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繁雨并没有跟他们同路,她在炸缺口的时候就跑了。
此时的修竹和舒图勒正快马狂奔,半路遇上来接应的淡墨一行人,才解了燃眉之急。
认出舒图勒的那官刚准备骑马再追,一道令书传来,说只要见到勤雨踪迹,不管死活,一律拿下。这样一来,万斤的担子“咣”就压在肩上,那官进退两难,说还不如跟着先前那两个傻的被遛呢。
修竹终于能放下剑歇一歇了,她冲着舒图勒竖了个拇指,什么都没说。
舒图勒苦笑着摇了摇头。
淡墨带着七八十人先到计划好的埋伏口,设好阵和暗器,又带了三十几个和修竹会合。这样的奔波结果就是,他们个个像是刚从土包子里爬出来似的,尤其之前跟修竹搭话那几位,素衣挂着条胳膊,说见识栖鸣山那位脸上血色都没了。
“师叔,前面那阵能拦多久?”
淡墨照顾着几个伤员喝水,一张嘴,上下唇裂出好几道小口,一时疼的他闭了闭眼。
“两个时辰。”
舒图勒拍着马背赶过来:“那不行,骑兵最多半个时辰就能追上。”
淡墨放下水壶:“人就这么多,阵就那么大,东西就那一点,我们尽力了。”
修竹拿着地图描描画画,又抬起头问:“现在有什么方法联系我师父吗?她走的另一条路,让她先跑,还来得及。”
淡墨冷冷道:“然后把这里所有人都赔进去?”
修竹低下头:“没有。”
淡墨头一次那么严肃:“我也就罢了,你怎么敢把你自己也算上?你师父要知道你为她舍了命,那她怎么办?”
修竹还是低头看着那张地图:“师父是唯一一个有机会赶回去的人,她回去了,就能来救我们。”
舒图勒松了松身上的带子:“后生,可不能小瞧了覃国骑兵,当年要不是骑兵,我还得再晚三年才能打到上阳。”
某一江湖客睁开了他寻求八卦的双眼:“你们在说‘勤雨大战舒图勒,血身力保上阳城’吗?”
某一主演转头问:“那是个啥?”
江湖客:“一出书。”
某被贬的一文不值的反派主演:“哎,讲来听听。”
修竹赶紧把话头掐了:“叔,有没有可能弓原他们先取道北疆大营,再回上阳?”
舒图勒拽过地图,撇了撇嘴:“他俩如果绕行三百里,从这……”舒图勒指了指他们正所处的位置,“又刚好没有暗哨盯上他俩,差不多就是昨天,他们刚从咱们脚底下走过去。”
“可是小后生,他俩手里拿着的拿东西,比这所有人包括你都重要,他们何不走直线去上阳,非要绕这一下救咱们呢?有这功夫,送三趟都够了。”
修竹知道舒图勒的意思,况且之前定计划让他俩拿着真本走的时候,修竹还狠狠地威胁了他们。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没白瞎他们留在覃国故意招的那些视线。
想到此处,心里不免有种不得明说的骄傲。
再看见那几个帮忙的江湖客,更生了几分同甘共苦的情谊来,修竹冲那几个来接应的一抱拳:“各位好汉,打今起各位有什么难处就来找我,能办到的,绝不推脱。”
这里面哪个不认识这位新秀,个个抱拳回她:“将军仗义。”
唯独那个说见识栖鸣山的小子说:“我没别的,等我伤好了,一定要跟你痛痛快快打一架才是。”
舒图勒捋了捋不存在的胡须:“跟她比?你差多了。”
那人不服,争着要个道理,素衣看着手里的鞭,息声不作答。
舒图勒指了指修竹:“勤雨,栖鸣山,这还不明显吗?”
