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遥被提审了。
主审官依然是兰斯。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座位,但今天,兰斯关掉了监控,而且只有他独自审讯。
景遥很奇怪,但她并没有贸然开口,等待着兰斯先说话。
但兰斯只是注视着景遥,好像要把她的脸盯出花来。
“景遥,你知道吗,我真的很讨厌你。”兰斯微抬下巴,眼神里冷漠的锋芒仿佛要刺伤所有人。
景遥不明白:“我想,我没有得罪过会长吧,为什么你讨厌我?”
“讨厌一个人,还需要理由吗?”
景遥想抬起手撑下巴,然而手被手铐锁住了,没办法抬手,只好放弃。
“好吧,那你想怎么样?定我的罪?”
兰斯看着景遥全然冷静的脸,眉头开始皱了起来。
“你不害怕吗?”兰斯反问。
景遥看着他的眼睛,点头说:“害怕啊。”
“既然害怕,为什么开口就问定罪?”兰斯紧追着问。
景遥微微叹了口气,“我想,会长不用把我当傻子,你关掉了录音和监控,摆明了就是这场谈话不会被任何其他人知道,那么,这一场谈话就是定下我的罪的最后谈话,所以,我想,就算是我不开口问,我的罪很快也会定的。”
景遥看得这么通透,让兰斯微微攥紧了手指。
“你倒是很清楚自己的命运。”兰斯轻嘲。
景遥说:“我不是清楚,只是暂时没有办法。”
“你打算什么时候定我的罪,什么时候准备杀了我?”景遥心里很清楚,谋害一国之君,除了死没有别的结局。
她不知道父母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会多么伤心,但是她没有办法,只能在心里默默对他们说一声对不起。
兰斯想过景遥的任何反应,但是没想过她会这么淡然,当然,或许也可能是想清楚了无法反抗,从而选择了从容接受了。
兰斯起身,理了理制服,没有回复景遥的话,让狱警把景遥带回了牢房。
没头没尾的交谈让景遥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是她依然没有任何反抗地回到牢房里,乖顺得像是接受自己命运的绵羊。
景遥在牢房里静静地闭眼躺着,直到夜幕降临,整个牢房都被黑暗笼罩。
景遥倏地睁开眼。
她把枕头塞进被子里,从床上轻手轻脚地走下到牢房门口,拉开门栓,轻轻地推开一条细细的门缝,门缝里能够摸到锁门的锁头。
现在是智能锁的时代,但牢房里不知道为什么还用着普通的老式锁头。
这倒是方便了景遥。
自从当年被绑架了一次之后,景遥就学了其他很杂的技能,包括撬锁。
景遥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根细细的铁丝,从锁孔里捅进去,顺着锁眼攀进去,不过一会儿,锁环就咔哒一声打开了。
景遥缓慢地扭开锁环,打开了房门,又轻轻地把门合上,扣上锁,看起来和原来一模一样。
巡逻的士兵每两个小时会出现一次,但大多数时候,他们并不会真的来巡逻,毕竟大半夜的,谁也不想从睡梦中爬起来受这个罪。
这就给了景遥可乘之机。
景遥贴着墙缝的阴影走动,尽量让自己隐藏起来,按照自己的记忆从牢房进来的路返回。
但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监狱里的路看起来一模一样,她很快就迷路了,不知道应该往哪里走了。
就在景遥陷入死胡同的时候,一阵脚步声从拐角处传来。
景遥贴着墙角,心脏紧张地提了起来,呼吸也不自觉地屏住了。
不对,这个时候还没有到换班的时间,谁会出现在牢房里?
景遥紧紧地盯着走廊,脚步声逐渐清晰起来,确确实实是往景遥这边走来,而且听声音,并不止一个人。
这下怎么办?
景遥握紧手,脑子飞快思索着应该怎么应付现在的情况。
但偏偏事与愿违,走来的两个人并没有绕开这里的意思,反而直接朝这边走来。
景遥慢慢蹲下身,全身绷紧,一幅蓄势待发的模样。
走廊的声控灯应声而亮,照出了三个人的身影。
被狱警押过来的犯人穿着一身黑袍,只露出下半张脸,肤色看起来苍白无力。
狱警皱着眉头看向景遥:“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景遥不得已,握着拳慢慢直起腰,露出了脸和囚服上的号码。
狱警皱眉:“0539,你怎么在这里?”
景遥说:“我起夜上厕所。”
狱警看着景遥的号码,又翻开手里的字条,突然说:“0539,你可以出狱了。”
景遥蓦地一愣,“你说什么?”
狱警重复了一遍。
景遥不理解,“为什么?”
狱警说:“你的犯罪事实已经查清楚了,没有你的事了,你可以走了。”
景遥非常意外,“我?我没事了?”
狱警不耐烦:“说了你可以走了,听不懂人话吗?”
说罢,他踢了黑袍人一脚,“这个人才是犯人,你往左手边走,去办手续吧。”
黑袍人闷哼一声,兜帽被掀开,露出了正脸。
景遥瞥见他的脸,脱口而出:“卡瓦拉?”
