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赵榛三人皆安然无恙,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刚要议论几句方才的惊险,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郑姑娘好身手,方才那一下真是利落!”
众人闻声回头,只见一群人正朝这边走来 ,为首者身着明黄常服,周身透着沉静威严的气度,正是当今太姒赵纯。
她身侧跟着位穿月白色宫装的少女,眉眼灵动,嘴角噙着笑,是二公主赵绫,方才夸赞赵榛的话,也是出自她口。
再往后,是身着青色锦袍的大皇子赵绪,神色温和却难掩眼底的沉稳。
在场众人忙纷纷躬身行礼:“臣等见过太姒,见过二公主、大皇子殿下。”
“都免礼吧。” 赵纯抬手示意,目光落在赵榛身上时,眼底多了几分赞许,“方才的情形本宫在远处瞧得清楚,郑姑娘临危不乱,危急时刻还能护住二人,这份镇定与胆识,颇有郑将军的将门风范。”
郑灵韵忙笑着回话,语气带着几分谦逊:“是太姒与公主谬赞了。榛儿不过是恰巧反应快了些,哪当得起这般夸赞?平日里教她些武艺,也只是想让她强身健体罢了。”
赵榛垂着眸,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太姒,面色温润,眉宇间带着几分仁慈,不似那些嗜权如命的帝王般锐利。
目光又扫过身侧的二公主赵绫,少女眼神里满是灵动好奇,正围着齐昭小声问方才的情况,一看便是在蜜罐里长大的,没经历过什么风浪。
而一旁的大皇子赵绪,则正与郑灵韵说着话,语气平和,倒也透着几分皇子的稳重。
这三人不仅是一母同胞的姐弟,生父亦是同一人,连样貌都有五分相似,一样的眉眼轮廓,只是太姒多了几分威严,赵绫添了几分娇俏,赵绪则藏了几分内敛。
这般血脉相连的亲近,在皇室里,倒显得格外难得。
赵纯看向徐宁素,语气温和,“宁素身子刚好些,可别再受惊吓了。”
徐宁素忙躬身道谢:“多谢殿下关怀,臣女无碍,多亏了郑姑娘相救。”
赵绫也凑过来,拉着赵榛的袖子晃了晃,眼底满是崇拜:“郑姐姐,你方才怎么那么厉害?能不能教教我那招呀?”
赵榛收回思绪,微微颔首,语气平淡却不失礼数:“二公主,臣女不过是情急之下的本能反应,算不得什么本事。”
大皇子赵绪轻咳一声,目光先扫过天边,日头已爬至半空,再看向不远处的猎场入口,各府的车马早已停稳,外围值守的侍卫都已按规制站成整齐的队列。
他便适时上前一步,语气沉稳地提醒:“皇姐,时辰已到,各府宗亲与官员家眷都已在入口候着,围猎该开始了。”
赵纯微微颔首,随即转身面向在场众人,周身的气度瞬间沉了下来,带着皇家特有的庄重:“此次围猎,陛下另有旨意,今日在场诸位,凡猎得猛兽数量最多者,赏黄金千两,另赐逐鹿弓一把。”
逐鹿弓三字一出,人群中已泛起细碎的惊叹声。
赵纯抬手示意身侧的两名侍卫,二人立刻捧着一个朱红描金的长匣上前,她们将长匣轻轻放在石桌上,小心地打开,匣内铺着一层深蓝色的暗纹锦缎,一把长弓静静卧在中央,弓身由玄铁打造,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正是传说中高宗皇帝当年征战沙场时用过的逐鹿弓!
长匣一侧的小锦盒里,码得整整齐齐的金元宝闪着耀眼的光。
“我的天,竟是这柄逐鹿弓!圣祖在位时便一直将其供奉在太庙,陛下竟舍得拿出来当赏物!”
人群中有人压低声音惊叹,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黄金千两已是重赏,可这逐鹿弓的意义远不止于此,它不仅是稀世珍品,更是皇家功勋的象征。
连方才还因马匹失控心有余悸的郑梳,此刻也暂时忘了惊吓,眼底燃起几分好胜的光芒,她素来好强,又自诩骑□□湛,若是能拔得头筹,既能得重赏,又能在众人面前露脸,还能一扫先前的不快,岂不是一举多得?