陆繁雨退隐时,江湖朝堂乃至两国无人之处,无不称她为第一。这归功于栖鸣山承袭千年众长——在山里养老的恰巧都是些江湖意义上的厉害人物,所以栖鸣山的功法多样且有效,连心法都摞了厚厚一层,比人还高。这就像是粮仓里养老鼠,有才的自然上上乘,差的也错不到哪去。
武学上若要闯出个名堂,阅历积累是必须的,没有谁刚一落地就会打拳,也没有谁刚学会了一招就能用的个七七八八。许许多多传世的武义,都是从一代一代人手里拿命换来的,编纂成那么几行字,便算完了。等到要用,须得先师傅领进门,修行中再刻苦再用功,方能成名。
至于其中经验……斗武从来都是栖鸣一脉相传的东西,与师父斗,与师叔斗,与师弟斗,差不多山上无人挑衅时,便算出师,没有草率的意思,这叫习俗。
哦,陆繁雨能称江湖第一其实还有一层原因,就是她退的早。
所以修竹出山时,早就把这江湖招式囫囵个过了几个轮回,再有人与她打,那就是在斗全江湖的精华,肯定费点劲。
可能是舒图勒三言两语确实把孩子吓着了,反正之后再没人轻易挑战修竹,那是后话。
这边一群人正往最终阵点返,一边想办法再拖多一点时间,舒图勒突然跳下马,趴在地上听。就那么一瞬,修竹甚至还在马背上画阵图,舒图勒喊了句“跑”,一鞭子抽在修竹所坐的马屁股上。
“叔,怎么了?”修竹刚画的图果然随风飞了,但她有自信就算被人捡了别人也看不出来她画的啥。
“追兵来了。”舒图勒顺手紧了紧绳子,省的锅沿卡的背疼。
修竹没机会下马听动静,见舒图勒这反应,来的人只多不少。
“师叔,还有多久能到阵眼?”
淡墨喉咙发苦:“半个时辰。”
舒图勒还保持着一手握马缰一手紧绳子的姿势:“来不及了,咱们的马跑了一天,根本跑不远。”
修竹拿出了一把银针,正是在落妆阁杀手身上搜出来的:“来吧,诸位接好。”
一时细雨梨花纷飞,几个心里有阴影的没拿稳,一下子落在远去的来路上。
“没事,这还有。”修竹把针分下去,整个人伏在马背上,让马头露出来。
“大家看好,只这一次机会,稍稍施力,脖颈中线脑下。”
众人看着,修竹把手指在了马头后的一个位置。
“这有一个窝,一针下去,马动就成,马倒就跑,随便去谁那扛会儿。”
“这招只能坚持到阵眼,到了那再好的马也跑不了了。”修竹说到这顿了顿,咽下了一口决心:“诸位,若是我单修竹这辈子真就撂在这了,陪着你们,也算报恩了吧。”
一时间只能听见马蹄声。
突然一匹马打了串鼻响,腾云似的跑到了修竹前面,而后又有几匹马腾云成功,效用十分不错。修竹无声笑了笑,坐直,一针扎进去。
或是霉运随说随到,前几个都没事,到了她这,马一下子就倒了。
幸是舒图勒随时瞄着她,瞧见不好一下子就拎了起来。
淡墨收回没救着她的手,大呼修竹吓死他了。
破釜沉舟似的逃命还是有一定成果,没到半个时辰,损失五匹马的小队抵达阵眼,过劳的马匹全瘫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修竹没时间管它们,叫着能动的人开始加固暗器。
舒图勒没被排活,他走到它们身边,慢慢的摸着它们的头,拔出针。
“老伙计,是我对不住你们。”
其中一匹还能动的歪过脖子正视他,却被粗喘的鼻息出卖。
“这么一来,你们再也当不成驰骋疆场的战士了,我很愧疚。”
舒图勒以指为梳,梳顺了它跑乱的毛发。
“他们不会善待你们的,还是我送你们吧。”
修竹叫舒图勒的时候,他正收起一柄小刀,刀柄上的铁片看起来比刀还老。
“叔,能躲了。”
“嗯,你师父没回来吧?”
“暂时没有,但时间长了就不一定了。”
舒图勒收起刀,刀鞘是一块粗制滥造的木鞘:“那我只要护你平安便够了。”
修竹摇摇头:“叔,你先保护好自己……我那金簪要是打水漂了可不行。”
这时她忽然回过味来,本意是想要舒图勒不要分神,现下却像是怕他死了没人给打簪子,真是一朝话出口,撤也撤不回。
舒图勒捡了把顺手的刀,伸到后背铁锅底子上磨了磨,就和没听见似的。
淡墨虽然是个技巧师,跟着翻墨这些年,经验也学了不少。就说他们挑的这个位置,乍一看平平无奇,事实上却是块风水宝地。
狭弯、易守、适合布阵、适合以少对多。
“虽是这样,他们如果从北面过来,也就一个时辰。”
淡墨说话间,已经到了黄昏,晚霞火红火红的照着天空,一会变成游鱼,一会变成巨鹰。
舒图勒没有听淡墨讲话,他静静地看着那一连片的晚霞,揪了条草根放到嘴里。不知是谁喊了声“将军”,舒图勒以为是在喊他,转过头去,那眼神很不耐烦,带着被打扰了的怒气,发现并不是喊他,须臾就陷入现实,了无痕迹。
天黑下来的时候,稀稀拉拉的雪粒也落了下来,修竹抬起头看了一会,被一颗顽皮的雪花砸中了眼睛。算着时辰,追兵也快到了。
修竹揉着眼睛从藏身处冒出个头,又趴在地上听了听。
四面埋伏着的人都很焦灼,只有舒图勒还在想办法绑他的锅。
修竹凑过去:“叔,你在想什么?”
