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如约而至，一家不起眼的茶馆二楼内，陆离坐在兄妹两人对面，看着微风带起余糯额前的碎发，衬得她肌肤雪白如画。
一旁的余霖看着眉眼一冷，屈指敲了敲桌子道：“陆公子考虑得怎么样？”
用盘龙古籍和神农百草丹以及一个承诺换取一根雪参，怎么算都是亏本买卖。
先不说一个承诺了，单是盘龙古籍和神农百草丹，无论哪个拿出来都会引起江湖血腥纷争。
“雪参的确是我急需之物，但是余公子说的盘龙古籍和神农百草，那也不是陆某想有就有的。”陆离苦笑道。
“那就不是我们要考虑的事情了。”余霖悠哉的端起茶杯，浅饮一口说道。
陆离看向余糯，她此时正事不关己的在一旁发呆。
察觉到被注视的目光，余糯轻咳两声道：“世子，我们这也是传递友人的意思，当初把雪参交给我们的时候，对方就已经说好了的。”
陆离垂下眼皮，低头看着自己那双骨瘦如柴的手，沉默半响道：“麻烦给我点时间，我自己所剩时间也不多了，会尽快筹齐的。”
“那就给你三日吧。”余霖把杯子放到桌子上，欲起身离去。
余糯顶着陆离的注视，张了张嘴，可惜硬是没出声，只怕她一旦心软，余霖就敢大义灭亲。
“陆某知道了。”陆离闷声答道，看着两人起身离开，久久无言。
“世子？”蒋老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对面凳子上，关切的看着陆离。
“没事，我们回府罢。”
茶馆离丞相府很近，余霖和余糯是走路过来的，余糯跟在余霖后面一蹦一蹦的。
“哥，我们买点吃的带回去吧。”
“先回去吧，有话对你说。”余霖揉了揉眉心，大步往府里走。
“哦。”余糯高兴的情绪被他一句话扎破了，耷拉着脸跟在后面。
两人一路来到余糯的玲珑阁，余霖在周围布下蛊虫，防止旁人偷听，这才坐在余糯对面。
“你这是觉得我的要求太过分了吗？同情陆离了？”
“没有。”余糯低头看着桌子，小声给自己辩解。
“还友人，这谎言简直一戳就破。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你当他是什么良善之人吗？”余霖看着她缩得跟鹌鹑似的，气不打一处来，“抬起头来。”
余糯闻言绞着手指头，抬头看着余霖的脖子，就是不看他眼睛。
“我是给他诊脉的时候发现，他若是不及时治疗的话，不到两年就会毒发身亡，所以一时间口直心快说漏嘴了。”
“你自身难保还去保别人，真是慈悲心肠。”余霖嘲讽道，“你可知陆离可能是上次在农庄偷听我们说话的黑衣人？”
“啊？什么？”余糯被惊得终于抬起头看向余霖，被这个消息冲击的有些发懵，“何出此言？”
“那日的黑衣人中了我的七杀散，虽说不致命，但是一般会失去意识昏厥过去，同时会散发一股幽灵气息，招引来各种毒虫攻击。”
余霖想起今日看到陆离身上的红色鼓包，难道这些都是被虫咬的？果然自家大哥的手段还是一如既往的狠！
“昨夜陆离吃下的鸡腿我也加了点料，若是没有中七杀散倒也无事，若是中了七杀散的人吃下这鸡腿，会不自觉的放大内心惶恐和**，气息紊乱血液淤堵。”
余霖想起陆离今日看见余糯时，那可是全程盯着她在看，不知是不是因为七杀散促使的，可惜这傻妹妹一点不开窍。
余霖看着余糯迷茫的眼神，有些头疼道：“我今日还特意带了嗜血蛊，它闻到陆离的气息，跟闻到七杀散的反应一模一样，虽说那日不知为何他没有昏厥，但不管是不是他，我们都得提防。”
“我明白了。”余糯正襟危坐，听到此她的态度都端正了很多。
“刺客那日听到了情蛊的消息，长安阙内想要英亲王命的人数不胜数，若是知道你和他的命绑到一起了。”余霖说着瞥眼她。
“到时候他的仇人可能全部冲着你这个软柿子来，你的自由生活也到头了。”
余糯越听越严肃，听完这段话之后，脸都快皱成小苦瓜了：“大哥说的是，所以我们得要控制住他，大哥，我们千万不能暴露情蛊。”
现在的余糯已经一点同情心没了，一整个大黑化，余霖看着很是满意的点点头。
他继续循循教导：“以后要跟那陆离保持距离知道吗？他身上这么多毒，如此蛮横的毒都毒不死，你可不是他的对手。”
余糯听了频频点头，无比乖巧听话，惹得余霖又有些心软了，陆离居然还打上我妹妹的主意了，这短命鬼也是真敢想。
“我在《蛊集》上看到神农百草丹可以抑制蛊虫，使情蛊强制陷入昏迷，拖延情蛊发作时间，等从陆离手里得到这神农百草丹，情蛊的时候肯定会有进展的。”
余霖思及此眼神一厉，“这几日府里得严防死守，避免有心人以人劫药。”
“明白，我现在就去各个院子布下毒药和陷阱。”余糯小跟班立刻答应。
“我给你带的那些资料也得花时间去查阅，不可掉以轻心。”余霖满意的点点头，叮嘱几句起身离开去忙碌。
待余霖走后，余糯打起精神，把先前在云雾山采的草药按照比例炮制好，示意阿兰拿下去，交给护卫洒在护栏边上。
密密麻麻的蛊虫窸窸窣窣的，自动往撒了草药的地方爬。
有了它和护卫的双重防护，不说完全挡住刺客，多少也可以起到警醒作用，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的也能马上做出反应。
