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城的冬天总是银装素裹的,来的快去的慢,来的兵荒马乱去的悄无声息。这座城市的人好像都习以为常。
下午两点的闹钟在桌上吱哇乱叫,床上裹成毛毛虫的夏迟艰难地蠕动一下,一只手扣下手机变立马缩回被窝,闭着眼靠直觉胡乱点着手机屏幕将闹钟关闭,又闭目用被子蒙住脑袋。
我什么时候订的闹钟?
正在意识在困意中沉沉浮浮即将沉底时。一阵催命似的的手机铃声刺耳的直往夏迟耳膜里钻。睡眠不足的夏迟化身阴郁美少年,直愣愣从床上做起来,从头顶到尾椎骨都散发着不明的黑色雾气。发呆一会直到冷气溜进被窝和衣领才接起电话:
“诶夏迟你是不是刚睡醒?”电话那头似乎很了解地哈哈打趣,“当时你问我的那个事我帮你问好了,如果你同意,明天就可以收拾收拾去准备面试。”
听到这夏迟思绪才清晰起来,他掀开被子下床,去卫生间关上门:
“谢谢了,改天请你吃饭。”少年刚睡醒带沙哑的嗓音在卫生间响起,清清冷冷的。
“哎别改天了就今天吧!正好我今天没事!那就还是商业街的码头故事,可以不?”
“嗯我都行。那就一会见。”夏迟一边盯着水流进牙缸一边回答。
夏迟刚来到这个城市一个学期。欧洲的气候属温带海洋性气候全年温暖湿润,年较差不大,气温稳定。小时候住的地方也四季如春,没有这样寒冷干燥的冬天。所以刚转学来到白城还是需要适应的。
洗漱完后,夏迟在桌上堆成一片的线稿里找到了自己的蓝牙耳机。怕冷的夏迟同学套上毛衣披上大衣再裹上围巾才放心地出门。
他租的这个小区在距离学校三个街道的地方,地段挺好,附近交通方便,超市医院都不远。是个人间烟火气足却不过分繁华,是个很适合养老的街区。这是夏迟刚来这几天就得下的结论。只不过年岁稍微有些长,但小区被打理的好,看不太出。
绕两条街过一个十字路口就是商业街。到了商业街就离A大不远了。虽说只隔了两条街,但是这附近一带就繁华很多了。
街道上白雪皑皑,积雪压弯了枝丫,空气里满是雪分子冷冽的气味。冰霜晶莹,积雪皑皑。确实是夏迟不常见的景象。
抽节拔条的少年个子已经很高,纤瘦却不过分单薄,即使在冬天层层裹了多件衣服,却依旧好看不显臃肿。银白的发丝与雪景几乎相互辉映,皮肤很白,睫毛如冰霜覆盖,垂眸时轻微颤动,像蝴蝶的欲飞振翅的蝶翼。
夏迟走在街上应当很引人注目,因为从出生一来就带有的罕见病症。但下午的冬日街道,并没有许多路人。
夏迟将脸又往柔软温暖的围巾里埋了埋,加快了脚步。
推开店门,温暖的热流包裹了来人,夏迟终于把脸从围巾里解救出来。那是张俊秀好看的脸,只是近乎苍白的肤色让他看起来有些病态。
觉得冻僵的脸和手才一点点回温,血液重新流动,流经全身,将寒冷逐渐驱散。
“这儿!夏迟!”床边一个黑色的身影向他挥手,示意他过去。
鲜红的汤底上浮着辣椒,正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热气腾腾,让人一看就浑身热和起来。对面的人在隐在热气里,看不分明。
“哎我还是想不通,这才大二,你那么着急实习干什么。”简辰一边在沸腾的飘着辣椒等锅底里涮肉一边问他,“这个年纪的学生哪有几个像你一样那么早就老老实实实习”
夏迟取下围巾叠好,露出一个恬淡礼貌的微笑,俩个字回答了问题:
“缺钱。”
……
简辰一副鬼才信的眼神看他一眼,有眼睛的都看出来夏迟那一句是瞎扯淡,简辰自然看出来夏迟不想细说,也就没继续问。
“诶诶光顾着和你说话我肉都沉下去了!”