“想你师父……如果她真的过来了,怎么想个办法让你们师徒俩都活着回去。”
修竹已经能听到阵阵马蹄声,在这不知明日的战斗即将打响之际,她终于问出了那句话:“叔你真的不是来给我做师娘的吗?”
舒图勒终于也学着陆繁雨的动作给了她一下:“死孩崽子别瞎说!”
第一场暗器用完后,第一场厮杀也就开始了,凭借着出其不意,对方很快败下阵来,不过这并不算什么好事。没有援兵,他们无论坚守多久,除了死还是死。
修竹没有办法确定援兵来不来,来多少,打哪来,毕竟所有的消息都是在逃命的路上一边执行一边发出去的,其中多少变数,都是未知。
她指挥着圈了剩下的马,让淡墨带上伤兵回去找陆繁雨,淡墨不肯走。
舒图勒一刀砍断麻绳,第二波暗器也列好。
“我在这呢,要是破了阵,也能拖一拖……你放心,就算拼了我这条命,也把人给你活着带回去。”
正说着话,对面放了箭,众人不得已又躲了起来。
等箭停了,修竹又催他:“师叔,走!”
顺势躲入一处机关,确定无事,示意其他人也过去。
淡墨心想打架也帮不上忙,还不如去找找援兵,一狠心带着人就走了。
修竹转了下剑,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舒图勒提着刀蹲在一边,笑了笑:“丫头,你这血性比你师父可强得多。”
修竹蹭去了脸上黏腻的血渍,用覃国话回他:“叔,干他们!”
“走着。”
第二波上来的显然不是吃素的,光是满身的重甲就能挡下四面的暗器,修竹隐隐看到,他们身后正列着一排由盾组成的方队,罩住四周和上顶,再往后人影绰绰,全是给他们准备的。
没时间细看,几乎是在冲出来的那一刻,两方就开始了厮杀。修竹一剑荡开迎面的重剑,砍在对方肩上,震得虎口生疼。没有停顿,她踢了下旁边的木桩,借力向后面的重甲撞过去。
一般来说,穿重甲能抵御许多伤害,但也存在许多不便,单就一个不灵活,能让许多办法钻了空子。而对方用了重甲,恰恰是因为还不知道这边有多少人罢了。
修竹深知此理,义无反顾先冲上去,前面有个火阵,又能挡一阵。
她攀上一个重甲的脑袋,使了七成力推剑,远程为舒图勒挡下一劫,而她这边也丢了剑。没时间思考下一步动作,只能凭借下意识判断,修竹从重甲后面跳下来,顺道抱住冰凉的头盔,却是个前胸受敌的姿势。一把长///枪袭来,修竹看准时机转了个身,就着长///枪的冲劲一拽,一坨铁甲便没了生气。
对方一看自己还助了她,气的直吼,扎了几下扎不住她,就要凭借重甲的重量压制。修竹根本不鸟他,一双眼盯准了下一个目标,几番助力蹬在墙上,又没了影。
舒图勒拔出修竹的剑,逮着个空看了一眼,发现两个人相距甚远。这时正是一个被砍得七荤八素的甲转过来,舒图勒眉头一皱,凝力与刀,横着砍过去,山石都砍出了一道缝。
这个阵端的正是四方相助、攻其不备、伤害不断,前面一个修竹,后面一个舒图勒,中间众人协作得当,除了实在没撑住倒下的,他们实是把这阵用到了极致。
修竹夺下一把刀,终于踩到了机关,“轰”的一声,一道火舌直吞山壁,把对面要上来的兵全都吓了回去。转过身来,阵里还剩的十几个甲都听见了响动,都在一边退一边往回走。
修竹身后暂时没了威胁,她也终于松了口气。
“刚才骂我的那个在哪呢?”