赵榛望着匣中那柄玄铁长弓,瞳孔微缩,逐鹿弓的纹路、玄铁的光泽都与记忆中的模样分毫不差。
恍惚间,前世金戈铁马、角逐天下的画面涌上心头,她曾握着这柄弓,在沙场上射落敌军旗帜,也曾在营帐中擦拭它,听着帐外的号角声谋划战局。
现在,她竟还能再见到自己曾经视若珍宝的兵器。
赵榛眼底掠过一丝锐光,这是她的东西,即便隔了百年时光,也绝不能落入旁人手中。她悄悄活动了一下手腕,周身的气场也骤然变得凌厉,显然已是摩拳擦掌,准备在围猎场上一拼高下。
身旁的徐宁素也望着逐鹿弓出了神,脸色比方才更白了几分,她本是因身子不适,想来猎场散散心,没打算参与围猎,可当看到这柄弓时,脑海深处记忆翻涌。
她记得,阿榛从前最珍视的武器,便是这柄逐鹿弓,还有一把锻造精良的破甲枪。
那时她们还在军营,阿榛总把两把兵器擦得锃亮,连睡觉时都要靠在帐边。后来阿榛得了天下,成了九五之尊,也会独自坐在暖阁里,握着逐鹿弓发呆。
“小姐?您怎么了?” 云绾见她脸色不对,轻声唤了句。
徐宁素回神,她望着那柄弓,心底忽然涌起一股执拗的念头,这是阿榛最珍视的东西,绝不能让旁人轻易夺走。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口隐隐的滞涩,抬眼看向猎场深处。
哪怕身子还没痊愈,她也想试试,不为黄金赏赐,只为守住阿榛曾经珍视的东西。
她悄悄抬眼看向赵榛,见对方眼中也燃着势在必得的光芒,心底竟莫名升起一丝熟悉的默契。
赵纯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眼底掠过一丝浅淡的笑意,随即抬手示意安静,声音清晰地传遍四周:“既然陛下的旨意已宣,便请诸位随我入猎场吧,愿今日各位都能得偿所愿,有所收获。”
话音落,她率先转身上马,身后的侍卫立刻上前开路,二公主赵绫跟在她身侧,大皇子赵绪则沉稳地跟在后面,众人按身份次序紧随其后,朝着猎场深处走去,原本安静的猎场,瞬间热闹了起来。
齐昭骑着自己那匹温顺的枣红马,始终跟在赵榛身侧。见赵榛忽然勒转马头,朝着林木更密的猎场深处而去,她忙打马跟上,扬声问道:“你这是要去狩猎?”
赵榛回头时,风正吹起她额前的碎发,异色瞳孔里映着林间的光影,只笃定地点头:“嗯,我要那柄逐鹿弓。”
齐昭愣了愣,随即失笑,语气里带着几分好奇:“你竟喜欢这种兵器?”
“我不仅仅是喜欢。” 赵榛勒紧马缰,声音里带着一丝旁人难懂的沉定,“我只是拿回我自己的东西。” 话音未落,她猛地一夹马腹,缰绳向上一扬,□□的黑马瞬间撒开蹄子,如一道黑影般朝着林中狂奔而去。
齐昭被她这话听得摸不着头脑,那逐鹿弓明明是高宗皇帝传下来的宝物,世代供奉在太庙,怎么就成了她的了?
她正怔愣着,眼角余光却瞥见一旁的徐宁素也翻身上马,裙摆被风吹起,连发间的簪子都晃得厉害,显然是要追上去。
齐昭更诧异了,忙出声阻拦:“徐姑娘!你身子才刚好,怎么也去狩猎?难不成你也想要那柄逐鹿弓?”
徐宁素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眼底闪过一丝坚定,只回头对她点了点头:“我不是想要,只是想让它物归原主。” 说完,也不等齐昭再问,便轻轻一夹马腹,朝着赵榛远去的方向追去,很快也消失在林间。
齐昭眉头拧得更紧了,逐鹿弓的原主是几百年前的高宗皇帝,现在怕是尸骨都化成灰了,哪来的原主?
这赵榛和徐宁素,怎么都透着股奇怪?