“话说你今年不回家过年?正好那来找我一起过呗,一群人凑个热闹。”简辰一边捞肉一边问他。
“嗯。...我可以理解为你邀请我去你们家蹭饭吗?”夏迟扒拉着碗里的蘸料笑着问。
“哎呀,去你家也一样。”
“我爸妈还在外地度假呢,今年说是赶不回来了。真服了。”对面的人絮絮叨叨地说,“嘿,所以我就捞了他们一笔,下次带你们吃好的!”
简辰是白城本地人,为人耿直热情,自来熟,会来事,人缘也广。家里父母是做生意的,所以也不缺钱。算是个小少爷,没啥坏心眼。
俩人吃过饭,夏迟向简辰了解一下实习公司就回去了。
第二天早晨准时去面试,夏迟整理一下准备的资料就睡了。只是这一觉睡得不太安稳,夏迟的睡眠质量一直不怎么好。前几年刚到欧洲时因为时差和别的原因,整夜整夜失眠。断断续续持续了一个月才好转。
被自己订的闹钟吵醒时,窗外天才蒙蒙亮。夏迟顶着一头睡乱的的头发黑着脸从被窝里爬起来的。
拉开窗帘,窗外依旧一片银装素裹,银白的雪仿佛将昏暗的世界映射地明晰起来。
冬天真的很美,可真的好冷……
夏迟又裹紧了自己的毛绒睡袍,面无表情地想。
洗漱完毕夏迟就出门了,虽是早晨八点的明和街确是热闹非凡,一派人间烟火气。白乎乎的小笼包香气飘飘,蒸糕软糯香甜,黑米粥咕嘟咕嘟冒着泡泡……
夏迟买了两个烧麦,提着往地铁站走去。公司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走过去麻烦,打车去又矫情。
公司是个国内合营投资的小企业,负责艺术项目之类的,夏迟大学学的专业是绘画设计类的,相对来说很有优势。
推门进去,前台小姐姐让去二楼的会议室外稍等。夏迟点头道谢上楼。低头整理了一下袖口,转弯时忽然一个女孩的身影冲来,反应过来时俩人已经撞上了,女孩手上还稍烫的热可可撒出来,溅到夏迟的大衣上。
“!...对不起对不起!”
还带着工作牌的女孩赶紧道歉,连忙着在包里拿出纸巾帮夏迟擦衣服上的污渍,还好刚撒在上面,夏迟今天又穿了件深色的大衣,擦拭过后已经看不太出。
“没事。”夏迟接过女孩再一次递过来的纸巾,下意识温和一笑。
女孩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撩了下耳边的头发问:“实在抱歉,刚刚快迟到了跑太快了……你的衣服...要不留个联系方式,我帮你送去干洗店洗干净还你?”
“没关系不用了。请问卫生间在哪里?”夏迟依旧是那温和疏离的微笑。
既然人家已经这样说了,女孩也不好再说什么,连忙指了一个方向:“就在前面右转。”
夏迟点头致谢,就向前走了,只留了一个高挑的背影。女孩还望了望夏迟的背影有些发愣,结果走到前面的人又突然回过头,指了指墙上挂的黑白钟表。女孩这才惊觉自己已经迟到快十分钟了赶紧抓起包和刚才那杯撒了半杯的热可可跑路了。
面试结束后已经十一点多了,外面又飘起了小雪。距离新年已经没多少天了,街上已经挂上了装饰,彤红可爱的灯笼垂在雪白的树冠里,灯饰缠绕在树干了绕了一圈圈直到树顶,上面还坠着五角星,店门也都贴上了对联福字,喜气洋洋。
夏迟在外解决午饭后回家,刚进门一会,简辰的消息就来了。商量说除夕来他家陪他跨年,除了简辰还有宿舍另一个本地室友一起,问问他的意见,夏迟没怎么思考就敲下了“好”。
能有家人朋友来与自己一起过年其实是件很幸福的事情。
小时候总是期待过年,因为热闹团圆,家人朋友都聚在一起。有长辈祝愿的红包,美味齐全的年夜饭,窗外绽放的绚烂烟花……虽说这种期待会随年纪慢慢变化,但是自从那一年起,夏迟开始不再期待甚至厌烦每一种这样团圆的节日。
夏迟冲了个澡后就钻进了卧室。房子是房间之后就搬进来的,虽然不大,但是干净整洁,一个人住也绰绰有余。
因为刚搬进来没多久,东西也不多,家具大多数是房子原来留下的。卧室整体是灰白色,只有床上的被褥带点其他颜色。
书桌上依然是早上那堆线稿,落地灯打开,不是很亮,略橘的暖色调,给灰白单调的房间绘上夕阳般的色彩,柔和温暖。窗户没关紧,冬夜凌冽的风吹进来,线稿有几张被吹起,散落在地板上。