没人理她。
修竹吃了委屈,便都要撒出去,适时想起之前学到的招式,竟有闲心拿他们喂起招来。
舒图勒本就不安,回头一看修竹在三四个重甲里游刃有余,不免催促:“丫头,别玩……”
“了”字还没出口,一道炸声带着气浪翻着就把他卷倒了。
这一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实实在在打在了修竹后背,正和她交手的那几个重甲一下子就飞了。
舒图勒扔了刀剑爬起来,冲向修竹。
她脸冲下正栽在土里,后背烧着了一片,人已经炸蒙了。
舒图勒把她翻过来摁在地面,火光一下子把地上没散的白雪融了,化成泥水粘在糊了的衣服上。
“快来。”舒图勒一把抱起修竹,老腰一下子不堪重负,差点把她扔下去。
“把这些处理了,全堆在道上。”
这帮人先是听陆繁雨的,跟陆繁雨散了后又听淡墨的,跟淡墨散了后又习惯性的想要追逐栖鸣山的修竹,这回修竹倒了,他们真就没了主心骨。舒图勒虽然一直跟在陆繁雨身边,平常既不沟通,也不管事,现在一下挑起大梁,众人想也没想就听了。
舒图勒把修竹拖回躲避处,拍了拍她的脸,没敢使劲。他把修竹按在地上盘腿坐好,来到她后背一掌推了过去,瞬时翻腾的内力顺着奇经八脉流进修竹体内,雪似乎大了些,它们纷纷扬扬的落下来,在两人头顶上方被暖意融化进虚无里。
修竹猛地醒了过来,狠狠地咳了许久。舒图勒收去内息缓了缓,给她递了口水喝:“丫头,好点没?”
修竹吐出去几口血:“不重,没事。”
她试着运了运气,肋骨作痛。
“叔,能一巴掌拍起来的事,何必浪费你那内力?”
舒图勒始终没松下这口气,他看了看消下去的火光,又把视线转到淡墨说的北边那个突破口。
“挡不住了。”
修竹按遍全身,又在腿上发现了一道血印,正喋喋不休的骂娘。
听见舒图勒说,她爬出去看了看,老弱病残,他们现在根本无法再支撑一次像这样的攻势。
“火器这么猛,我师父不是把军械库炸了吗?”
说着把人召回来,把最后一个暗器阵打开。
剩下的这些人看见活着的修竹纷纷乐了一下,等查完人数又都笑不出来了。
“三十三……来,伤的重的先走,尸骨就别带了。”
舒图勒看着她,给她拿来一把长刀,修竹顺手把刀放在没了武器的素衣手上。
“姑娘仁义至此,修竹别无他言,若有命,我必报你大恩。”
素衣吊着的胳膊放了下来,那条本就伤痕累累的胳膊看起来更严重了,她大概听懂这一段叽里咕噜,顺手把刀给了别人。
“我不去你们椿国。”
两人一愣神的时间,暗器阵动了。
可能是对方的援军到了,总之全部加起来他们也没能撑过两个时辰。
雪更大了,修竹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片的雪花,凭空出现在黑幕里,一左,一右,打着旋,或是微微摆动,它们就落下来了。有的落在肩头,也不急着化开,总是等着一场注目式的离别,慢慢渗进交错的布料中,沦为一体。有的正好落进火堆里,一身干净的来,不染半点尘埃的去。
修竹总觉得昼夜交替和雨雪风霜没有人情味,它们要出现,不管你是高兴还是悲哀,不管你是典礼还是平常,它们从不配合。旱年无雨、涝年无晴、白事烈日、红事阴云,从来都是人们看着它们办事。
就像现在,临到了生死对决,它突然献出它最美的一面,让人分神。
渐息的火后,站满了人,每隔一段路都有人拿着火把,那串明灭的红色串成一串小蛇,延伸了很远。队里有一个将军打扮的人,他不顾劝阻走过来。
舒图勒按下修竹,自己迎了上去。
“大将军。”
舒图勒把刀戳在地上,离着很远就停下来,他对那个人笑了笑:“我就说你能接我的班,不错,很像那么回事。”
那个将军愤怒的攥起了拳头:“大将军,回来吧。”
“息冉,没有人可以决定我的去留。”舒图勒往后退去:“道个别吧,下辈子见。”
覃国一边看见谈判失败,瞬间就翻脸。
那个将军听着头顶呼啸,嗓子里的“不要”直直冲出来。
舒图勒躲过乱箭,迟迟够不到那把刀,一套重甲护住了他,后背被箭射的“当当”响。修竹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跑不了了,叔,咱们杀个痛快。”
