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街口集市有个卖鸽子的老板,每个经过他摊位的行人都会听到他夸赞他养的鸽子毛色光亮,身姿矫健,拿出去就可以当赛鸽参加比赛的话。
行人望了一眼那鸽子,摇摇头转身离开,许是老板提起的次数过多,终于有人说了实话,
“你的鸽子从小便在笼子里长大,没接触过外面的世界,没在天空中翱翔,别说是当赛鸽了,就是想飞都飞不起来。”
老板脸色青一阵紫一阵,“我的笼子关着几百只鸽子,总会有一只可以当赛鸽参加比赛,不信我们打个赌,把笼子拆了看看它们有没有飞翔的能力。”
那人平静的望着老板,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然后呢?”
“它们没有觅食的能力,放飞也是饿死。”
被质疑的老板转身打开笼子,抓起一只鸽子丢上天,被关了许久的鸽子挥动两下翅膀,啪的一声掉在地上,紧接着老板又抓起一只,两只,三只……
本该在天空中飞翔的鸽子却如同走地鸡般在地上啄食,有零星几只飞到了三米高的地方,可无力的翅膀让它们飞不远,都落在了泥土地上。
老板依旧不死心的抓起笼中鸟,机械性的丢到半空中,皆是相同的下场。
直到笼子剩下最后一只灰色的鸽子,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它扑腾了两下翅膀,像是做足了勇气,朝着陌生的远方展翅飞翔。
“你看你看!我就说我的鸽子会飞!这就是传说中的赛鸽!”
老板手舞足蹈的在原地乱跳,恨不得让所有人都亲眼见到。
人群中不知谁说了一句:“可是它现在飞远了,你抓不回来了,你心心念念的赛鸽,有自己的想法,它跑了。”
老板的脸上终于才有了几分掌控的东西消失的菜色。
他的鸽子,能当赛鸽的鸽子。
就这么跑了,他的计划也泡汤了。
笼子外的世界对鸽子来说是陌生的,骨子里对天空的向往让它一直朝着南方飞去,朝着太阳的方向飞去。
直到它穿过一片浓雾,落在树枝上,被一个少年抓了下来。
“陆丰,这是什么啊?咱们岛上可从来没见过,能吃吗?”
“书上说这叫鸽子,在古代是用来传递信件的,应该不能吃。”
“信?那又是什么东西?”
飞了不知多久的鸽子疲惫的睁开眼睛,望着面前的少年,少年脸上带着点稚气,一双桃花眼里满是对它的好奇,在听到不能吃后叹了口气,“可惜,要是能吃就好了,我还没吃过鸽子是什么味道。”
少年口中的陆丰从不远处走了过来,接过缩成一团的鸽子,手掌顺着羽毛生长的方向摸了两下,“它应该是和父母走丢的,不然也不会穿过这浓雾,来到我们这。”
鸽子顺着陆丰的话看向来时方向。
那里不是湛蓝的天空,而是一片看不清的浓雾。
浓雾将周围全部包裹,只有头顶有零星的阳光照射进来。
和它生活了大半辈子的鸽子笼很像,只能窥探到半点外面的世界,却永远也逃不出去。
少年:“听说岛主今天会去看第五叔,陆丰你和我一起去看热闹?”
陆丰低头粗略检查了鸽子的状态,顺手塞到外套口袋里,“我要去看我妹妹,就不去凑热闹了。”
少年哦了一声,“你不去那我自己去,陆丰拜拜明天见。”
陆丰怀揣鸽子和少年分别,他大步朝着不远处的三层医院走去,穿过忙碌的医生护士,径直走去三楼的住院部,推开某间病房的门。
病房内的铁架子床上,他的妹妹正在睡觉。
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照在妹妹的发间,妹妹像是童话故事中的睡美人,只是长久被病痛折磨的她脸色苍白。
陆丰将怀里的鸽子放在床头的铁皮柜上,扯过木头椅子坐下,他伸出手拿起被子上的住院费催缴单,看着上面的数字,年少当家的陆丰脸上没什么太大的表情,只是手上青筋绷了又松。
“哥?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醒我?”
陆丰下意识将催缴单叠起揣进口袋里,搀着妹妹的胳膊将她扶起,“刚到,见你睡得香就没叫醒你。”
“对了,哥给你带来一只鸽子。”陆丰转身将趴在铁皮柜上的鸽子抓起送到妹妹面前,神情温柔,“是你一直想见到的鸽子。”
鸽子瘦瘦小小的,和坐在床上的陆烟没什么区别。
陆烟咧了下嘴角,微微低头,长睫毛遮挡眼里的伤感,“原来这就是书上说的鸽子,听说鸽子可以飞很远,它能飞出浓雾吗?”
“能的。”陆丰听见自己这样说着,“它就是从浓雾外飞进来的。”
陆烟有些吃力的抬起手,戳了下鸽子的头,“好傻的一只鸽子,大家都在拼了命想逃出浓雾,只有它飞了进来。”
“你应该是饿惨了吧,不然也不会误闯进来。”
陆烟转身拿出一块饼干,掰成小块送到鸽子嘴边,鸽子闻了闻饼干的味道嫌弃的转过头,一口没吃。
望着掌心那没有丝毫变化的饼干碎,陆烟有些失落的低下了头。
“看来它不是很喜欢我的饼干。”她轻声道。
陆丰和陆烟从小相依为命,他怜惜的望着唯一的亲人,抬起手将陆烟垂落的头发挽到脑后。
“今天过的怎么样?药苦不苦?”