卡瓦拉抬起头,朝景遥露出一个森寒的笑:“我们又见面了,景遥。”
“你怎么在这里?”
“不懂吗?”卡瓦拉无所谓地耸肩:“杀死国王的凶手就是我。”
景遥大为震惊,“你说什么?”
卡瓦拉说:“不用惊讶吧,毕竟我恶贯满盈,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你嘛,不过是个被冤枉的小孩,知道什么?”
景遥深深地看了卡瓦拉一眼,但狱警真的很困了,他一把拽起卡瓦拉,把他拖走,没有给两人再次寒暄的时间。
景遥看着卡瓦拉被带走的背影,眼睛里的迷茫更甚,但她知道现在不能在这里停留,她按照狱警指示的方向往前走,来到了一间办公室。
办公室门在敲门后打开,景遥走进去,只见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女坐在办公桌后,抬眸看向景遥。
景遥觉得她今天意外的次数比过去好几年加起来的总数都要多。
“......楚同学?”
“好久不见,景遥。”楚馥华说。
景遥犹豫了一下,走到楚馥华身前,“楚同学,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楚馥华起身,她比景遥还矮一个头,但气质却非常坚韧强悍,和景遥第一次见到她的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完全不同。
“景遥,我是来放你出去的。”楚馥华取出一纸释放命令,放在景遥面前。
景遥想过有人会救她,但是她没想到,会是和她没什么交集的楚馥华。
景遥问:“我们两个并没有什么交情,为什么你会想救我呢?”
楚馥华说:“就当做是那天你帮了我,我给你的回报吧。”
景遥看了她两眼,拿过释放令,看见了底下的落款签名:楚馥华。
释放令是楚馥华签名的。
景遥心思很快运转,问道:“你是下一任的帝国皇帝?”
楚馥华点了点头,“是。”
“谢谢,你的情,我承了。”景遥收下了释放令。
楚馥华看着景遥收下了,才开口:“我来找你,是另有目的,我希望,能和你合作。”
景遥这次终于不意外了,楚馥华费尽心思保释她,肯定是有事要找她,否则的话,她有什么值得楚馥华费心思的?
景遥说:“你有话就说吧。”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到安全的地方再说吧。”
景遥没有拒绝,跟在楚馥华身后离开了监狱。
皇室专车缓缓驶出监狱,竟然没有惊动警署的第一负责人,兰斯。
这是事情最诡异的地方,但景遥选择了缄默,反而问起了艾希礼的下落。
“他也被无罪释放,很快会和我们汇合。”楚馥华平静地解释道。
专车驶进了皇宫,这是景遥第一次进入皇宫。
宫廷富丽堂皇,楚馥华带着景遥来到了她的卧室。
卧室里,艾希礼早已等候多时。
他起身向楚馥华行礼:“王储阁下。”
景遥瞥了楚馥华一眼,她目前还是王储,并不是真正的皇帝。
楚馥华说:“不必多礼,坐吧。”
三人落座后,楚馥华才说:“我费尽心思把两位从牢狱里捞出来,想必两位应该知道我的意思,你们是我撕开贵族统治的一把刀,我希望两位能够帮我。”
楚馥华的眼睛里燃着野心的□□,话语里满是坚定。
景遥没想过今天的局面是这样的,楚馥华竟然这么大胆,向他们直截了当地说出了夺权的想法。
更何况,其中之一的艾希礼是贵族的人。
艾希礼会愿意让权吗?
但艾希礼没有看景遥,即使他知道她在注视着他。
“阁下的心思,就是我的心思,我必然全力襄助阁下,助阁下得偿所愿。”
楚馥华很满意艾希礼的反应,目光投向景遥。
“那么你呢,景遥?”
景遥深吸一口气,并不着急回答楚馥华的问题,而是问出了自己更为关心的事情:“等等,王储阁下,我想知道,今天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能够从监狱脱身?为什么卡瓦拉能够杀死国王?为什么选择这个时候,救我们?”
楚馥华当然明白景遥心里的疑问,她偏头看向窗外。
“其实很简单,从一开始我就知道,皇帝陛下并不是你们杀的,卡瓦拉才是真正的凶手。”
“什么?”
“因为卡瓦拉,憎恶贵族,也憎恶国王,憎恶所有有权有势的人。”
“那你又是怎么找到他的?”
“我并不需要找他,他是齐澜亲手交给我的。”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楚馥华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
时间倒回。
楚馥华照例回到皇宫。
这一次,皇帝罕见地召见了她。
皇帝半躺在床上,听到楚馥华问候的声音,并没有抬起头,音色沙哑而缓慢地说:“你来了。”
楚馥华问:“陛下,您召见我,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皇帝眼下乌青,与上次出席时的神采奕奕不同,显出了虚弱的疲态。
“我时日无多了。”皇帝说。
楚馥华蓦地抬头。
“你不用惊讶,这么多年,我苦心经营,却没想到最后,还是没能实现驱逐贵族的夙愿。”皇帝哀叹道:“现在,我将这个使命交给你了,馥华,你一定要实现皇族千百年来没有实现的梦想。”
“您要把皇位传给我?”楚馥华诧异道。
皇帝点了点头:“没错,我观察过很多宗室的孩子,他们都懦弱不堪,难当大任。”
“那陛下为什么觉得我可以继承皇位呢?”楚馥华问道。
皇帝静静地看了她半晌,说:“你是皇室里最稳得住的孩子。”
“我把你送给闵子川,不论你心里在想什么,表面上,你没有怨言,这就比其他任何人,都来得稳得住,喜怒不形于色,这是做一个领导者最重要的品质。”皇帝叹道:“我知道你不是愿意屈居人下的孩子,交给你,我很放心。”
楚馥华从喉咙里溢出一声笑:“陛下,您怎么知道,我恨闵子川,就不恨你呢?”
