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忠和苏合一起站在穆念的院子里,前去追捕的人回来叙述了情况,苏合沉默片刻,叹道:“麻烦了。”
李忠默然不语,苏合挥退了禀报的人,回头有些无奈的问:“忠叔,你没放水吗?”
李忠道:“我得提醒你,就算有两个人帮她,她也在一夜之间杀了将近三十个黑甲军。”
苏合道:“好吧,但是现在我不得不提醒大哥一声了。”
李忠道:“原本我们也不可能置身事外。”
苏合撇撇嘴,他小时候在母亲身边长大,在说鲜卑语之前先学会的汉语,读的也是中原的书,枫露台里有一半的侍从是中原人,他并不想两族有战火,母亲死后他一个人住,见父亲的时间还没有见李忠多,他很难对中原人有敌意。
所以战争的事他一点也不想插手,何况这场战争起于个人的私欲。
李忠看出了他的犹疑,说道:“其实在可汗同意大王子出征之时你就应该选边站了。”
苏合何尝不知道,但是他站哪边都不对,清河公主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告诉他自己是为了给两族和平才来的,站鲜卑他对不起亲娘,站大周他对不起部族。
为什么一定要他选,苏合真想一觉睡到他们打完。
李忠在旁静静的等他指示,苏合挠挠头,说道:“派人给大哥吱一声,就说宝兴新上任的县令极重边防,咱们……收拾收拾去宝兴把他们都杀了”
李忠啊了一声,苏合道:“杀的时候让穆姑娘给我捅一刀,”苏合指指自己的胸口:“然后回家睡觉。”
李忠:“……行。”
苏合仰头长叹了一声,又是成功摆烂的一天呢。
且说李徽婉寄住在乌日娜这里,每天无所事事,前几日她还发愁苏合没有消息给她,但现在得知大军已经开拔,反而不那么担心了。
算时间那张纸条肯定已经到穆念的落脚点了,如果穆念没看懂或者没收到,苏合应该会在开战前送她过来,如果穆念看懂了消息离开苏合的据点,那么她要么是被黑甲军发现,要么是已经进了宝兴城。
如果是黑甲军抓到了穆念,他们下一步就会来找自己,苏合为防他们查到鲜卑王庭,肯定会把自己转移走,但现在没人来找自己,所以不是。
那么穆念一定是已经进入了宝兴,李徽婉只需在王庭等着她来找自己就行了。
于是她安下心来混吃等死,每日只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她自小锦衣玉食,出了洛阳有穆念照顾,过这样的日子不觉有什么问题。
可乌日娜觉得她住这里吃她的,用她的,睡她的床铺,穿她的衣服,针线女工都不会,吃饭穿衣还要服侍,不是床上躺着,就是桌前坐着,要么跟她问东问西,要么捧个书谁都不理。
虽说是三哥哥送来的,养她也费不了多少事,可她也太懒了,一点女孩儿的样子都没有。
乌日娜在心里嘀咕好几天,是不是中原的女孩儿都和她一样,还是单就她一朵奇葩,自己每日里从早忙到晚,除了给可汗和哥哥们做过冬的衣服还要练跳舞和弹琴,以及盯着成律学习。
乌日娜有点看不惯她,这日,她晨起练完舞后发现李徽婉还在床上,她明明已经醒了就是不肯起来,窝被子里看书,乌日娜跑到她床前,说道:“你要起来了!不能再看书了!”
李徽婉被她吓了一跳,从被窝里探出脑袋问道:“怎么啦?”
乌日娜生气道:“你为什么不能找点事情做!”
李徽婉听出她似乎有点生气,可她自觉在这儿已是极守规矩,除了求乌日娜帮她打听打听打仗的事别的要求从来不提,给什么吃什么,不知道乌日娜怎么这么大脾气,她虚心问道:“我要做啥?”
乌日娜道:“你要学做针线,学做饭,还有别的,难道你们中原的女孩子都知道懒床看书吗?”
她说的这些玩意儿李徽婉碰都没碰过,她诚恳的说道:“那倒不是,不过你说的我都不会。”
乌日娜真是无语,不由埋怨道:“你怎么这么没用?”
李徽婉这就不敢苟同了,坐起来披上衣服和她理论道:“会这些干嘛?难道没人给你做衣服做饭吗?你是公主,如果把侍女和厨子的活都干了,他们干什么?他们没事干就会没俸禄,你不能让人家没钱赚呀。”
乌日娜一时噎住,心想这是什么歪理?她蹙眉说道:“可……可那也不对呀,我学针线学厨艺是为了给哥哥们做饭做衣服呀。”
李徽婉道:“你的哥哥们缺这些?”
