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惹事的副将果真被撤了职,修竹依旧统率长锋军,虽然反对的声音不少反增。
她对所有人说,只要还有人认她,那她就会拼了命的保护大家,一不吃苦,二不挨饿,三不受欺负。
一番闹剧演下来,新来的兵对诺离将军有了更多认识,不少审时度势的转投修竹一方。
这样一来,新兵里爱挑刺的都被孤立了,他们越发张狂,却根本没人理他们。
终于有一天,他们把目光投在修竹身上……
自从新兵入营,修竹几乎没动过手,谁都不知道她的底在哪。倒不是说她不想打了,而是早防着有这么一天,若真有不开眼的挑她的功夫,那就能收拾很多人。
这一天来得不算快,毕竟武状元的称号在那。
几个新兵踌躇再三,提出要一起领教修竹的武艺。
“好,还有谁想上,一起吧。”修竹把碧血长风递给弓原,抽了一把马夫用的马鞭,绑的不结实,还开了三个叉。
再看向台上,果真又多了。
修竹走上去,整着袖口,暗自数了数,不错,有二十三个。
“诸位,我们说好,点到为止。”
对面几个显然是听过武状元这句话,纷纷点了点头。
“那么……请?”修竹什么阵势都没摆,就那样懒散直立。
对面二十几人面面相觑,推出一个还算不错的,那人咽了口唾沫,把剑举到面前,便不动了。
修竹提了下眉,重重地哼了一声:“诸位连群殴都不敢,是怎么敢来我长锋军撒野的?”
“真当我好欺负吗?”她往前走了几步,面前拿剑的那个频频退后。
修竹丝毫没有客气,一鞭子就把人抽下台。
“今天站上这个擂台的,一个都不许下去!”
对面一看她急了,便知此劫非尝不可,几番权衡过后,有个带头的,剩下的全都上了。只可惜方才被鞭子卷下去的那位,伤重不可知,反正爬了半天没爬起来,只能歪着脖子看台上争斗。
其实皇帝塞进来的这些个新兵,多是些官宦子弟,推崇“国家利器不可陷于皇族以外人的手里”,或是天生仇视,看不惯顾大将军的声名。
他们只是想搅乱这里,仗着会一点武功,家里有权有钱,横行霸道惯了。
他们总以为,新任的诺离大将军临危受命,不过是个暂时的,等长锋军分裂整军,他们就能捞个大官当当。而她诺离,到时候都不知道能不能留在上阳。
然而他们的算盘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这也是修竹想了好久才想通的缘故——皇帝整军一事,就是要修竹求助于他,凡此种种:打人不罚,没有拆散城外大营,准许陆繁雨接管岭山营,继续军备供应……都是为了证明,只要动了其中一项,修竹也没有办法,就比如姽婳营解散。
但手段极其缓和,若不细想,还真就当成是皇帝对臣下的爱护了。
而这些新兵的作用,一来为修竹立身长锋军,二来为整顿世家猖狂。
他们本就是来挨揍的。
刚上擂台,这群人起先还能正经排兵布阵,把修竹圈进包围,每个人的刀尖都朝着她。只见修竹睁开眼,长腿后撤半步,手一横,将马鞭轻飘飘黏在身侧倒霉蛋的脚腕上,另一条腿踢起,正中另一边那人的手腕,登时武器落在地上。
收鞭借力,被鞭尾黏住的那位呼啸着从擂台一面,飞向另一面,是脸着地。
包围圈立即消失了,台上站着的躺着的全成了惊弓之鸟,立即就有几个跳下台去要跑。修竹早就瞄好了他们,伸手在怀里一掏,几颗准备好的石子冲着头就砸了下去。
先跑的要先料理!
不知是哪个被吓傻了的干嚎一嗓子,剩下的人一听这叫声凄厉,还以为诺离将军杀了人,纷纷窜下台去,连兵器都不要了。
“给我打!”修竹一声令下,四面的长锋军将士不知哪藏得棍棒,全都显现出来,把擂台围了个更大的圈子。
台上只留下一个楞的,估计是觉得自己的战力尚可与将军比上一比。修竹冷哼一声,隔着三四个人的距离,把马鞭狠狠地扔过去,一点技巧都没使。
那人聚精会神的对抗马鞭带来的威慑,将此生仇敌都转移到这个死物上,根本没瞧见它身后的修竹。
助力跑起,临到眼前,见那愣货还在看马鞭,修竹顶起膝盖撞在他肋骨上。
只听咔吧几声,他便大张双眼地瘫成一滩,一动不动了。
修竹眼睛里有怒火,又向他走过去。
那人吓得要死,嘴里呜呜咽咽是求饶的声音。
修竹来到他身边,捡起打斗中掉落的一根眉墨,还挺抗造,竟然没断。
弓原瞧见事情不妙,又想起来没有曾欣劝着,修竹这脾气上来估计要打坏人,便走上前来当和事佬:“罢了罢了,都轻点。”
恰好叫转过头来的修竹听了去,厉声道:“收什么劲?都把腿给我抡圆咯!弓原,你小子要是不打就别掺和!”