她没来得及细想,也忙驾着枣红马跟了上去。
此时的猎场里,侍卫们大多围着太姒,公主和大皇子,保护着皇室的安危,其余官眷便自由许多,三三两两组成小队,或在林间闲游,或尝试狩猎些小型猎物。
赵榛这一行人,不知不觉间便自成一队,除了她与齐昭、徐宁素,还有个一路追着徐宁素而来的郑梳。
郑梳骑着为官眷准备的备用马匹,始终跟在徐宁素后侧,眼底带着几分不服气。
她自小学骑射,论箭术与马术,在京中贵女里从无对手,方才马匹失控已是意外,如今见赵榛几人竟也敢往深处去,心里暗忖:等会儿定要露一手,让她们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将门之女。
林中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偶尔有灰褐色的小兔子从马蹄边窜过,蹦跳着钻进草丛。
赵榛对此毫不在意,目光始终盯着林间深处,像是在寻找什么。
徐宁素也只是轻轻控着马速,是不是望着赵榛的身影,心思显然不在这些小猎物上。
只有齐昭来了兴致,几次勒停马,从箭囊里抽出箭矢,搭弓瞄准逃窜的兔子,可要么偏了准头,要么被兔子灵巧躲开,连射几次都没中。
她放下弓箭,懊恼地噘了噘嘴,指尖轻轻揉着发酸的手臂,小声嘟囔:“怎么总射不准……”
赵榛听着她的抱怨,又瞥见她垂着的肩膀,眼底掠过一丝浅淡的暖意。
她从自己的箭囊里抽出一支羽箭,搭在弓上,手臂绷出流畅的线条,目光精准地锁定一只正欲逃窜的兔子,只听 “咻” 的一声,箭矢稳稳射中兔子的后腿。
兔子吃痛地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赵榛利落的翻身下马,走上前,弯腰揪着兔子的长耳朵将它提起,转身走到齐昭马前,把兔子递了过去,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温和:“给你。下次瞄准的时候,记得把弓弦拉满,目光盯着猎物的要害,别慌。”
齐昭看着递到眼前的兔子,又抬头望向赵榛,眼底瞬间亮了起来,她轻轻点头,连忙接过兔子抱在怀里,方才的懊恼一扫而空,连看赵榛的眼神都多了几分亲近。
徐宁素望着不远处的一幕,手指几乎要将缰绳攥断。
郑榛弯腰递兔子时,衣摆扫过地面的落叶,侧脸在林间斑驳的光影里半明半暗,连递东西时那只手微微曲起的弧度,都和记忆里的人重合得丝毫不差。
方才齐昭和郑榛的对话还在耳边回响,郑榛那句 “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像根细针,反复扎着她的心脏。
起初她只在心里偷偷怀疑,郑榛会不会就是赵榛?
毕竟这世间哪有这般巧合,有人怎么会连说话的笃定都如出一辙。
可她不敢深想,怕这只是自己日思夜想生出的错觉。
直到方才郑榛拉弓,左手稳弓的姿势,右手拉弦时小臂绷起的线条,甚至瞄准猎物时眼底那抹专注的锐光,都和赵榛一模一样。
那一刻,徐宁素的心猛地沉了下去,眼前这个叫郑榛的将军府小姐,极有可能就是她要寻的赵榛。
可这给她带来的不是欢喜,而是刺骨的寒意。
徐宁素想起初见时,对方眼底那毫不掩饰的厌烦与怨恨,想起她对自己刻意的疏离,想起她握着齐昭的手时那份不自觉的温和,原来那些不是错觉,是赵榛真的记恨着前世的背叛,连多看自己一眼都觉得多余。
更让她窒息的是,郑榛与齐昭即将成婚。
若是郑榛真的是赵榛,那她这一世的出现,又算什么?
是来见证赵榛与旁人琴瑟和鸣的吗?
是来看着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对着另一个女子温柔相待,将前世与她有关的一切都彻底抹去的吗?
徐宁素垂下眼,长长的睫毛掩住眼底的酸涩。
她望着赵榛转身回到齐昭身边,看着齐昭笑着将兔子递给赵榛看,两人凑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那画面太温馨,温馨得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闯入者,连呼吸都带着罪。
心口的滞涩越来越重,她几乎要喘不过气,她不由得身形微晃,身后的郑梳忙询问道:“宁素这里风大,可是身子不适?”
徐宁素轻轻摇头,猎场的风带着草木的清香,却吹不散她眼底的绝望,原来重活一世,换来的不是重逢的欢愉,而是眼睁睁看着爱人属于别人的酷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第十一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