等傅丞相回来，大家一起用完晚膳后纷纷起身辞去，傅丞相叫住余霖和余糯兄妹两人，把他们带到书房沉吟道：“情蛊有进展了吗？”
“有一点，但不多。”余糯看傅丞相语气沉重，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
“上面怕是要对英亲王下手了，二皇子逼他尽快去浅凰岭，浅凰岭是什么地方你们也清楚，当初武林人堂而皇之的把该地改名为浅凰岭，并让朝廷后面也不得不承认这地名，可想而知。”
“到时候都不必皇子们动手，那些江湖人士就够英亲王对付的了，前有狼后有虎的，难啊！”傅丞相说着，双手捏成拳状，浓厚的内疚扑面而来。
“是我失策了，当初就不应该管那些破事的，现在还让你无辜牵连其中。”这件事情都快成为傅丞相的心病了，
“万万没想到世上还有比你们古舟更懂毒药解药的地方，也不知道二皇子是怎么找到人的。”
这倒不是自卖自夸，古舟着落在万里绵延深山里，易守难攻，有各种天灵奇宝珍贵药材，几乎是人人会医。
不过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余糯和余霖对此倒也不奇怪，说到二皇子，余糯脑海里浮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那次秋猎在沈清越帐篷外见过对方，那个俊俏明朗的天皇贵胄，没想到他的手段如此狠戾。
“现下我们要尽快商量好对策，时间不等人了。”傅丞相敲了敲桌子。
“两三日是解不了这蛊的，只能想办法先保全性命了。”余霖沉默片刻道，“这几日还得辛苦外祖父加强府内的防卫才行。”
傅丞相听闻有些奇怪，朝他看了过来，见他面不改色不欲开口的样子，又看了眼余糯。
余糯察觉他的视线，岔开话题笑了笑：“外祖父辛苦您了，不就是个浅凰岭吗！我先前去过好几次了。”
余糯拍拍胸脯很是豪气的说道：“这情蛊既是我种下的，这命也是我的，我自己肯定会小心的，你们这么愁眉苦脸干嘛哟。”
“你们全乎的来外祖父这，回去古舟的时候，也得全乎的才行啊，不然我可怎么交代。”傅丞相说道。
“唉，想太多了容易掉头发，你瞧瞧头发越来越少了。”余糯边说边从桌子上拎起一根头发，“外祖父看，你的头发，谁叫你想这么多的。”
余霖颇有耐心的站在一旁看祖孙两人打闹，不过临走的时候也还是叮嘱了一番：“外祖父早点歇息，有我在呢。”
“糯儿你也是，早点睡觉不准熬夜看那话本子了。”
“哦哦。”余糯随口应了两声，想起上次在藏经阁看到的解蛊方法，说是情蛊发作之时，以身体做媒介，让情蛊过渡到自己身体里。
可惜上次沈清越昏过去了，来不及施展，下次蛊毒发作之时，沈清越都要到浅凰岭去了。
唉，看来这浅凰岭是非去不可了。
余霖和余糯苦心孤诣布下的陷阱防备还是没有白费，当天晚上就来了两波人，余霖在庭院内躺着观星，端子着浓得发苦的茶小口小口饮。
另一边，陆离收到了余霖的传信：今日刺客甚多，怕是雪参被人泄露了，故我们决定若不敌刺客，保不住这雪参，我就先炼化了。
陆离头疼的把纸烧掉，喊来肖文肖武两人道：“你们派人去丞相府了吗？”
“派了。”肖文肖武答道。
“谁叫你们去...去撤回来！”陆离突然闪过一道灵光，瞬间变了脸色，他假借揉眉心的动作遮掩面容。
肖文肖武：......不是你刚让我们去的吗！
“还愣着干嘛，快去啊！”陆离整理好思绪，扫他们一眼。
“是。”
最近好像每次遇到余糯的事情，就会控制不住他的出现，怎么办？陆离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干嘛。
陆离起身来到蒋老的草药房，看着他点烛忙碌，消瘦的背影和满头的白发有些灼伤人眼睛。
“世子你怎么来了？又有什么不舒服吗？”蒋老突然转身看见陆离，急忙放下药过来，“我给你把把脉看。”
陆离听话的把手伸过去，一只手干枯粗糙，一只手消瘦苍白，陆离看着有些想笑。
“没什么大碍，世子好好休息才是，这么晚了。”蒋老又忍不住开始念叨了。
“蒋老，他好像又出现了，这次我居然一点意识都没有。”陆离捻了捻手指，看到指尖的摩蹉才有一种自己还在身体里的实感。
“他好像每次出现都跟余姑娘有关，我是不是也被中了蛊？”陆离自嘲的笑了笑。
“世子，他即是你，你即是他，你们本为一体的，肯定是你的心境影响到他了，其根源还是在于你啊。”蒋老拿起旁边的大衣想给他披上。
“蛊虫哪能如此厉害，世子实在多思了。”
陆离看着蒋老略带疲惫的面容，没有说世上有一种情蛊，它就是很厉害……
“蒋老也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陆离婉拒那件大衣，起身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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