乌日娜又被问住,生气道:“那你说要干嘛?”
李徽婉道:“玩呗,看看书,下下棋,嗯……你不是喜欢跳舞嘛,可以多跳一会儿呀。”
乌日娜说道:“不行。”而且她也不喜欢跳舞,如果不是想在过年的时候给可汗献艺她是不会学的。
李徽婉道:“怎么啦?”
乌日娜道:“我虽然是公主,可我不是可汗亲生的,若是我不给哥哥们做这些,可汗也许就不想养我们了。”
李徽婉听完笑出声来,说道:“怎么可能?”
乌日娜道:“怎么不可能?”
李徽婉道:“可汗为了他自己也不会不养你呀。”
乌日娜听不懂,但她有自己的道理:“你不懂,虽然可汗赏赐了我和成律单独的宫室,吃穿也不会被克扣,可我知道可汗没有那么喜欢我们。”
李徽婉道:“为什么?”
乌日娜望向不远处对着本书发呆的成律,稚嫩的脸上泛出忧愁,她说道:“你知道吗?成律到现在都没有师傅教呢,可汗把他丢给三哥哥,让三哥哥管他,可是忠叔和三哥哥很忙,没有时间亲自教他,我也不认得几个字,没办法给成律念书,他都八岁了,没读过几本书,骑马射箭也不行。”
李徽婉敛起笑容,乌日娜又道:“我觉得这样不行,如果爹娘还在的话,肯定会给成律请最好的师傅,可是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求可汗,但是可汗说成律太小了,等长大一点再学,我知道他是骗我的,忠叔给我说过,三哥哥三岁就启蒙了。”
李徽婉垂眸思量片刻,她明白这是戈仲可汗有意为之,但为什么苏合也不给成律请师傅?难道乌日娜和成律的父亲和可汗不对付?
“但是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乌日娜低下头郁闷的说道:“所以我只能尽力讨可汗和哥哥们的欢心,这样也许可汗会多喜欢我们一点。”
李徽婉犹豫了一会儿,不知道应不应该和乌日娜说实话,鲜卑的首领没必要和一个孩子过不去,如果他打定主意不想让一个孩子读书那肯定是这个孩子的父母有问题,乌日娜就是再讨他欢心又有什么用?这本来就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
但是这样说乌日娜也许会伤心,所以李徽婉说道:“我看看成律读的什么书。”
说着她穿上衣服,跑到成律桌前,把他手上书抽走,成律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开小差被发现,吓得脸都红了,他在读一本《大学》,可还没翻到第二页。
李徽婉问道:“你看得懂吗?”
成律支支吾吾的说道:“当然了。”
李徽婉道:“那我问问你,大学之道在明明德是什么意思?”
成律记得苏合好像给他解释过这句,但是他忘了,憋的说不上来,李徽婉叹道:“算啦,你读过三字经,千字文没有?”
成律差不多都忘光了,但还是点点头。
李徽婉又问:“那四书五经你读过哪些?”
成律记都记不全,哪知道读过哪些,只知道呆呆的看着她。
乌日娜走过来好奇道:“你看过这些?”
李徽婉道:“当然咯。”
乌日娜惊讶道:“这么厉害?”
李徽婉点点头,她垂头看看成律,成律湛蓝的圆眼睛里都是懵懂茫然,他好像什么也不懂,只知道听姐姐的,李徽婉叹了一声,想起李靖安,李靖安也是三岁启蒙,五岁能背下整篇论语和孟子,七岁已经会写文章,可是他没能长到八岁。
李徽婉皱皱鼻子,说道:“反正我在这儿也没什么事做,我教成律读书吧。”
乌日娜将信将疑的问道:“你能行?”
李徽婉道:“总比他自己看强吧?成律又不是孔夫子转世,抱个书读能自己读懂?”
乌日娜说道:“好吧。”
李徽婉翻着成律案头的书,说道:“我瞧瞧有什么。”翻了一会儿发现只有四书,李徽婉不由道:“光看这些怎么行?还有别的吗?”
乌日娜说道:“没有了。”
“哪儿能找到别的书?”
“三哥哥书房里有,你想要的话我带你去拿。”
李徽婉点点头,说道:“现在走吧。”
乌日娜道:“好,不过你要换身衣服,扮作我的侍女。”
李徽婉说行啊,乌日娜叫人给她拿了新衣服,李徽婉换的时候忽然笑道:“我教你弟弟读书,你要不要谢谢我呀?”
乌日娜想了想,说道:“你想要什么呀?”
李徽婉十分期待的问道:“晚上能吃涮羊肉吗?”
乌日娜颇无语,说道:“行,吃什么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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