夏迟关上窗户,蹲下身将飘落的线稿拾起。抬眸却瞥见一张似是人物的速写。
白纸上的人侧着脸,鼻梁挺直,嘴角含笑,头发有些长扎了一只小辫,却也有碎发柔软地搭在后颈。
但却没有画眼睛。
夏迟仿佛被什么烫了一下,眼睛轻轻眨下,雪白的睫毛轻颤。夏迟画画有在下面写日期的习惯,画张的右下角赫然标着一串数字——
2026.10.21
写的有些凌乱,和画上硬朗流畅的线稿截然不同。夏迟突然意识到,这是自己两年前画的。
夏迟胡乱将画纸整理塞进了抽屉,像在藏什么似的之后就关灯钻进了被窝。觉得这样还不够,夏迟又把自己团吧团吧只留一双眼睛和一只鼻子留在外面。鼻腔里都是被子床铺独特的棉质香气,是妈妈晒在花园中让阳光浸满布料棉花的香气。
夏迟本以为今晚会失眠,但闻着这香气困意渐渐袭来,便沉沉睡去。
那是一个美好的夜晚,梦里暖光笼罩,紫色的花群在蔚蓝苍穹下如波浪般摇曳起伏,少年轻拉着他的手腕,侧头看他,依旧是挺直的鼻梁,薄唇噙着笑,可在目光上移,即将对上视线,梦醒了。
夏迟很少有这样睁眼意识已经近乎清醒的时候,睁眼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脑子挺清醒,就是有点乱。最后,夏同学罕见在假期没有赖床。
洗漱间,夏迟任由冰凉甚至有些刺骨的水流过指尖,又拍在自己脸上。放在台上的手机震动一声,夏迟才将手擦干去拿手机,是条垃圾短信。眼睛瞟到日期——1月24日。
距离新年还有两天。
今年过年早,刚一月底就是春节。想起简辰说除夕要来自己这过,夏迟还是觉得有必要准备一下,毕竟这房子刚搬进来还很空。
简辰说话一向说到做到,这件事夏迟知道。但夏迟也知道,他身边不缺朋友,说父母在外旅游自己一个人在家过年其实是个不太令人信服的理由。
于是夏迟收拾出门,去了超市一趟。思索着以前过年桌上都会有什么菜,简辰他们喜欢吃的东西,或者如果临时变卦想吃别的火锅之类的,不知不觉购物车就满了。
回到家夏迟把满满俩大袋东西都塞进了冰箱,夏迟又将房子里里外外打扫一遍。虽然房子本来就挺干净的,但是过年加上有朋友要来。
等忙活完,已经下午四点多了。冬天的傍晚难得有太阳,暖暖的阳光照进房间,让冬日仿佛也暖洋洋的。
夏迟瘫在沙发上,任暖阳透过窗户照在身上。
好累,不想动了。
夏迟面无表情地想,于是点了开了外卖软件。但在界面停留一会,又退出去了。微信弹出一条消息,是简辰。起身去房间,还好今天去了趟超市。夏迟取出一袋速冻饺子下水。他其实不怎么会做饭,只会做一些简单的。
吃过饭后,关灯打开电视随便找个综艺,夏迟裹着毯子坐在沙发上,还没看几分钟就困意席卷。
“叮咚——”
夏迟是被一阵急促的门铃声吵醒的,昨晚直接在沙发上睡着了。客厅窗帘没拉,外面已经大亮,湛蓝的天空浮着白云。
被吵醒的夏迟皱着眉,薅了一把头发,头顶冒着烟就去开门。
简辰和陆佳伟一人提着两大袋子挤在门外,真是辛苦他们还要按门铃了。
“靠,夏迟快快,搭把手重死了。”陆佳伟虽嘴上嚷着却没把袋子递过去只是先一步进了房子。
夏迟脑子才启机,想去接过简辰手里的东西,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抢先一步。夏迟有些发懵地顺着那只手的方向看去,不防撞进了那双如深潭般深邃的眼眸。
漆黑平静的眸子就静静地望着他,碎发落在白皙的前额,却遮不住好看的眉眼。他的头发好像更长了,却没扎起来,稍长的发梢垂在肩头。
夏迟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随即却又鲜活地跳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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