“不苦,有哥上次给我带的糖,吃什么药都不苦。”
陆烟今年才十四岁的年纪,却已经在医院住了近十年。
幼时陆烟检查出罕见的遗传病,父母为了治好她试图离开浓雾寻求一线生机,却下落不明至今,生活的重担压在不满十岁的陆丰身上,他一边勤工俭学一边照顾妹妹,那张薄薄的缴费通知单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看着妹妹和鸽子玩耍时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陆丰在心中盘算着该如何凑齐这高昂的医药费。
“哥哥,我不想待在医院里了,我可以回家吗?”
“马上就是哥哥的生日了,我想亲手给哥哥做长寿面吃。”
不可以。
这个想法几乎是话落瞬间便出现在陆丰脑海中。
陆烟的主治医生说过,她能坚持这么久已经是奇迹了,若是冒然离开医院,待在没有安全保障的家里,后果不堪设想。
陆烟眼里的恳求是那么明显,身为她的哥哥,陆丰恨自己无能为力。
“再给哥哥点时间好不好?哥哥肯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
又被哥哥拒绝了呢。
陆烟眼里的光忽然熄灭了,她将鸽子递回给陆丰,躺下被子盖过头顶,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哥哥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下。”
“那你好好休息,等明天哥哥再来看你。”
他的声音越来越远,被木门隔绝在病房外。
被子下,陆烟的眼泪已浸湿了被褥,她的声音很轻,和她本人一样随时都会散开。
“可是哥哥,我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了。”
-
陆丰生活着的小岛四季如春风景如画,他住在靠海边的无妄村,微风吹过带来咸咸的海水味道,时不时会有装着物资的箱子被海水带过来。
靠近海岸线的位置有一座常年被浓雾笼罩着的大桥。
大桥连接着陆地和小岛,是唯一离开小岛的办法。
但这浓雾让人辩不明方向,亦无法靠近。
岛上的老人也说不准这浓雾是何时出现的,只隐约记得从记事起便有了。
这几百年浓雾一直牢牢包裹着小岛,从未蔓延却也无人走进更深处探索未知,浓雾和他们一直维持着相安无事的假象。
直到三十年前曾有一群少年好奇外面的世界想冲过浓雾,但他们都被浓雾拦在了外面,只有一个叫第五晨的少年没有被拦。
“各位!在这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第五晨怀揣着所有人的期待走进了浓雾。
没人知道浓雾里究竟有什么,也没人知道第五晨看到了什么,只是在三天后,等到了疯疯癫癫的第五晨。
从那之后,第五晨身上再无从前的少年意气,变成了满嘴疯话的流浪汉,“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哈哈哈哈哈!”
无妄村村长带着新上任的岛主推开第五晨家门时,年久失修的门框扑簌簌的往下掉灰尘,空气中飞舞的灰尘眯了他们的眼睛,抬手挥散,映入眼帘的就是这副景象。
村长:“第五晨你快看看,岛主来看你了。”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哈哈哈哈都是假的!”
第五晨整日疯疯癫癫的,嘴里只有这一句话,也认不出周围任何人。
村长讨好的搓手望向身旁的岛主,“第五晨现在这样也问不出什么,岛主你确定还要问他吗?”
岛主嫌弃的望着这不大的房子,一张床一个土灶,还有堆成一堆脏到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衣服被褥,第五晨嘿嘿笑了两声,将手伸进衣服里挠肚子。
“毕竟是近些年来唯一进入浓雾的人,总得想办法从他的口中得到有用的消息。”话落,岛主蹲下身,与第五晨目光齐平,循循善诱,“第五晨,告诉我你在浓雾里看到了什么,那里面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提起浓雾,第五晨眼神清明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原本浑浊的样子。
“都是假的嘿嘿,都是假的。”
“里面全部都是假的,都不要相信。”
岛主微微眯眼,什么意思?
岛主:“什么都是假的?你到底在里面看到了什么?”
第五晨不说话了,只嘿嘿笑了几声,翻个身呼呼大睡。
没得到回应的岛主也不恼,站起身朝门口的秘书摆了下手,“听说你少年时很厉害,只可惜落得个天妒英才的下场。”
“今天来除了想问你一些问题外,还给你准备了一点小东西。”
秘书立马心领神会的将手上礼盒放在堆积成山的小床上,她拆开其中一个礼盒,将制作精美的糕点从里面拿了出来,糕点的香味顿时吸引了第五晨的注意,他猛的翻身,一把抢过糕点,囫囵个的往嘴里塞。
糕点干巴巴的直掉渣,他的衣服上,床上,随处可见。
第五晨却跟什么都看不见般大口大口吃着,直到喉咙被糕点塞得满满当当,咽都咽不下去时他才朝岛主伸出手,“水,水,我要喝水!”
岛主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眼里分辨不出什么表情。
直到第五晨被噎的翻白眼,岛主才拧开瓶水递过去。
“岛主,看来这次我们无法从他的口中得到有用的信息了。”秘书在岛主耳畔压低声音道,‘我们要不要让他永远都无法开口?’
岛主不动声色摇了下头。
“一个疯子说的话不会有人相信,只要他存在一天,我们的计划就有继续下去的可能。”
随后他转过头看向站在一旁老实本分的无妄村村长,“我们祖辈被困在浓雾里这么久也该想办法走出去了,既然第五晨能进浓雾,那就说明其他人也能进去。”
村长眨了下眼,一个不太好的预感浮现在眼前。
“吧村子里适龄的年轻人都召集出来,我们得想办法闯进浓雾,”
闯进……浓雾?
若万一还有人变得和第五晨一样,那该怎么办?
“岛主,我觉得这件事还是好好考虑一下比较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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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Chapter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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