是穷鬼,怕是想钱想疯了!
齐昱心里’嘁’了一声,心道别说两万两,两亿都不卖你。
什么玩意儿!
且不说这人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便是这起子狗眼看人低的态度,齐昱就不想再跟他多说一句。
即已弄清来意,就懒得多费唇舌,直截了当同他道:“法子献给了县太爷,那便成了朝廷的东西,私拿朝廷的东西出来买卖,可是欺君罔上!是要诛九族的。”
那汉子倒是叫这话给吓了一跳,与他交代之人并未谈及这些,难不成是他叫人给蒙了?
可观这小子颜色,又有些拿不准他是不是唬人的。
汉子心下盘计再三,伸手指着齐昱道:“你小子别唬我,不过就是个杀虫的法子,书中早有记载,何来大不敬一说?反正话我带到了,卖与不卖你且看着办!”
他说完便打算回去,又想起那一缸子鱼,心道大老远来一趟怎么也不能空着手回去。
于是转头走到水缸边,两手一伸就从缸里捞了两条最大的出来,“大侄子,俺大老远来一趟,你连杯茶水都不曾招待,这两条鱼,就叫二叔拿回去给你二婶儿和弟弟们打打牙祭,省得外人说你们不敬长辈,平白损了名声,哈哈。”
齐昱听他说完,冷笑一声,“放回去!”
这鱼虽然不值钱,却也是他顶着冰冷的河水一条条捞上来,又背了一路背回来的,到现在腿肚子还有点哆嗦。
若是个正常亲戚送上两条也无所谓,可眼前这个脸皮比城墙还厚的老东西就算了。
汉子面色不快,“咋地!二叔拿你两条鱼都不成?老三家的还真是出息了!先是出了你阿爹那个丧门星,又生了你这么个小丧门星,真是家门不幸!”
“呵!放回去!”齐昱不想跟这种人多费唇舌。
刘春婶儿那种他还能跟人吵上两句,这种人你就算吵赢了也得受一肚子气,没必要。
他直接走去柴堆那边,捡了根趁手的棍子,走回来指着那汉子说:“鱼放回去,你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别给脸不要脸!”
“混账东西!怎么跟长辈说话呢?我们老齐家就没出过像你这般无耻无礼之人!”那汉子见齐昱这副样子,脾气也上来了。
他生的高大威猛,又年长许多,还能怕了眼前这个黄毛小儿不成!
两条破鱼值几个钱?若真叫他要了回去,传出去岂不叫人笑掉大牙!
“现在出了!鱼放回去,我已经说第三遍了!”齐昱冷声道。
“狗娘养的!”汉子怒目圆睁,将手里的鱼狠狠掷在地上。他一把撸起袖子,摆开架势,“俺今天就替你爹教训教训你这不孝子,教你知道知道啥叫规矩!”
说完就朝齐昱冲了过去。
齐昱灵活一闪,叫人扑了个空,棍子反手一挥,重重抽在那汉子背上。
汉子痛呼一声,转身就要来擒他。
齐昱一个矮身从人臂下穿过,抬腿就是一脚,将人踢了丈多远去。
那汉子踉跄几步,捂着胸口将将站稳,齐昱却已闪至身前,手中木棍高高抡起,汉子下意识抬手去挡。
等了一会儿,那棍子却并未落在身上。
汉子睁眼看去,就见齐昱手拿棍子指着他,“看在你年纪大的份上,今天放你一马。”
说完又走去把那两条可怜的鱼捡了起来,递过去,“亲友价,一条鱼收你二十文,两条四十文。拿钱吧二叔!”
这鱼被人这么一摔,已经没什么活力了,肯定坚持不到镇上。
原本以为这汉子生得膀大腰圆,放狠话时底气十足,还当人真有那么两下子。
一番交手下来,才发现不过是个单会使蛮力的莽夫罢了。
他一个练了几年散打的人跟这种人过招纯属钢筋打棉花,费力又没劲!
再看这汉子一把年纪,万一真给人打出个好歹,还得赔医药费,那他这缸子鱼都白捞了。
那汉子虽心中不忿,却也还是老老实实掏了钱出来。
他如今晓得了齐昱的厉害,自是不敢再与人硬碰硬。
虽不知人从哪来学来的招式,但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汉子交了钱,拎着鱼怒气冲冲地走了。
“欢迎常来啊二叔!”齐昱冲着人背影喊了一声,数着手中铜板,喜笑颜开。
一回头,发现主角受正靠在门框上,一脸悠闲地看着他,也不知道看多久了。
齐昱赶紧把铜板收进袖子里,同人说:“当心把门靠塌了。”
毕竟你是本书的重量级人物。
林溪却不理会他的胡言乱语,反问道:“功夫不错,哪儿学的?”
齐昱笑眯眯地:“想学啊?叫师父,我教你。”
说完又想起书中主角受的师父最后下场都很凄惨,立马改了主意,“要不你叫我声大哥,日后咱们兄弟相称,我就教你这套功夫,如何?”
林溪上下扫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进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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