皇帝说:“你恨我怨我,也没关系,我知道你独自承受了太多,但是,这是你唯一能够翻身的机会,如果你不愿意成为皇帝,那么从今往后,你也只能被闵子川踩在脚下,你甘心吗?”
楚馥华当然不甘心。
“我接受。”楚馥华说:“我想成为下一个皇帝。”
皇帝露出了欣慰的笑,朝她招招手:“过来。”
楚馥华依言走过去,半蹲在皇帝面前。
皇帝从枕头下颤颤巍巍地摸出一个真空袋,交到楚馥华手里。
“这是齐家……齐澜毒害我的证据,”皇帝紧紧地握住楚馥华的手:“好好利用它,这是撕开贵族势力的一把刀,在合适的时候公开它,知道了吗?”
楚馥华抿唇:“……好。”
皇帝说完,重重地松了口气,整个人像是骤然卸下了一块大石,有气无力地靠在床板上,动了动手指。
“你走吧,走吧。”
楚馥华不懂得如何表达,只能把东西塞进口袋里,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离开不到一天的时间,楚馥华就听到了皇帝去世的消息。
她无声地坐了好一会儿,才戴着手套去拆皇帝给她的真空袋。
里头有一个普通的小瓷瓶,和一份指纹检测报告,显示瓷瓶上的指纹属于卡瓦拉。
而放在最底下的一块磁卡,插入终端后,播放了一段录像。
楚馥华把东西重新封好,静静等待着时机到来。
很快,楚馥华被封为王储,迎进皇宫。
然后,她听到了艾希礼和景遥被捕入狱的消息。
楚馥华知道,机会来了。
时间回到现在。
楚馥华给了艾希礼一份委任状。
“从今天开始,艾希礼·索伦,我以帝国王储的身份宣布,任命你为新任帝国法院院长,主审卡瓦拉毒害皇帝陛下一案。”
峰回路转,没想到兜兜转转,竟然是艾希礼接任了前任索伦伯爵的法院院长之位,拿到了帝国最高权力的入场券。
艾希礼不会拒绝这送上门来的机会。
“是,王储阁下。”
艾希礼先一步离开了,只剩下景遥和楚馥华面对面坐着。
“我想你心里应该有很多疑问。”楚馥华说。
景遥默了一瞬,开口却很直接:“那你会回答我的疑问吗?”
楚馥华说:“可以回答的,我会知无不言。”
景遥也没有客气,“你一早就知道,我和艾希礼被兰斯的人带走了?”
楚馥华点头:“知道。”
“那你忍到现在才发作,目的是什么?”
“当然是为了一击即中,永无后患。”
“你就没想过会失败吗?”
“我从不想这些问题。”
“那你想过,或许他们不会按照你的心意出牌呢?”
“就算这样,也是我技不如人,没什么好怨的。”
景遥沉默了下来。
楚馥华是她完全不一样的人。
她思前想后摇摆不定,但楚馥华却一往无前坚韧不拔。
“景遥,我其实很感谢你,在我被闵子川欺负的时候,出手救了我。”楚馥华诚恳道。
“但是我那个时候不能向你示好,很抱歉,我欠你一句谢谢。”
景遥意外于楚馥华会说这句话。
“我帮你,并不是为了你的感谢,只是给我自己一个交代而已。”
楚馥华说:“你真的很直白,我也有件事情和你说。”
“这是我的秘密,你是我第一个倾诉的人。”
景遥不太愿意知道别人的秘密,这意味着要背负的东西更多。
但楚馥华已经开口了。
“我也是做过腺体移植手术的人。”
景遥登时抬起头。
“你说什么?”
“我原本是个Beta,一出生就是,但我的命不好,被绑架当做实验体,做了腺体移植手术。”
“原本这个手术是失败的,我和腺体不兼容,被抛弃在废弃实验室里等死。”
“我在那个封闭空间里待了一周,发了五天高烧,我原本以为我要死了,但是没想到上天让我熬过来了,我成功活下来了,变成了一个Alpha。”
楚馥华苦心:“也不算Alpha。”
因为是通过腺体移植手术变成的Alpha,楚馥华从小就比其他Alpha发育得晚,体格也相对弱小,完全不像是一个Alpha,会被其他强壮的Alpha当做欺凌的对象。
所以她格外痛恨把她当做物品肆意轻贱的人。
这群人,一个一个,她都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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