一边说着话,一边踹飞了正要跑的兵。
那天的事件,被长锋军载入史册,称为:勇者之战。
名字起得土气又中气,是楚觅的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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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病了。
整日整日的不出门不见人,李嬷嬷几乎终日陪着她,也快熬出病了。
修竹从宫里回来的时候,一直皱着眉头。
有人上言,说她在随镜城下救的那些难民,正是两国分裂的起因。要求以此裁撤她的军职,要她受审。
楚觅据理力争,仍是无法劝动这些个顽固。
修竹对她摇了摇头,看向皇帝,知道他这是开始施压了。
耳边阵阵争吵声皆不入耳,修竹听不见的毛病好了几日,这又犯了。
他们说,诺离将军私自挑衅覃国,为了几十个别国难民,致国家危难于不顾。
楚觅说,那是人,怎么可能眼看着他们死在城下?
他们说,你先让她保护好椿国!
这些在修竹耳朵里,都没有声音,她看着皇帝认真的神色,脑海中有了一个模糊的想法,迟迟不能冲出来,憋得难受。
朝会依旧是在吵闹和皇帝的头痛症中,宣告下次继续的。
修竹低着头回了将军府,看门口小厮向她奔来,眼睛里放水似的,嘴里嘟嘟囔囔,不知在说什么。
“什么?我听不见。”修竹的眉头更紧了。
“夫人……夫人!”
修竹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在说“五仁”,心说还没到中秋,吃个月饼也不至于哭吧。走近两步十分敷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别为难自己,不想吃别吃。”
那小厮却抓紧了她的胳膊,哭的句不成句,急得直跺脚:“不……不是!小将军……是……是夫人。”
修竹觉出他的急切,便使出惯用的那招——狠狠地敲了几下自己的脑袋。
“嗡”的一声,小厮抽噎的声音入耳,随着的一句夫人,让她立即慌了神。
果然是病倒了,太医排了一排,在门外急的直跺脚。见着修竹,像见着救星似的,都挤过来乱哄哄。
“大将军,长公主这是心病啊。”
“我知道,夫人现在怎么样了?”修竹伸着头往屋里看,只看到床边围了一群人。
“长公主吐血不止,这是心火,忧虑所致……开的方子只是宁心静气,大将军还是想办法开解开解,心病也是能要命的。”
将军府的人从来都是喊她“小将军”,当修竹意识到这个“大将军”是在叫她时,不知怎的一怔,冷汗从后背渗出来,慌忙无力地点了点头。
来到床边,夫人已经睁开眼睛,看了她许久:“孩子,来。”
修竹凑过去,在她手心下低了头。
夫人摩挲着她的脸,轻轻问:“怎么没画眉呀?”
修竹勉强笑了笑:“军中拉练,画了就掉,反而难看。”
“小姑娘家,还是得好看些。”颤颤地从怀里伸出另一只手,递来一根眉墨。
“乖,历练完了,就去找你师父,归隐去吧。”
修竹的鼻子不知什么时候堵住了,一腔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夫人,我不能走……”
她却把头转向里侧,不回复了。
修竹无法,招呼着裴叔把太医们好好送出去,亲自去厨房熬了那锅汤药,又亲自端进夫人的屋子。
却得了句:“放下吧,我一会喝。”
修竹一屁股坐在床边:“我师父就是这么哄我的……您不在我面前喝,我不信,更不走!”
“犟什么呢?”夫人嘴唇都干了,真真一丝血色都没有。
“夫人!”修竹一着急,眼眶里的泪甩了出来。
“我没保护好大将军,那我总得护好您吧!”
一时间满屋静默,两人都沉浸在过去里。
许久过后,夫人看着她轻轻说:“我不怪你。”
这句话彻底拉开了修竹的恐惧,她几乎颤抖:“可我会怪我自己。”
“夫人,我已经活在愧疚里了……您总不能让我越陷越深……对不对?”
“夫人,大将军说让我照顾您……”
“顾醉阳也让我好好保护您……”
“我师父也……”
夫人突然打断了她:“可我始终,叫楚然然啊。”
修竹落的泪珠还挂在下巴上,一颗又一颗的圆润饱满。
“什么?”
夫人蓄了力挣扎着要起身,修竹赶紧帮她坐起来,还在身后垫了一床被子。
“我从九岁成为长公主,到如今,有四十多年了。”她沉思起来,故人的模样全都模糊了。
“对椿国,我从没尽到过一个公主的义务,和亲被毁,朝政不问,万民不亲……”
或是想起当年,两个大将军为她大闹国宴的事,她弯了下嘴角,几不可见。
“我在将军府过的每一天,都是满足的……我本以为,这就是结局。”
她收回目光,眨了眨眼睛,缓慢而刻骨地说:“对椿国,我不配为公主;对将军,我不配为夫人。”
“这人间于我,没有眷恋了。”
修竹被这番话梗住,哭的一个字都说不出,只知道抓着夫人的手,紧紧地,又不敢用力地牵着。便以此为牵绊,暂时困住她。
“我的小将军,回去吧,上阳城的杀业太重了。”
“夫人……”
“回去吧,回去吧,我记得当年你说要做将军时,他也劝来着。”
小番外:
第一章,刚哭完的顾别:当将军?我不希望你当将军……为将者手染鲜血,死者不计其数,这是要下地狱的。
第一章,擂台上的修竹:那到时候,您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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