闷闷的,一点都不豪迈。
箭阵过后,这边又折了不少人。
修竹的甲被穿了,肩上多出个洞。
“劳驾,谁踢我一脚,出不来了。”
这功夫也就只有舒图勒管她,一刀折了箭,把她从甲里拎出来。
修竹嘴角见血,捂着左肩粗粗喘着气:“早知道这玩意也能被穿,还不如一身轻来的巧。”
这话也就只有她的左耳朵在听,右耳朵炸聋了,其他人正在她身前拼杀。
“这什么意思?”她又挽了那朵不实用的剑花。
“是怕箭把我们脸扎废了,拿不到赏钱是吗?”修竹越说越来气,本来没劲的左肩也来了力气,顺手抄起扎在地上的半根枪,一送一挑。
“瞧不起谁啊?”这嗓子地动山摇,比她那拗口的战前口号还要响亮。
她把全部力气都使在刃上,把每一脚踩实,尽最大可能不让前面的人杀到后面去,可是她真的没有力气了。她想起这几天的食宿,住的是天为盖地为庐,吃的是饥寒交迫,临了了好不容易生了道火墙,还没捂暖先把自己给炸了。
愤恨交加,身上的动作已经不受控制了,修竹也懒得管,她开始走马似的回顾一生:打过仗、救过人、有亲人、有朋友、犯过错、挨过打、有名气、有地位……突然就不那么难受了。
她想,差不多了,再好的还能活成什么样?她这样算是不枉了。
眼前相同衣服的人更多了,都长着一样的脸,一样的个子,拿着一样的武器,一样的表情。
修竹被人围起来了。
以剑扛背,本就又烧又砍的后背压出血来,她只觉得没有力气。十几把武器压住了她,她却使不出逗素衣的那一招。
修竹攒了好久,终于运气与胸,一声嘶吼。
这一圈算是被震开了,随后紧跟着又围上,围了个密不透风。
修竹有点呼吸困难,她把半只枪扎在地上,借力撑了一会,这才想起来手里拿的不是碧血长风。看着手里的剑,细细的砍痕与宝剑的光亮交织,她跟自己说,还好跟着一起遭罪的不是师祖的宝剑,不然下去了都没个交代。
这时她看见四周,能动的都被围了,素衣孤零零的趴在不远处,一条胳膊则掉在山脚的乱石旁,目光空洞地看着修竹,死不瞑目。
修竹把枪/拔/出/来,四周的兵退了半步。
“神仙姑娘回去的太仓促,下来一趟怎么连个名字都不告诉我?”
废话说的多了,或许就成了打仗中的一部分,不吐不快。
“等我也上去,教你个真的,省的叫人看出来笑话。”剑在前,枪在后,无招无式,全凭一口气吊着。
舒图勒比她好一点,他把一个骑兵踹下去,堪堪握住缰绳,又向着修竹奔去。
“大将军!”息冉还在叫他:“回来吧。”
舒图勒一把拽上修竹的领子,手臂使不上力,就让她在地上拖了半天。
“大将军!”舒图勒甚至能感受到他的急切,就散播在身后的雪雾里。
修竹被舒图勒彻底拖晕了,整个身上连带后背全是血,一抓都往下滑。舒图勒狠狠地一拽,在领子撕破前把她护在身前,路过那口锅时,又费劲把它挑了来,其余的全扔了。
修竹是被后心钻心的疼拔起来的,睁眼一片漆黑,那黑不太正常,还有铁器相撞的脆响。
身后的人正在传内息给她,佝偻的身躯硬是一道缝也没给她留,修竹本就受了内伤,现在强行渡气,真的是比死还痛苦。
她尝试着推开身后的人,却连抬胳膊的力气都没有。
能用的一只耳朵还能听见追兵的叫喊声,而目光所及中全是黑暗,她甚至不知道外面怎么了。
身后的人喘了口气,没头没脑对她说了句:“丫头,替叔道个别吧。”他也没说跟谁道别,怎么道别,为什么道别。
修竹的问句刚从口中传出一个缝,须臾便随着困顿消散了。
以上所言都是写手瞎写,没有生物学依据(保命言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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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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